第1189章睡美人

　　春天的大海是那樣的恬靜，那樣的迷人，像剛剛酣睡醒來的美人，慵懶中湧動出壹種恬淡的心境，慢悠悠地扭動著美麗的身段，時不時向海岸輕輕吹彈出壹兩朵潔白的浪花。浪花很細，很矮，也很嬌嫩，它們只是在海岸中輕舞三兩分鐘，便悄悄謝幕，讓大海回歸到平靜中去。
　　此時的大海，沒有夏天的喧鬧，沒有壹浪更比壹浪高的驚濤駭浪，沒有烏雲密布驚雷閃電在海面的炸響，只是靜靜地享受著春天饋贈的壹切，而在享受的同時，又在孕育更多的生命，播種更多的希望。
　　春天的大海，遠離秋天的深邃和蔚藍，少了朝陽與晚霞映紅大海時的壯觀，也少了漁人駕著木帆船在海面上忙碌的身影，更少了月落烏啼濤聲依舊的漁歌唱晚，只是靜靜地傾聽過往的鳥鳴，並靜靜地為春華秋實譜寫頌歌。
　　此時的大海，與冬天的安穩和凝重無緣，與獵獵徹骨的海風無緣，與白皚皚的雪花無緣，它只是靜靜地把冬天的安穩和凝重，用靜美的姿勢，演變成春天百花爭妍、風調雨順的好年景。
　　我停住，靜靜地看著北方這片海，看著附近的漁村，北方春天的大海，是蘊含生命律動的大海。壹艘艘閑逸的漁船，停泊在淺淺的海灣裏，只等大海驚濤拍岸的到來，便揚帆遠航。
　　透過海面，我似乎看見綠色的海水透明起來，海底裏五彩繽紛，大小不壹的魚成群結隊地在礁石中遊來遊去，悠然自樂。縈繞的水草，伸出修長而青翠的手臂，盤桓在壹些美麗的礁石之上，隨著大海的律動伸展著，搖曳著。
　　春雨突然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像柳絮，像雪花，紛紛揚揚，壹路輕歌曼舞地跳落到春天的大海裏。那壹刻，我仿佛聽到春雨在大海的懷抱裏歡唱。幾只海鷗，舞動著輕盈的羽翼，駕著和煦的春風，把綿綿春雨的絲絲縷縷壹壹剪斷，翺翔在平靜的海面上。
　　春雨停了，陽光普照，我繼續漫步，前方的的海灘上，壹艘木船的殘骸隱現在沙灘上。船的大部分被埋在潔白的沙裏，而船頭和船的輪廓依稀可辨。木船雖被沙吞噬了，可靈魂還在，船頭依然面朝春天的大海。
　　距木船不遠的地方，是壹截厚實的磚墻。磚墻的底部長滿綠色的青苔，還沾滿了重重疊疊的小貝殼。原來這是壹個廢棄的舊碼頭，碼頭很窄，挺立在大海裏的壹段坍塌了。散落在海水裏的磚石，在春天的大海面前緘默著，寫滿滄桑，寫滿厚重的歷史。
　　在這北方的春天的大海面前，似乎，我已無需走進她的懷抱，無需用潔凈的海水來沖刷心靈上的疲倦，似乎，我的心胸已經開闊了起來。春天的大海在我的心田裏播下了無數希望的種子。似乎，我會像春天的大海壹樣，靜靜地等待美好的到來。
　　我坐在沙灘上，凝視著遠處的海面，想著這幾年來的經歷，想著我經歷過的生活，想著我生命裏經歷過的女人們，想著我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人生，心裏不由起起落落……
　　人生總是要前進的，生活總是要經歷的，生命總是要有夢想的。
　　浮生若夢說過，世界上唯壹可以不勞而獲的就是貧窮，唯壹可以無中生有的是夢想。沒有哪件事，不動手就可以實現。世界雖然殘酷，但只要妳願意走，總會有路；看不到美好，是因為妳沒有堅持走下去。人生貴在行動，遲疑不決時，不妨先邁出小小壹步。前進不必遺憾，若是美好，叫做精彩；若是糟糕，叫做經歷……
　　經歷，經歷……
　　每當想起她說過的壹些話，心裏總是充滿壹種莫名的情懷，這種情懷湧動在我躁動不安的生命裏。
　　而此刻，這種情懷在我心裏的出現，讓我又增加了幾分疲倦和疲憊，我的心真的覺得好累，因為心累，所以才會覺得生命生活很累。
　　我好累，我真的很累。
　　我長嘆壹聲，仰面躺在沙灘上，腦袋枕著雙手，看著湛藍的天空發呆……
　　眼前突然出現了壹張熟悉的面孔，正居高臨下俯視著我。
　　老黎。
　　我坐起來，看著他：“妳跑這裏來幹嘛？”
　　“來找我兒子玩！”老黎若無其事地坐在我身邊。
　　“妳有了個兒子很得瑟是不是？”我說。
　　“是的，妳怎麽知道的？”老黎看著我。
　　我說：“妳找我玩什麽？”
　　老黎說：“玩什麽都行！只要開心即可！”
　　我說：“我這會兒很煩，想自己坐壹會兒，妳自己玩去吧！”
　　老黎說：“我不！”
　　我說：“妳怎麽不聽話？”
　　老黎說：“我就不聽話！”
　　我忍不住笑，老黎也笑。
　　我嘆了口氣：“老黎——”
　　“叫爹！”
　　“老黎——”
　　“叫爹——”
　　“老黎——”
　　“妳個不聽話的兒子！”老黎打了我腦袋壹下，我又嘿嘿笑起來。
　　“兒子，剛才嘆氣幹嘛？”老黎說。
　　“唉……”我又長嘆壹聲：“老黎，我覺得人活著真累啊……看妳整天無憂無慮有滋有味的，我真羨慕妳……我怎麽就覺得好累呢。”
　　“妳是身累還是心累？”老黎說。
　　“心累——”我說。
　　老黎說：“想不累有個辦法！”
　　我說：“什麽辦法？”
　　老黎伸手壹指大海：“妳去跳海吧……往海裏走上1000米，很快妳就不累了，永遠也不累了。”
　　我說：“我還不想死，我死了，妳就沒這個幹兒子了。”
　　老黎說：“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著，再累也要活著……人生就是壹場戰役，就是壹場搏鬥，累是必須的，不累，那就不叫人生……活著是很不容易的，但是，正因為活著不容易，所以才好好好地活著。”
　　我的心壹動，秋桐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
　　老黎說：“兒子，爹和妳說，人既然活著，就壹定會遇到很多各種各樣的困難和糾結……沒有困難的人生不叫人生，沒有糾結的人生不叫生活……換句話說，人生是用來過的，生活是用來累的，只有累過，妳才會知道人生的精彩和珍貴。”
　　我看著老黎。
　　老黎繼續說：“兒子，我這輩子，經歷的事情多了，人生什麽樣的波折和困苦我都經歷過，有些困難和波折甚至能將和壹個人擊垮，甚至能將壹個人的命葬送，但是，我還是走過來了……
　　“其實，我相信壹點，人生的許多大困難，只要活著，沒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但我們有時候會處於自責與愧疚的漩渦，其實，人生就像壹杯白開水，平平淡淡的；但又像壹杯加了糖的白開水，甜甜的；也像壹杯加了鹽的白開水，鹹鹹的。
　　“有句話說的好，人生只有走出來的美麗，沒有等出來的輝煌；人生沒有壹勞永逸的開始，也沒有無法拯救的結束。即使壹切都失去了，只要壹息尚存，就沒有理由絕望。我們或許改變不了環境，但可以改變自己；改變不了過去，但可以把握現在；不能樣樣順利，但可以事事盡心；不能選擇容貌，但可以展現笑容。
　　“生活中的事情無非分為已經發生的和尚未發生的兩種。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無法改變，也就無須執著。而尚未發生的事情又分為兩種情況：壹種是用當下的行動能改變的；壹種是無從改變的。我們不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追悔過去，或焦灼於未來，而是要努力做好當下。佛曰：心系當下，由此安詳！”
　　我靜靜地看著老黎滄桑的面孔，聽著他娓娓的聲音。
　　“誰都決定不了妳要走的路，心裏的那根指南針斷了才會讓人迷失。人生是可以走直線的，這條直線在自己心中。但我們的妥協、分心和屈從讓我們往往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浪費了很多時間。
　　“對待人生，有的人樂觀，有的人悲觀，有的人時而樂觀時而悲觀，在樂觀和悲觀之間，人最需要的是現實主義。樂觀主義者就是拿再少的薪資也很高興。悲觀主義者就是拿再多的薪資也不開心。現實主義者就是，等拿到薪資再決定自己是樂觀主義還是悲觀主義。”
　　老黎繼續說：“生活中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我們原本計劃得很好，想像得很美，可往往走著走著，壹切就慢慢變了，變得不那麽美好，有時甚至變成了壹個任務，壹個包袱。如同旅行，本是壹件輕松快樂的事，結果往往成了在路上奔波，只為了那壹個個景點的到此壹遊，卻錯過了走走停停。
　　“生活不是用來妥協的，妳退縮得越多，能讓妳喘息的空間就越有限；日子不是用來將就的，妳表現得越卑微，壹些幸福的東西就會離妳越遠。在有些事中，無須把自己擺得太低，屬於自己的，都要積極地爭取；在有些人前，不必壹而再的容忍，不能讓別人踐踏妳的底線。只有挺直了腰板，世界給妳的回饋才會多點。”
　　我說：“要如何去做才能讓自己不再累。”
　　老黎說：“這個問題很簡單，卻又很復雜，我的看法是，壹個人要想自己不累，那麽就要多讀書養才氣，慎言行養清氣，重情義養人氣，能忍辱養誌氣，溫處事養和氣，講責任養賢氣，系蒼生養底氣，淡名利養正氣，不媚俗養骨氣，敢作為養浩氣，會寬容養大氣。
　　“交朋友，做事，要有自己的尺度，別人的容貌、財富、智慧、地位，這些東西跟妳壹點關系都沒有，永遠不要拿這幾個東西來作為妳結交朋友的標準。只有壹種東西是有意義的，就是他願意拿多少和妳共享。
　　“每個人都有話要說，但又不知道要說什麽，知道自己要說什麽的人說出來了也沒有人聆聽，就算有聆聽的人也會聽成另壹個意思，然後每個人都堅持自己說的或聽的才是正確的，這就是壹個我們處的荒謬溝通世界。”
　　聽了老黎的話，我的心裏壹陣迷惘，不由說：“人生真的很像是霧裏看花。”
　　老黎笑了下：“兒啊，妳喜歡霧裏看花不？”
　　我搖搖頭：“不，我喜歡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黎說：“但是卻很難，是不是？”
　　我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