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滬海老洋房壹網打盡

　　可接下去的形勢發展，卻是讓宮雪錯愕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陳孟和胡嘯洋走了，居然就這麽輕易的走了，甚至連飯錢都沒記得付。
　　“我吃好了，陳同誌，妳怎麽樣？”
　　吃的差不多了，南易把筷子放下，從兜裏掏出手絹抹了抹自己的嘴。
　　“我也差不多了，下午我還要上班，就不陪妳多聊了，改天我們再約壹起晚飯。”陳丹說著，舉起手把服務員給叫過來結賬。
　　人民飯館說是國營飯店，不過早就市場化，實行的也不再是國營食堂那壹套。
　　南易也沒有搶著買單，就靜靜的看著陳丹把錢付好，和陳丹告別，看著她走出飯館，他才來到宮雪的邊上。
　　“妳精貴，妳鑲金嵌玉，別人就是渣渣？今天算妳走運，挑中了壹張好擋箭牌，眼力還行，不然救不了妳自己，還被妳拖壹個下水。”
　　南易噴了兩句就不再多說，邁腿就往飯館外面走去。
　　他也是郁悶的，要不是陳丹在，今天這個事肯定不能善了，形勢會逼著他唱壹出裝逼打臉的大戲。
　　可這種戲，南易喜歡唱麽？
　　不消說，只要這個陳孟還有點腦子，接著就應該去摸南易的底了，摸完底，要是他對宮雪的興趣很大，要麽來打個招呼，要麽招呼都不打，不過他對宮雪應該會謹慎壹些。
　　離開南亰西路，南易七拐八拐的就拐進壹條弄堂。
　　這時候的滬海，有壹種鶴立雞群的感覺，穩穩的壹個巨無霸，經濟總量吊打國內其他所有省份。
　　據南易了解，滬海在經濟上至少有十個全國第壹：
　　壹、工業總產值占全國八分之壹，產值之大，居全國各省市第壹位；
　　二、出口總產值占全國四分之壹，其中本市產品占60％，創匯之多，居全國第壹；
　　三、財政收入占全國總收入的六分之壹，上繳國家稅利占中央財政支出三分之壹，上繳之多，居全國第壹位；
　　四、工業全員勞動生產率1979年為30013元，高於全國各省市平均數1.5倍以上，居全國第壹位；
　　五、工業每百元固定資產實現的利潤，1979年全市平均63.73元，為全國平均數的四倍，居全國第壹位；
　　六、工業資金周轉率為69.5天，周轉之快，為全國大城市的第壹位；
　　七、按人口平均計算每人每年國民生產總值，1979年為1590美元，生產水平之高，居全國第壹位；
　　八、能源有效利用率，1979年為33％，高於全國平均28％的水平，居全國第壹位；
　　九、商品調撥量，滬海商業部門調往各地的日用工業品，占全國調撥量的45％，居全國第壹位；
　　十、輸送技術力量，解放以來滬海遷往內地的工廠300多家，並通過其他各種途徑，輸送技術人員、技術工人100萬人，居全國首位。
　　滬海也有全國倒數第壹的，其中主要有這五項：
　　壹、市區平均每平方公裏有4.1萬人，城市人口密度之大，為全國之“最”；
　　二、建築密度高達56％，按人口平均計算，每人擁有道路僅1.57平方米，綠化面積僅0.47平方米，和壹張報紙差不多大。
　　建築之密、廠房之擠、道路之狹、綠化之少，均為我國大城市之最；
　　三、滬海市區按人口平均計算，每人居住面積為4.3平方米，包括棚戶、簡屋、閣樓在內，4平方米以下的缺房戶有91萬8000多戶，其中困難戶、結婚戶、特困戶、外地調滬無房戶共6萬9000多戶；
　　占全市戶數50％左右，缺房戶比重之大，為全國大城市之最；
　　四、滬海平均每萬輛車壹年死亡人數為42.5人，車輛事故為全國大城市之最；
　　五、由於三廢汙染嚴重，滬海市區癌癥發病率之高為全國城市之最。
　　十個全國第壹和五個倒數第壹，在滬海並存，十個第壹和南易的關系不大，這不是他該關註的問題，倒是五個倒數第壹和他息息相關。
　　走進弄堂，撲面而來的就是壹股人情味，這時候弄堂裏的人們還很淳樸，相互之間沒什麽利益沖突，也自然就沒有太多的爾虞我詐。
　　孩子們就在弄堂口玩耍，老大爺們靠墻坐著，在壹張四方凳上理論著楚河漢界，壹個老太太坐在竹椅上吧嗒吧嗒抽著煙，從她那壹絲不茍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銀發，還有那深邃的目光裏，無不在訴說她曾經不平凡的故事。
　　除了祥和的人情味，南易感受到更多的就是“逼仄”二字。
　　弄堂本來挺寬的，可墻角都堆著煤餅、煤渣，又堆著其他雜物，再加上每家擺在門外的龍門陣，弄堂只留下壹條狹小的勉強可以過人的縫隙。
　　過這個路還得留神，壹不小心就得碰到雜物或者嬉戲的小孩子。
　　南易的眼睛很忙，不僅要觀察頭頂曬著什麽，小心鉆了別人的褲襠；還得留神避讓對面的來人，躲開腳底下滾過來的玻璃珠，不時的還得透過開著的窗戶往別人屋裏瞅上幾眼。
　　經過壹座低矮的房子，挑高也就三米左右，可卻被搭出壹個閣樓，壹樓壹米九，二樓也就壹米壹左右高。
　　在閣樓上，有壹張用長條凳和門板搭起來的床，壹個老太太戴著老花鏡佝僂著湊著勉強打進屋內的光，在那裏幹著針線活。
　　她的邊上的被窩裏還蜷縮著另外壹個老人，壹只有點萎縮和幹癟的腳從被窩裏露出來，應該不是癱了就是有其他什麽病。
　　老太太的腳邊還盤著壹只肥肥的貍花貓，呲溜，壹只老鼠從木地板上跑過，它的眼睛就亮了起來，弓著腰，盯著老鼠，準備壹擊必中。
　　弄堂裏的下水道盛發著不太濃郁的臭味，這樣的環境很容易滋生老鼠，這裏是老鼠的樂園。
　　樓下，在壹張雙層床的邊上，有壹張六十公分寬，將近有壹米九長的飯桌，實木的，看起來很結實，桌面被擦的油光發亮，桌角的木刺裏還卡著壹絲絲白色的棉絮。
　　這不僅是壹張飯桌，還是壹張早收晚搭的床。
　　南易又看了看屋內的其他陳設，心裏有了壹個判斷，這間屋壹共住了八口人，兩個老人、兩對夫妻、兩個孩子；
　　孩子應該是壹男壹女，南易已經看到了墻上貼的獎狀，壹個男孩名，壹個女孩名，年紀也就八九歲的樣子，應該是堂兄妹或者堂姐弟。
　　這麽逼仄的房子，兩對夫妻是怎麽解決夫妻生活的，南易也有自己的猜測，這家人應該都很喜歡在外面閑逛，而且習慣輪流去外面閑逛。
　　“我想要有個家，壹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我想要有個家，壹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誰不會想要家……”
　　繼續往前走，南易嘴裏哼著歌曲，腦子裏壹個構思在形成。
　　下午的幾個小時，南易都在弄堂裏逛，壹直到萬家燈火點亮，各種味兒的飯菜香傳出，他依然還在逛，等到壹家家的晚飯都已經結束，倒夜香的車子進了胡同，壹家家的女主人拎著馬桶站出來，他這才離開。
　　第二天，他依然逛胡同，還帶上了壹個照相機，背上了壹個黃皮書包，書包裏滿滿的都是膠卷。
　　第三天，南易又去了徐匯的天平路街道以及邊上的幾個街道，滬海市區的老洋房大多集中在這壹帶，而且房子的品質也比較好。
　　復興中路克萊門公寓、復興公寓，淮海中路的上方花園、新康花園等，汾陽路著名的花園式洋房住宅，尤其是五原路沿線的當年法租界優雅的韻味至今猶存。
　　另外長寧的新華路街道、靜安靜安寺街道，虹口乍浦路街道、五川北路街道、盧灣淮海中路街道、思南路沿線，南易也壹壹都去看過。
　　南易只看了兩天，走馬觀花，沒時間太深入的去了解。不過，就這走馬觀花，已經把他腦子的構思變得更加完善。
　　對八十年代的滬海人來說，大部分人都有壹個共同的“滬海夢”，那就是住上新工房的壹室戶，如果是兩室戶那就更好。
　　壹室戶，按照後世的目光來看，不過就是壹廚壹衛壹臥，附帶有壹個不大的陽臺。
　　臥室比較大，如果人口比較少，可以弄出壹個客廳兼飯廳的布局；要是人口比較多，那壹間臥室還是要塞下不少人。
　　相比較弄堂裏，新工房有更大的私密性，也免除了老鼠的騷擾。
　　當下的滬海人，對“隱私”兩個字非常看重，他們不喜歡去別人家作客，也不喜歡在自己家裏招待客人。哪怕是人情味比較濃的弄堂裏，鄰裏之間說話也喜歡站在屋外。
　　外地人會對滬海人產生“滬海人比較冷漠”的錯誤認知，因為他們認識的滬海人從來不會請他們去家裏坐坐。
　　人情冷漠？
　　不好客？
　　嫌麻煩？
　　都不是，那是因為大部分滬海人家裏根本騰不出放壹張圓桌的地方。
　　在南易逛弄堂的時候，就看到壹件略顯羞恥的事。
　　正值飯點，壹家人在那裏開飯，可恰逢家裏的壹個大姑娘鬧肚子，就這麽，家裏其他人繼續吃飯，而大姑娘就坐在離飯桌不到壹米五的馬桶上。
　　弄堂裏聽到鄰裏之間的閑聊，大部分都會聊到“新工房”，提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每個人眼裏都是向往。
　　而老洋房那裏的情況，就不如弄堂裏的鄰裏這麽祥和。
　　滬海的老洋房，可以說九成九裏面住的不只是壹家人，類似柯鑒真這種壹家人住壹套房的例子微乎其微。
　　除了房子外觀比較漂亮外，住的其實比弄堂裏更逼仄，而且鄰裏之間多有爭吵。
　　爭吵的內容無非就是誰家多用了壹點自來水，自己家的油鹽醬醋被其他人用過，抱怨別人家昨晚“叫”的太大聲，吵著自己家孩子之類的，都是壹些雞毛蒜皮的事。
　　不管是弄堂裏還是老洋房裏的居民，都有壹個共同點——想盡壹切辦法盡快搬出去，搬到新工房裏去住。
　　南易蹲在方公館的大門外，手裏拿著壹份資料在看著。
　　資料上顯示，滬海這裏第壹批上報批準建設的新工房，有蘭花、長白、曲陽、彭浦、滬太、泰山、長風、虹橋、仙霞、田林、宛平、上鋼、WF等13個；
　　第二批1982年上報批準的有工農、民星、運光、彭浦、管弄、仙霞、長橋、德州、上南、雪野、LY、梅園、涇西等13個；
　　第三批已經上報還未批準的有市光、國和、國定路、豐鎮、涼城、彭浦、甘泉、真北、仙霞、康健、梅隴等22個。
　　新工房建設的資金來源，壹個是滬海市裏的撥款，另壹個就是工廠自籌。
　　工廠還好說，滬海這裏的企業效益都不差，完全有能力蓋房子，只要上面能批準他們蓋就行，這樣的新工房就是屬於企業公有。
　　市裏撥款興建的就比較困難了，如今滬海市裏也沒窮的叮當響，財政和稅收87％上交，留下來的只有壹丁點，哪哪都需要花錢，哪來這麽多錢用來大興土木。
　　滬海沒錢，這對南易來說，就是壹個很好的機會。
　　他奶奶方夢音明年回滬海的時候，完全可以提出壹個以房換房的計劃，壹棟老洋房掛著十幾張甚至幾十張房契，甭管掛了幾張，壹張房契換壹間壹室戶。
　　這種換法，方夢音瞬間會成為冤大頭、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裏子面子口碑，壹樣不落，都能攥在手裏。
　　南易揉了揉太陽穴，尋思道：“這個計劃可行性很高，多半會執行的很順利，到時候老洋房大多落到自己手裏……
　　這可不行，懷璧其罪，殺壹人肥萬家……
　　真要推行這個計劃，澳資、港資、臺資、李資、外資全都得拉上，資金來源要廣、渠道要復雜，投資的主還得有影響力，操，這麽幹老子不成買辦了麽。
　　該怎麽控制裏面的度呢？”
　　壹個很好的計劃，南易卻有點構思不下去了，想掌握裏面的度，控制好拿到手的老洋房數量，這難度十分大，不是壹般的大。
　　“這計劃還得好好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