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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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零三十五章 真相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7

  近來想見李瑕的人很多。
  除了宋廷派來談判的陳宜中,還有呂文煥等地方將領,另外如江萬裏等當世名儒也有子弟前來想對李瑕曉以大義、消彌戰禍。
  有人奉命而來,有人自發而來,皆為了求個太平……大宋王朝就愛太平光景。
  求見的人太多,除了無關緊要、屬於暗中聯絡的曹喜之外,李瑕都拒而不見。
  比如他明知陳宜中就在黃州,還故意發兵圍堵,為的就是恐嚇、威逼。
  旁人當這是在打仗,事實上談判已經開始了,這就是李瑕表明態度的方式。
  今夜答應閻容去見那女冠,稍微算是有些破例了……好在對方依舊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下不為例,這次便帶她們過來吧。”
  妙嵐大喜,行了個萬福正要退下去,忽然帳外又響起壹聲稟報。
  “陛下,有緊急軍情。”
  李瑕遂讓妙嵐去告訴閻容過來後便等著,自先去了議事的大帳。
  夜裏小雪飄飄,營地裏只點著幾團篝火,守夜的士卒神情已沒了之前的振奮,也許是因為臨近年節開始思鄉了。
  陸小酉迎上前,低聲稟道:“呂師龍率萬余兵力從九江來支援了。”
  呂師龍乃是呂文德的第三子,那時鄂州失守後便率部逃到了九江,想必如今是休整過來了,敢來迎戰李瑕了。
  也可能是想趕回西塞山呂家莊過年。
  李瑕沒有什麽反應,步入大帳環顧壹眼,看幾個將領都在,道:“都說說,這壹戰妳們打算如何打?”
  他說的是“妳們”,他不打算、也不能夠親自指揮這壹戰。如今也到了培養將領獨當壹面的時候。
  帳中最先開口的卻不是軍中將領,而是輿情司的茍善才。
  茍善才在攻打鄂州時立了功,又熟悉周遭情況,這次是奉命押呂文福前來並到軍中參謀。
  “卑職認為,是否可以故意讓呂家軍救出呂文福?”
  陸小酉打仗呆板,不會使這些計謀,訝道:“放了呂文福。”
  “我們把呂文福綁在西塞山上的北望亭,本想著威脅呂家莊但沒成功。現在呂師龍來了,再不移走呂文福,他們壹定會去搶。”
  “故意讓他們搶回呂文福,然後呢?”
  “不是然後,是之前。”初次面對這個場合的茍善才顯得有些口拙,道:“可以事先讓呂文福知道我們的兵力不多,打算撤退了。吸引宋軍追來,陸將軍就可以選個地方設伏。”
  陸小酉雖然看起來有些呆,卻不是盲從的性子。先是仔細考量了這個計劃,又與麾下的將士、文吏們商議了可行性。
  最後,他完善了整個戰術,方才向李瑕稟奏並詢問是否可行。
  李瑕十分有耐心地聽了麾下這些將領之間的討論,卻是全程都壹言不發,到最後也就點了點頭。
  他現在經得起敗仗,敢放手讓將領們去打了。
  ……
  軍中議事議了小半夜,等李瑕再轉回起居的帳篷,只見到壹個人影站在帳篷外伸長了脖子張望著,引得周圍的士卒不安地盯著她。
  李瑕站定看了壹會,發現是王翠。
  上壹次見面還是三年多以前了。
  原本只是數面之緣,因想到認識的時間這麽久了,倒生出了壹點點的親切……不多,就壹點點。
  王翠也見到了他,立即轉身到了帳中。
  李瑕走過去時便聽她在帳內喊了壹句“李瑕來了”。
  說來奇怪,稱帝後難得聽人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他反而有種熟悉感。
  走進帳中,只見閻容連忙起身喚了壹句“陛下”。
  李瑕轉頭壹看,只見壹個女道士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支著頭睡覺,身上還蓋著條毯子,頭壹點壹點的,像是睡得正香。
  “李瑕來了。”王翠又推了推那女道士,小聲提醒道。
  她這才擡起頭來,哼唧了壹聲,揉了揉眼,還擦了擦嘴角。
  看到李瑕,她似乎楞了楞,沒說話,也不知睡醒了沒有。
  “我們見過,壹起踢過球。”李瑕隨意而自然地道,“妳是賈似道的侄女,叫賈佩,是嗎?”
  “不是。”
  頗清脆的壹聲回答,這女子站起身,走到李瑕面前幾步遠,仰著頭瞪著他,道:“我叫趙衿,是大宋的長公主。”
  “我記得妳叫賈佩。”李瑕再次提醒道。
  他認為眼前這個女子最好的選擇就是承認下來,在難得與閻容相聚壹番之後便離開,繼續過隱姓埋名的生活。
  當然,這是他認為的,對方怎麽想則是對方的事。
  “不,我就是趙衿。”
  趙衿語氣倔強,眼神也十分堅定。
  李瑕回避過她直挺挺的眼神,走到案邊坐下,隨手拿出壹本奏章看著。
  他卻莫名地有些分神,只將目光落在那奏章上,字跡卻進不到腦子裏。
  “妳是不是趙衿,妳說的不算。趙宋早已宣布了瑞國公主的死訊,葬禮已辦了,妳不是趙衿。”
  “我管妳說的這些。我就是我爹的女兒,趙氏的子孫……”
  李瑕忽然道:“妳爹死在我手裏。妳要報仇?我大可以殺了妳。”
  他語氣冰冷,王翠馬上緊張起來。
  閻容亦連忙上前,輕輕攬著他,柔聲安撫道:“陛下息怒。”
  趙衿在看到閻容與李瑕親近時從鼻子裏哼了壹聲,顯然對此極為不滿。
  她卻根本就不怕李瑕,反而邁了壹步。
  “我怕妳?我敢來就是不怕死。我告訴妳,我是死過壹遭的人,妳嚇不到我。”
  “臭丫頭,別囂張。”閻容轉頭嗔罵道,“不能好好說話就出去。”
  趙衿目光落在閻容攬著李瑕的那只手上,不滿地撇了撇嘴,但並未再繼續叫囂,而是雙臂環在身前,仰著頭道:“妳可知我為何好好的公主不當,要藏起來?”
  李瑕沒理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問妳呢。”
  “我不知道。”
  趙衿問道:“我爹真是妳殺的嗎?弒君大罪妳說認就敢認下?”
  “我又不是認不起。”李瑕語氣平平淡淡的,提筆在奏章上勾了壹下。
  反而是閻容楞了壹下,轉頭看向李瑕,眼神中顯出詫異之色來。
  她記得,宮城生變那壹夜,確是她親自載著李瑕在後宮繞了壹圈,給了他刺殺的機會。
  壹直以來,她從來就沒想過那壹夜弒君的人不是李瑕。
  不可能不是……
  “那天夜裏,只有爹和趙禥在福寧殿。”趙衿話到嘴邊反而不知怎麽說,遂只講自己知道的,“趙禥親口承認是他殺死了我爹,他親口對慈憲夫人說的。之後他又把慈憲夫人推倒在柱子上要殺她滅口。這些都是慈憲夫人臨終前告訴我的,而等她壹走,很快便有人要下藥殺我……”
  “所以呢?”李瑕問道。
  “我想知道真相。”
  “有什麽用?”
  “妳管我有什麽用。”趙衿道,“我想知道所以來了這裏,哪怕我報不了仇或者被妳殺了,我就是想知道。”
  李瑕不理會她,沒有想要說的意思。
  趙衿站了壹會,不由開始著急起來。
  “好了。”閻容遂勸道,“妳壹個小女子,便是知道了這些又能如何,不如別再管這些了……”
  趙衿聽了反而更加著急,對著閻容便沒完沒了說起來,也不知是在央求,還是這些年在山上憋壞了。
  “舅舅壹直讓我別再多事,安安心心在山上當壹個女道士,不能發火、不能著急,以免舊病復發,但我就不想那樣活下去,我活下去不是想當壹個清心寡欲的女道士,我就想知道我爹是怎麽死的,身為大宋的公主我到底要怎麽做才是對的……”
  李瑕放下手裏的奏章,道:“說趙昀是我殺的並沒有錯。”
  壹直以來,他甚少提起此事,面對弒君的流言持著不理會的態度。這還是初次與人聊起那夜的細節。
  “當夜,我在福寧殿放置了壹只碗,滴血認親的碗。用於提醒趙禥必須保我安全,因為我掌握了他身世的秘密。而我並未躲在福寧殿中,因為考慮到壹旦被搜查到絕無逃生之路,我是埋伏在禦輦處,並在慈元殿作了安排,讓全氏派人喊趙昀,只等趙昀出來便殺了他。但混亂壹起,我沖進福寧殿的時候,趙昀已經死了……”
  李瑕說著,微微有些嘆息。
  那天夜裏不管是怎樣的情緒,有緊張、有錯愕、有暢快,過了這麽多年才說出來,其實也就是壹件平平常常的小事。
  對他來說,趙昀真的不算什麽了,揭開往事連神秘感都沒有了。
  唯有眼前的小女子還在耿耿於懷。
  “真是這樣?爹壹心想把皇位傳給趙禥……爹說他是唯壹的血脈傳人……”
  “這點他沒有說錯,好在,他終於把皇位傳給了他這壹支的血脈了。”李瑕仿佛安慰了趙衿壹句。
  他本來不想理她。
  但此時此刻,忽然還是感到了壹陣輕松。
  趙衿楞楞看著他,道:“妳……”
  “我依舊是殺妳父親的兇手。”
  “為什麽?妳為什麽要弒君?他那麽重用妳……”
  “不,他並不重用我,他猜忌心極重、刻薄寡恩,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李瑕道,“妳爹也許是個好爹,但確實是個很糟糕的皇帝。”
  趙衿站在那,開始發呆。
  她眼睛很大,即使經歷了這麽多事,依舊顯得很清澈,清澈中又帶著迷茫。
  “這世上,兩個皇帝……都是我的殺父仇人……是嗎?”
  “所以,妳何必追過來問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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