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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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舊事重演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6

  雨下了壹整夜。
  趙昀起身,感到無比的疲憊。
  他真的老了,無心於政務。
  但還有太多事要做。
  要除掉董宋臣,罷免丁大全、李瑕,閻李丁當可以是奸黨,但不能是不忠心於他的奸黨;
  要罷免吳潛,以免這個老東西對他的侄子……不,是養子、是唯壹的嗣子,以免吳潛要把皇位從他這壹系交回到宗室手中。
  宗室?去他……的宗室!
  趙昀絕不容許。
  等忙完這壹切,又要開始每日督促傻兒子讀書了,頭疼。
  當初就不該挑李仁本家的長女為榮王妃,好妒之惡婦,連陪嫁侍女懷孕了也要藥掉。
  把堂堂儲君,藥成這副德性。
  李家就該滿門抄斬!
  竟放任李家人活到了今日……
  “傳賈似道,選德殿內引奏事。”
  ……
  “朕即位以來,滅金驅蒙。今蒙古大亂,外患已平、三邊安定。朕有自知之明,這般文治武功,朕已竭智盡力,難再更上壹層。所慮者,宗廟之傳承,近朝中多有勸朕立太子者……”
  說著說著,趙昀突然發怒,拿起案上的果子砸向賈似道。
  “賈師憲!妳敢在朕說話時玩胡桃!”
  賈似道被砸了壹下,竟還自顧自低頭把玩袖子裏的兩枚胡桃,道:“陛下既不信任臣,何必來問臣?臣這性子,本不該為官,不如放臣自由自在吧?”
  趙昀大怒,拍案喝道:“妳活膩了?!”
  賈似道這才收了胡桃,恭恭敬敬道:“恭聽聖諭。”
  趙昀吹了吹胡子,見賈似道這壹板壹眼的模樣,依舊不痛快。
  “妳近前來。”
  “遵旨。”
  “不必端著,笑。”
  “是……”
  “嘖。”趙昀砸了砸嘴,道:“為何不像從前那般與朕親近了?”
  “臣怕陛下,臣不願再知樞密院事……”
  趙昀長嘆壹聲,問道:“鄂州之戰前,妳可料到忽必烈會退兵?”
  “陛下?”
  賈似道驚愕不已,喃喃道:“陛下是認為……臣故意的?”
  他慌忙跪倒在地,雙手就要去摘官帽。
  趙昀上前,壹把摁住賈似道的手。
  “請陛下容臣致仕……”
  “夠了,朕是說,有人在構陷妳,朕不信。”
  “臣萬口難辯……”
  “不,妳親入鄂州城,七百騎移鎮九江,已不需辯壹句。妳回朝之後,不爭權,不奪勢,只為朕找回季惜惜,這份赤膽忠心,朕還能疑妳不成?”
  “陛下就是疑臣,臣寧願不當這官……”
  “唉。”
  趙昀嘆息,忽問道:“我多久未與妳鬥蛐蛐了?”
  “自臣奉命宣撫兩淮、京湖以來。”
  “兩三年光景……猶記當時我與妳玩樂,還感年輕力壯,今日,我卻覺自己已老了。妳還年輕啊,妳這相貌……與妳姐姐有幾分相像。”
  賈似道低頭不語。
  “我愧對妳姐姐啊,她為我生了唯壹的女兒。可我卻連壹個皇後之位都給不了她,還讓她早早……香消玉殞。”
  趙昀是真的悲傷。
  活到如今,他愈發深切地體會到了帝王的孤獨。
  後宮佳麗無數,唯壹真心待他的人早已病故多年。
  “這皇帝,我當得再好,何用?保護不了平生摯愛,為人夫者,我終究是……”
  賈似道不由紅了眼,道:“姐夫。”
  “好,好。”趙昀大喜,拍了拍賈似道的手,感慨不已,“旁人啊,總說朕昏庸,用奸臣,他們不明白啊……不明白朕想要的就只有壹份真心而已。壹聲聲‘陛下’‘官家’,有幾人是真心待朕?不如妳這壹句‘姐夫’,假意忠誠千萬,唯妳這份真心難得……”
  “臣以為陛下不信臣了……”
  “好了好了,莫說這些,幫朕料理了國事,待天晴了,陪朕蹴鞠。”
  賈似道驚喜交加,連忙起身。
  他終於恢復了以前那嘻笑怒罵,卻又運籌帷幄的自信姿態。
  “姐夫,真打算立忠王為太子了?”
  “休再寬慰朕還會有子嗣,否則妳與閻李丁當有何區別?”
  賈似道長嘆壹聲。
  他神情很痛苦,像是不願接受這事實,卻又只能接受。
  這才是真正為趙昀考慮。
  不像閻李丁當,只會利用趙昀的痛苦,謀壹己之私。
  “欲立太子……吳潛老匹夫必不能在朝。而如今川蜀由李瑕任帥,李瑕系李仁本之堂孫,與忠王之隙,可謂勢不兩立,壹旦他得知忠王已為太子,恐將叛宋降蒙,此大患,陛下不可不查,不可不慎!”
  賈似道沒有提丁大全。
  那就是個跳梁小醜。
  “漢中新復,蜀帥方任,此非兒戲,如何處置為妥?”
  “陛下宜先不露聲色,召他還朝述功。”
  趙昀微微壹驚,問道:“師憲之意……他手握兵權,敢不聽調任?”
  “臣揣度,只說還朝述功,李瑕也未必敢來……”
  ……
  趙昀沒有意識到,這對話很耳熟。
  當年就是在這裏,謝方叔與他有過壹場幾乎壹模壹樣的對話。
  “余玠擁兵自重,不知事君之禮,請陛下出其不意而招之。”
  “陛下莫非慮余玠手握大權,招之不至乎?”
  “臣度余玠素失士心,必不敢來……”
  余玠死後,竟還有人想為余玠鳴冤。
  這些年,趙昀只覺可笑,堅決不願平反余玠,壹直到去歲蒙古大軍壓境,才不得不為激勵川蜀士氣,追復了余玠的官職。
  但趙昀心底裏依舊不認為自己錯了。
  余玠若無異心,何必自盡?
  那壹杯毒酒,世人說冤,但分明就證明了余玠的狼子野心……
  ……
  是日,在雲頂城、釣魚城、淩宵城等地,壹批批的軍民收拾了最後的行李,準備搬離。
  壹塊牌位被人捧起。
  “余公啊,走吧。”
  “兄臺這……可是識得余公?”
  “曾居余公幕下。”
  “且容在下壹拜……兄臺可知余公當年為何自盡?”
  “不知,但我推測,公亦無可奈何。”
  “此話怎講?”
  “余公自知入朝必死,不願大宋再有嶽武穆之冤案;若奉召不往,又恐朝廷討伐,將士自殘;進退維谷,遂有人勸余公,唯降蒙壹途,余公或是憂慮久則生變,唯壹杯毒酒……受牽扯者最少。”
  “嗚呼哀哉,幸而余公終是平反了。”
  “幸而平反了……”
  ……
  臨安宮城。
  丁大全壹把推開攔住他的侍衛。
  “我要見陛下!陛下,樞密院有要事稟奏!樞密院有緊要軍情……”
  “……”
  “陛下,丁相在殿前鬧事……”
  趙昀看了賈似道壹眼,並未讓他退下,神色淡淡地點了頭。
  “傳!丁大全覲見。”
  ……
  “陛下,漢中急奏……四川制使李瑕懇請還朝述職,並附緊要密信,請陛下禦覽!”
  趙昀沒有馬上去看那呈上來的折子與密信,而是轉頭看向賈似道。
  君臣皆有些愕然。
  李瑕未必敢來……其言猶在耳。
  但,李瑕卻是已自請還朝了?
  趙昀心中壹動,方才對賈似道的信重已減輕了壹分。
  他拿起那封密信,攤開……瞳孔張開,之後臉色倏然壹變。
  丁大全已跪了下去。
  “臣請陛下罷免李瑕蜀帥之職,速召其還朝!請陛下遣壹宰執重臣宣撫川蜀……”
  趙昀良久不答。
  賈似道瞇了瞇眼,目泛思忖,其後冷笑了壹下。
  還朝便還朝,失了權柄之人,與死了也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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