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轉機

　　進入十月，隨著紙鈔發行、興修關中水利等事宜進展，長安各個官署都忙得不可開交。
　　磨勘院亦是如此，便連平日處理公務舉重若輕的秦九韶也顯得有些不堪重負。
　　公務如此繁重，江荻本就焦頭爛額，但在十月初九，她卻不得不換上壹身女裝，隨她母親牟珠往秦王府聚會。
　　早年在慶符縣時，江家與李瑕便有壹段淵源，包括江春認韓巧兒為義女之事，使江家與李瑕私下裏其實如親戚般往來。
　　牟珠自然是盡心竭力維持著這份關系。
　　她每個月都會找壹兩次機會來見見王妃、側王妃，聊聊家常、敘敘舊。
　　江荻平時我行我素，往往穿著壹身官服往衙署做事，牟珠也管不了她，但每逢要往秦王府見王妃時，江荻若敢推拒，是真有可能被牟珠打死的。
　　總之對於牟珠而言，與秦王家眷往來是天大的事……
　　“母親是高興了。這發髻壹梳，我臉可顯得方？”
　　“哪就方了？”牟珠正壹門心思看著婢女們手裏捧著的幾匹布，看也不看江荻，隨口敷衍道：“漂亮得很，妳常這樣扮，早可說壹戶好人家。”
　　江荻遂也懶得與母親多說，負手而行。
　　須臾，牟珠壹巴掌將她的手拍下來。
　　“有點女兒家的樣子。”
　　進了秦王府，走在小道上，牟珠又開始嘀嘀咕咕，說是前幾日見到了吳定的夫人，說是吳璞的長子吳寶謙少年喪妻，想要續個弦雲雲。
　　江荻於是玩笑著回應說不在意給人續弦，但因吳澤的妻子很是漂亮，她並不想與她當妯娌，讓旁人作比較。
　　牟珠大怒，罵道：“妳喜歡就好，管旁人怎說。”
　　“母親說的是，我自喜歡不嫁，管旁人怎說。”
　　牟珠氣得便想打死這個女兒算了。
　　下壹刻，院子那邊有個漂亮丫環跑過，喊道：“快快快，好多箱子要搬進來，怕是那邊院子都堆不下。”
　　很快，秦王府便顯得忙亂起來。
　　壹口口大紅箱子被搬來，置在院中。只見胡真、關德這兩名總管忙得團團直轉。
　　江荻正好走在廊上，轉頭看去，接連見關德打開了幾口箱子。
　　綾羅綢緞、人參鹿茸、珠寶玉器、書籍字畫……
　　再壹看關德打開壹幅畫卷，江荻眼睛壹直，人已楞在那兒。
　　“鶴鹿同春圖？”
　　她拉了拉牟珠，喃喃道：“母親，那幅是《鶴鹿同春圖》吧？”
　　牟珠沒答，因為就在不遠處側王妃張文靜已端端莊莊站在那，正接過壹張長長的禮單。
　　還有稟報聲隱隱傳來。
　　“阿郎說，嫁妝早便想送的，只是之前路途不便，幹脆連著給小公子的滿月禮壹塊送來……”
　　旁觀到這壹切的牟珠、江荻都有些被嚇到。
　　還是高明月先註意到這些，遣婢子過來招呼她們進堂。
　　牟珠又向院子裏看了壹眼，那些紅木大箱還沒搬完，都不知還要搬多久。她不由自言自語嘟囔了壹句。
　　“嘖嘖，這大老遠的，怎就能運得過來？”
　　江荻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連忙轉身向外堂趕去。
　　“哎，妳去哪？”
　　“林司使回來了？我要見林司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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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路趕到秦王府大堂前，江荻卻被護衛攔了下來，稱是秦王正在議事，不宜相見。
　　她只好在外面院子裏等著。
　　不壹會兒，竟是見到元嚴也來了。
　　江荻連忙迎上，問道：“元姐姐，能帶我見秦王嗎？我有事想問問林司使。”
　　“妳別急，我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妳待我見過秦王再談可好？”
　　元嚴話音才落，秦王府大堂內已有壹名中年男子出來，看裝束卻是軍情司中人。
　　先是請元嚴入堂，他擡手，請江荻到旁邊的小廳談話。
　　“江郎中，請。”
　　“我想見妳們林司使，有話要問他。”
　　“好，但不急，司使有要事正在稟報秦王。我卻有幾句話想先提醒江郎中……今日能進秦王府，都是可以信任之人，但不論看到什麽，還請務必保密。否則軍情司定嚴懲不饒。”
　　“我明白。”江荻應道。
　　“那就好，再請江郎中與我說說，妳知道哪些事。”
　　“好。”
　　江荻有些害怕，但還是開口說起來。
　　有壹部分事情，她是在上次李昭成問王蕘時聽到的。
　　不久前，王蕘剛剛被李瑕重懲過，壹同被懲罰的還有李昭成、孫德彧、江荻、江蒼，罪在泄露與打聽機密。
　　其實也不是什麽機密，無非是怕遠隔千裏的燕京那邊知道有世侯與李瑕走私，說來，當年李璮行事可比李瑕大膽得多。
　　“我知道俞德宸隨王蕘北上是為了聯絡中原世侯，建立走私商道。王蕘沒做成，但有人做成了。”
　　“具體在哪裏打通商道知道嗎？”
　　“不知。”江荻道：“但先是北面張家能夠運來大批物件，之後秦王議事時請元姐姐。可見這件事是做成了。”
　　“所以，妳想打探什麽？”
　　江荻道：“我想知道，是不是俞德宸留在北面做成了這些？他回來了嗎？”
　　“就這些？”
　　“就這些。”
　　“好吧，總之……請江郎中務必保密。且在此稍候。”
　　江荻連忙應下，便坐在小廳裏等著。
　　她等了很久，才見有人進了廳。
　　江荻大喜，但才站起身，卻發現來的是吳澤，只好連忙行禮。
　　“不必多禮，江郎中想必也是為了關中水利之事來的吧？”
　　吳澤說著，在椅子上坐下，打了個哈欠，又道：“我亦是為此事來見王上，想必磨勘院近來也忙……”
　　“是，需籌算審核的太多了，僅雇傭勞力壹項便千頭萬緒……”
　　聊起了公務，便有許多可以商談的。
　　待到傍晚時分，江荻才說完她估算的興修水利的錢糧消耗。壹轉頭，忽感到有人影正立在廳門處。
　　這人背對著夕陽，因此有些看不清臉。
　　江荻定眼壹看，看清他的相貌，不由壹楞。
　　她揉了揉眼。
　　眼前這人不是俞德宸卻又是誰？
　　“妳回來了，我便說妳能回來。”
　　俞德宸還未說話，已有人匆匆趕到，請吳澤往大堂。
　　吳澤因見俞德宸身上有傷，遂施了壹禮，禮貌地點點頭，這才往堂上而去。
　　俞德宸轉頭看著吳澤的背影，有感受到方才那種敬重的目光，不由大為滿足……
　　等再回過頭，便見江荻笑了笑，道：“就知道妳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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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去找找小道士和李大哥。對了……方才妳是何時到廳門口的？我與吳參議談論事務太過認真，竟沒看到妳。”
　　“剛到。”
　　“前些日子，王蕘回來說妳壹定遭遇不測了。我卻不信，果然，他沒做成的事，妳做成了。”
　　俞德宸搖了搖頭，苦笑道：“並非由我做成的，我不過被人救了罷了。”
　　他平素話不多，此時卻很想說些什麽，悶了壹會之後，卻是道：“不過，我亦做成了不少事，可惜事關機密，不能告訴妳。”
　　“沒關系。”江荻負手笑道：“妳能回來就好，我不問機密。”
　　俞德宸保持著修道之人雲淡風輕的姿態，嘴角不自覺地揚著，想了想，卻還是又吹噓了壹句。
　　“其實我當刺客，當細作都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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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瑕這日也是忙得厲害，議事之後轉回後院，卻發現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只好隔著壹排排紅木箱子，與對面的妻妾揮手打了招呼。
　　只好又從秦王府正門繞出去，又旁邊的小門再回到後院。
　　其余事不論，他先是與張文靜談起保州張家之事……
　　“平時沒聽妳詳細說過妳二哥。”
　　“如何沒說過？”張文靜道：“我常說啊，二哥當年想求娶元姐姐，被元姐姐壹首詩逼退了，‘補天手段暫施張，不許纖塵落畫堂’，如何沒說過？”
　　李瑕道：“除了這事，倒未聽妳說過他別的事。”
　　“其實與二哥不算很熟，我們並非同壹個生母，他年紀也大我許多，身子不太好，壹直在保州老家歇養。”
　　李瑕壹時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從林子、董文用、俞德宸的描述中推出保州之事大致的脈絡。
　　“這次看來，妳二哥很有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