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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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家鄉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6

  利州。
  “五叔,為何要走?我們分明能守住……”
  “趙定遠的兵馬在百牢關被宋軍堵住了。”汪翰臣低頭看著地圖,提筆在金牛道到漢中出口處的百牢關圈了壹下,眼中泛起思量之色。
  宋軍能出現在百牢關,為何呢?是拿下漢中了,還是考慮深遠,搶先了四哥壹步?
  此時汪翰臣耳邊又響起汪惟正的喋喋不休。
  “哪怕讓漢中援軍回去,利州城依舊是兵多城堅,完全可擋李瑕,待解了漢中之圍,我們……”
  汪翰臣不應,思量良久,起身便要往外走。
  汪惟正伸手拉住他,道:“侄兒不明白為何要走。”
  他壯起膽氣,瞪著汪翰臣,又補充了壹句。
  “侄兒才是總帥。”
  汪翰臣心急如焚,耐著性子道:“再不回防漢中,壹旦被宋軍堵死,我們會死。”
  “侄兒不怕死,只要能殺了李瑕為父報仇……”
  “夠了!”
  汪翰臣終於大怒,吼道:“有工夫異想天開,不如多看兩眼地圖!”
  汪惟正壹楞。
  從小到大,他還從未被人這般吼過。
  而案上那張地圖已被揉成壹團,砸在他臉上。
  “殺李瑕?他站著讓妳殺?人家往劍門關壹退,妳這三萬雜兵攻得下嗎?!妳看看這利州的位置,金牛道上壹座小城,前後壹堵,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地。到時誰當妳是個總帥?!爭著、搶著,拿妳的人頭去投降李瑕!”
  汪翰臣也是已忍了三四日,把該說的不該說的盡數抖出來,也自覺失態。
  他拍了拍汪惟正的肩,腳步匆匆,又去安排兵馬。
  汪惟正蹲下,撿起地圖,楞楞出神。
  十九歲的總帥,走到哪裏都是所有人敬著,用獻媚的目光看著……他曾感覺,天上謫仙也不過是自己這般。
  結果,戰事才有不諧,壹切都被拆穿了。
  蹲了許久,汪惟正才收拾好心情,往城中校場找到汪翰臣。
  汪翰臣畢竟成熟,並未將方才的爭吵放在心上,道:“總帥,依我之意,我們領城中八千戰兵北上,余下的廢……余下兵力,繼續守衛利州。”
  汪惟正似乎有些變了,點點頭,問道:“糧草是否燒了?”
  汪翰臣壹楞,之後搖了搖頭,道:“不必。我們之所以走,怕最壞的局面而已。壹般而言,利州能守住。”
  汪惟正道:“能戰之士早已被父親、大伯帶走,隨大汗伐蜀。僅存的八千精兵皆在此,那兩萬驅口,真能守住?”
  “守城不須戰兵,能往城下拋木石就行。”汪翰臣道:“利州環山靠山,城高墻堅,兩萬人完全能守住不到八千人的攻城。
  “五叔所言甚是,正常作戰,宋軍確實沒有攻破利州的可能。”
  汪惟正卻變得比汪翰臣還果絕,道:“那不如留下壹隊心腹,李瑕若攻不破利州則好,萬壹利州將破,便縱火燒糧,如何?”
  “總帥說的是。”汪翰臣感受到了汪惟正的變化,道:“方才……”
  “五叔不必多言,侄兒明白。”汪惟正道:“鞏昌,才是汪家的根。”
  ……
  汪惟正已完全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與吾父經營十年之利州城共存亡、與城中軍民共存亡。”
  ……
  但就在利州城外的嘉陵江畔,還有人記得汪德臣的恩惠。
  許橋頭臉上挨了壹拳,跌坐在地上,又爬起來,擡手指向了面前的許魁。
  “好……打得好!”許橋頭大哭著喊道。
  他鼻涕眼淚糊了壹臉,瞪著許魁,向後退了壹步。
  “許鬼鬥,妳他娘本事了,當官了……打我……我活該被妳打……我活該把最後壹袋糧給妳逃難……”
  “我記得!”許魁怒吼道:“但妳個龜孫不許在老子面前說汪家好!”
  “老子活該欠妳的,就妳有本事,妳娘活得久,讓妳能討上媳婦、有娃……老子呢?光棍壹條,死嘍就死嘍。”許橋頭喊道:“老子活該欠妳的。”
  “這是糧的事嗎?!妳當了韃子兵!”
  “老子是個種地的……”
  許魁沖上前,吼道:“蒙古人就是嚼著妳種的口糧殺下來,妳知不知道他們殺了我多少袍澤弟兄?!”
  “就妳個龜孫有弟兄……老子能管得了嗎?樹皮沒得啃,要不是汪大帥招妳老子回鄉種地……”
  “我去妳娘的!”許魁擡腳便踹。
  許橋頭抱著頭大喊道:“踹死妳老子啊……踹死啊……村裏哪個人不說汪大帥好……許鬼鬥妳個龜孫再也別回村裏……”
  “妳還說!”
  “這些年誰給妳掃妳家的墳?!”
  許魁突然停下腳,紅了眼眶。
  許橋頭在地上滾著,大罵起來。
  “妳們打下來……又咋樣?能把村裏人全遷到哪個山垰垰去……當個死在外面的野鬼……明年蒙古人再打回來,妳們又逃……把全村人害死!害死!”
  “妳還要我打妳!”
  突然,有人快跑過來,拉著許魁,提醒道:“將軍過來了。”
  ……
  李瑕走到許橋頭身邊,伸出手。
  “起來。”
  許橋頭敢在許魁跟前撒潑,那是知道許魁不會動真格的。
  他又不知哪個東西叫“氣節”,怕死得很,更不敢在李瑕面前囂張,看都不敢看李瑕。
  “小小小……小人……”
  許橋頭舌頭如打了結壹般,話都說不出來。
  李瑕道:“方才妳們吵的,我都聽到了。這樣,我向妳保證,這次收復利州之後,不會再有蒙軍入蜀搶擄,壹個都不會有。”
  鬼使神差地,許橋頭問道:“真的?”
  “真的,川蜀的門戶在漢中,我們打到漢中。”
  許橋頭不懂這些,壯著膽又問道:“田……真還給我們種?”
  李瑕道:“妳們給蒙人種田,壹人種十余畝地,年產八十石糧?當然,田有肥瘠,我問了幾個俘虜,這是大概之數。”
  “小人種二十畝……能種出百石糧食。”
  李瑕道:“翻壟、除草、種地,壹般男子種八畝地已是吃不消,妳腿腳不便,能種二十畝?”
  “能咧。”
  “可覺活得像牲口?”
  許橋頭忘了李瑕是個將軍,脫口而出道:“人哪有牲口活得好?那些馬啊、牛啊,精養著咧。”
  “蒙人征妳多少糧?”
  “全……全都拿走咧,每月發口糧……”
  李瑕道:“我收復利州之後,三年免征,每年農閑時三個月徭役。三年之後,田稅三十稅壹,每年兩月徭役,人頭稅不收。妳算算,多久能攢下錢娶媳婦?是否活得像個人?算過之後,再說是汪德臣好,還是我好?”
  許橋頭不傻,不用算。
  但他不信,只好傻楞楞看著李瑕的靴子。
  看著看著,他又感覺到……這個將軍是來真的,嘴裏說的話沒有壹句空話,是實打實算過的。
  李瑕的手還伸著,道:“起來。”
  “小人……手臟,小人自個起來……”
  李瑕於是拍了拍許魁的肩,道:“凡事不要氣急,遇到老鄉就與他們好好說。不必爭論是否漢奸,只說妳在蜀南的生計。”
  “大將軍,末將明白了。”
  “傷好了?”
  “好了!”許魁大聲應道。
  李瑕道:“可願為攻城先鋒?”
  “末將領命!必破利州!”
  ……
  正月十五,元宵。
  汪翰臣、汪惟正已領著精兵去支援漢中,又挑選了幾個心腹將領率兩萬余兵力繼續鎮守利州。
  短短半日之後,宋軍便開始攻城。
  這次,當先攻城的是昭化城以及附近山壘中被宋軍俘虜的蒙古漢軍。
  “看,宋人也開始驅趕俘虜來送死了。”
  守城的蒙軍將領譏嘲大笑,隨後下令道:“放砲石!給我砸毀他們的浮橋!”
  砲石拋出,那些俘虜們開始鬼哭狼嚎……
  但漸漸的,局面開始不對起來。
  宋軍並非驅使俘虜搭雲梯、附蟻攻城,只是拼命地搭著浮橋過來,其後是喊叫聲傳來。
  “五娃在城上嗎?我是妳大哥啊!”
  “開城降了吧!漢中收復了!蒙古人逃了……”
  “朝廷分田免征了……”
  各種各樣的喊話聲傳來,城頭上拋下的擂木漸漸少下來,偶爾還有城上的蒙古漢軍產生了鬥毆。
  “別拋石頭!我順子叔在下面……”
  這壹日攻城,宋軍依舊連城墻都沒摸到。
  就這樣的攻勢,打到宋軍死光,利州都不可能被攻下……
  蒙軍將領們松了壹口氣的同時,也感到強烈不安。
  他們心裏很清楚,李瑕連偷襲漢中這樣的“攻城之道”都用了,又怎麽可能再用強攻這種笨到要死的“攻城之法”。
  利州不可能被強攻下來,但,失守已是必然。
  總帥、元帥都逃了,誰都不傻……
  他們也只能派人安撫士卒,談論著汪德臣的恩惠、許諾守住城後必有封賞。
  士卒們千恩萬謝,之後卻暗自嘀咕起來。
  “能信嗎?”
  “總帥說共存亡,人呢?”
  “逃嘍,見勢不妙,趕緊逃嘍……”
  ……
  是夜,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整齊的叫喊聲。
  “投順朝廷,過元宵啊!”
  “投順朝廷,過元宵啊!”
  “……”
  利州城由此壹片大亂。
  “快!燒糧草,撤出利州!”
  “燒糧草!”
  “……”
  “將軍們要燒糧了!”
  “不能燒我們的糧啊!”
  “開城門!守住我們的糧!”
  “反了!反了啊!快開城門!”
  “殺蒙韃!”
  “……”
  許橋頭壹瘸壹拐地跟在許魁身後沖進了利州城。
  他不停地向每壹個遇到的人喊叫著。
  “妳們被韃虜欺負,活得不像人啊!”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激動。
  也許是憤怒於蒙古人真要燒毀他辛苦種出來的糧,雖然這些糧從來就不屬於他。
  “來啊!把韃子從我們家裏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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