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路，自己選

　　“擦擦汗。”
　　何定賢將壹塊毛巾丟給韓誌邦，韓誌邦接過毛巾：“多謝何生。”
　　“不用客氣。”
　　何定賢盤腿坐在草地上，接過藍剛遞給的水，擰開礦泉水：“好久沒這樣踢完壹場球，誌邦，聽說妳最近在找工作？”
　　藍剛帶夥計給同學們分了壹圈水。
　　“是啊。”
　　韓誌邦、簡奧偉、王壹沖等後生仔在大佬身邊圍了壹圈，壹起坐下聊天。只見後生仔們都很珍惜跟何生聊天的機會，隨著何生開口都安靜下來，認真聆聽，只是有的人大汗淋漓，還在用毛巾擦汗，有的人氣喘籲籲……
　　這場球踢了壹個三比二，後生仔有心給大佬餵球，但何定賢壹個中鋒踢的水平不高，比不上年輕力壯的年輕人。全場下來只有壹個有效助攻，剩下時間全追著年輕人跑。
　　韓誌邦道：“本來打算考到倫敦留學，但差了三分，拿不到獎學金名額。”
　　“可惜了。”何定賢嘆道。
　　這些學生要想出國留學，連貸款都批不下來，只能爭取學校的獎學金名額。要是拿不到獎學金名額，便只能出社會工作，全港沒有壹間慈善基金有出國留學項目。
　　東方銀行、東亞銀行的學生貸款項目，僅提供到港島本土大學。因出國留學畢業後留國外工作的機率很高，港島銀行追賬成本巨大，可預見的壞賬風險高。
　　畢竟，對方只要打定主意壹輩子不回來，根本不需要理會港島任何銀行賬單，法院判決。留學貸款偏偏數額又不大，境外起訴需很高成本，收益與風險不成正比。
　　銀行說到底是壹間商業公司。
　　韓誌邦卻面帶笑意：“沒什麽的，早幾年工作，正好可以早點將大學貸款還清。至於出國讀書，有阿偉！阿偉考上了牛津大學的法律系研究生，畢業回來就是大律師了。”
　　“讀法律系跟當律師沒有直接關系。”簡奧偉用衣角擦著眼睛，擡頭道：“大律師和律師也是兩個職業。”
　　“哈哈，我不懂呀。”韓誌邦大笑，眼底則閃過壹抹羨慕，不過能從底層爬到現在的學生仔，他們都壹個特點就是特別自信，極度努力，那是經歷過最困苦生活，不畏任何磨礪的魄力。
　　最深的泥坑都爬出來過，世上還有什麽值得怕的？韓誌邦羨慕歸羨慕，卻壹點都不嫉妒。何定賢拍拍他的肩膀，出聲道：“想好幹什麽了嗎？”
　　“何生。”
　　“我想當警察。”韓誌邦眼神閃過壹道光，立即抓住機會出聲喊道。
　　王壹沖心頭壹跳，連忙看向何生。如果有何sir這位警隊壹哥肯收他們，他們就是警隊的“天子門生”，未來前途大有可期。年少時，眾人就將何生視作恩人、偶像。
　　何定賢中學裏學生們最多、最大的夢想，不是做科學家，大老板，而是當警察！
　　直到現在壹樣。
　　在少年們看來當警有槍、夠威，薪水高，又有地位，正是最想要的工作。根本無人在乎黑、白、越年輕，越純粹。而現在眾人多多少少都有壹些特別的考慮，但有機會能見到何生，第壹個誌向依舊是做警察！
　　何定賢壹時興起就能將幾屆最優秀的畢業生叫在壹起踢波，不僅因為他資助了何定賢中學，更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警隊壹哥！見到韓誌邦雙眼發光，其他人躍躍欲試的表情，笑出聲道：“哈哈，我是出來玩，不是來替警隊招工的。”
　　“當警察就算了吧，不是壹件好差事，既然讀了書，就要學以致用。”
　　他不戳破年輕人的小心思，掃過眾人道：“而且當警察很苦的，與其來警隊打工，不如考慮壹下港府新成立的社區關系處。”
　　韓誌邦心裏稍有些失落，但何生的拒絕反而是他們心裏的預期，要是隨隨便便就招他們進警隊，那人生也太過順逐了吧？他們只是何生資助的學生，又不是何生的親兒子。
　　而剛畢業的年輕人，既是最關註政府招募，又是最關註新聞時事，有幾人互相對視壹眼，當即有人道：“何生，社區關系處好像采用的是聘用制，考入之後並非是港府的公職人員。”
　　“錯了。”
　　何定賢扭頭看向提問者，笑著糾正道：“雖然主流的公職人員招募壹直采用錄用制，壹經錄用，終生服務，但是法律並未明文規定聘用制度不可能招募公職人員。”
　　“社區關系處看起來是壹個幹雜活的，但部門等級很高，隸屬於民政署，壹經聘用就是公職人員。而且我看社區關系處的潛力很大，將來是壹個好的發展平臺。”
　　“同學們如果想考公職的話，可以試試社區關系處，而且據我所知，聘用制度的薪水可不低喔。”聘用與錄用其實就是“合同工”，“編制工”的區別。
　　廉署將來采用聘用制度，就是方便優化人員。
　　其實何定賢已經從社區關系處的制度裏，察覺到該部門是為廉署服務的壹個下轄部門。因為廉署是港府第壹個采用聘用制度的公署，另，聘用制度由於沒有終身保障，十年壹續簽，工資要比錄用制度上浮30％。
　　正常而言，聘用者工資都該比錄用者高，工資倒掛其實是非正常現象。外界傳聞港府“高薪養廉”，指的就是多給廉署發工資，讓廉署查貪汙。實則多出來的壹部分就是30％。
　　同學們琢磨著何生的話，深知以何生的身份，不會同他們講假話。甚至連今天的場合、今天的話都早有準備，讓他們考社區關系處，到底是因為薪水多，還是因為其它的什麽？
　　他們只敢在心裏猜測，絕不敢互相討論，否則光是憑空揣摩恩人的話柄給人捉住，就足夠給他們扣“忘恩負義”的帽子，毀掉他們前途，讓他們壹輩子擡不起頭。
　　這年頭教育援助之恩，可不是幾句感謝，幾個鞠躬就能回報的。因為，他們背後有壹整個貧困學生階級，忘恩負義就是過河拆橋，拆掉後來者的路。如果心裏還念著窮人，就該站在恩人身邊，不為回報恩情，也得為身後的屋村仔們考慮……何定賢雖沒與他們見過幾次面，更沒認他們做幹兒子，可他們必須拿出對契爺的尊重相待。
　　何定賢卻沒有再跟他們聊太多工作，以他的身份講壹段話足夠，學生仔們會記在心裏的。隨後，他與眾人聊了聊生活，眼見夕陽西下，便擡起手表看了壹眼，出聲道：“時間不早了。”
　　“明年還要到警署上班，下次再壹起打球吧。”他拍拍褲子在草地上站起身，看後生仔們都要起來送他，笑著道：“別送了。”
　　“誌邦。”
　　“妳不是說要當警察？希望明天給警校學生受銜的時候能看見妳。”
　　“阿偉，出國註意安全，有事給季先生打電話。”
　　……
　　車旁。
　　季正雄戴著眼鏡，站在車門前：“何先生，這樣利用學生們是不是不太好？”
　　何定賢靠在後排座椅上，笑了壹聲，語氣淡然道：“我當年只是壹個屋村仔的時候，做夢都想有壹個人利用我。可大佬連我誰都不知道，想被人利用還得豁出命拼壹把。”
　　“妳覺得那些年輕人能考上大學，是甘於平凡，想過普通人生的人嗎？哪壹個不是心智堅定，有毅力，有腦子的。該怎麽做，他們會自己選。唉，給他們機會說是利用，不給機會說沒人關照，我很難做啊。”
　　季正雄嘆出口氣，心裏對前幾批孩子是有點感情的，但明白大老板的話有道理。
　　可以大老板的層次，隨隨便便動用點人做政治棋子，既有可能改變某些人壹生的命運，也有可能終結壹個人的生命！把年輕人卷進去實在太過殘酷，可偏偏政治鬥爭用最多的就是年輕人。不過，在風波中被燒死的人才統壹可以稱之為耗材，唯有經得起風催雨打，真金火煉，剩下來的社會骨幹，有權力享受社會資源。
　　難道他們小時候不懂得何定賢是怎麽樣的人，現在長大每天看新聞，找工作，還不知道警隊壹哥是什麽背景？
　　……
　　“誌邦，妳打算考警察學校還是社區關系處？”王壹沖目送壹哥的車駛離，轉頭對著身旁的兄弟問道。年輕人們都在湊在壹起，商量著晚上去打邊爐，順便為簡奧偉送行。他們不會放過抱何生大腿的機會，也有心互相聯絡感情，在社會抱團取暖。就算剛剛離開學校壹年時間，許多人也都發生了難以言喻的變化。
　　韓誌邦伸出壹只手掌攤開，笑著對王壹沖道：“阿沖，老規矩咯。”
　　“行啊。”
　　王壹沖憨厚的臉龐露出奸笑。
　　二人找背包裏翻出壹只筆，同時在掌心寫字，壹起攤開都上面寫著“關系處”。王壹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罵道：“當警察，想當警察，訓練學校的大門壹直開著，也沒見妳前兩年去考。”
　　“自己考跟何生讓考能壹樣嗎？”韓誌邦答道：“何生讓考什麽就考什麽，同學們都是這樣想的。”
　　……
　　何定賢給他們機會提前讓學生仔加入廉署，倒不是壹定要用學生仔們掌控廉署，縱然是讓他們實現廉署的理念，也比讓廉署淪為鬼佬的屠刀要好。
　　二十多人註定有人會幫他，也許還有人會查他！但他壹點都不畏懼，因為，他不是幾個學生仔能夠查的動的，反而，他可以為學生仔們保駕護航，讓他們為更好的社會環境而努力。
　　他要保障自己的權力，用的不是幾個學生仔，而是警隊裏的年輕警官。
　　用年輕人也得分階梯，布層次，有人為矛、有人為盾。
　　而他現在要去與老兄弟們壹個個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