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命有價

　　張海洋在衣櫃裏點出兩萬四千塊港幣，疊成壹摞送到何定賢面前：“兩萬四千元，壹分不多，壹分也不少！”
　　“爽快！”何定賢打算接過港幣，張海洋卻把錢收了回去，盯著他道：“壹手交錢，壹手交貨。”
　　“應該的。”何定賢也不惱怒，露出微笑。
　　張海洋在門背後拿起壹件西裝外套，把外套披在身上再把錢塞進口袋，扭頭跟老婆交待：“出去談壹筆生意再回來，妳同孩子先吃飯。”
　　何定賢向秀氣的張夫人點頭致意，便跟著張海洋壹起離開家門，叫了黃包車往北角趕去。
　　北角碼頭。
　　張海洋單手插袋站在岸邊，目光眺望海面：“這艘輪渡上沒有貨生意就取消。”
　　“沒問題。”
　　何定賢算了壹下時間，差不多就是這班船，除非中途遇見什麽事……果然小輪渡壹抵達碼頭泊位，壹個肩掛汗巾，長相剛毅的年輕人就跑下船頭，快步趕向岸邊的兩個人鞠躬點頭道：“何老板！”
　　“這位是邵氏戲院的張經理，把貨交給他就可以了。”何定賢出聲說道，倪坤當即答應：“好，馬上來。”
　　他回頭向船上吹了壹個口哨，五名把汗巾裹在額頭，皮膚黝黑的車夫就開始搬運紙箱，壹個個紙箱在船尾搬到船頭，每個紙箱都封著壹臺舊式放映機，裏面甚至還包著泡沫。
　　何定賢等到貨物都羅列整齊以後，讓人把紙箱壹個個打開，接著給車夫們分上壹支煙。
　　“呼！”他自己也點上壹支，深吸口氣壹口吐出口白霧，讓海風吹散煙味，出聲詢問道：“張經理要不要驗驗貨？”
　　張海洋輕笑道：“呵，把貨擺在碼頭上怎麽驗？不過我看紙箱跟泡沫都是英文標簽，看來是海外原裝進口貨，信妳壹次，要是機器有問題，我會再回來找妳的。”
　　他在箱子前都繞過壹圈，確定過是老品牌的正版貨，把兩萬四千港幣交到賣家手裏。
　　何定賢接過厚厚的壹摞港幣，先到先前剛送壹萬港幣出去，轉眼又把壹萬港幣賺回來了。
　　“把這些車夫給我留下，替我把貨送到戲院倉庫。”放映機肯定是要在戲院售賣更有保證。
　　別人看妳從家裏地下室搬出來，跟看在影院倉庫搬出來就是兩種感覺，就算在影院倉庫裏吃灰也是件寶。
　　很多商品是要講究售賣環境的。
　　何定賢卻搖搖頭：“我的兄弟奔波勞累了很久，碼頭旁邊就有車夫可以叫，要不要幫妳來叫？”
　　要是壹路把貨給送到院線倉庫，路上出事情是要負責的，九龍車夫對中環也不熟路。
　　張經理聞言搖搖頭：“算了，何老板再見。”
　　他側目看了何定賢壹眼，何定賢露出微笑：“有機會再合作。”
　　何定賢沒有等張海洋把貨運走，帶著倪坤等人重新坐上輪渡，等到輪渡發船時十幾臺放映機才被人接走，精打細算的張經理就連車費都要摳摳索索，何定賢坐在船上則掏出五張二十元的港幣拿給倪坤當小費：“妳們幫我做事有功勞，拿去給兄弟們分分。”
　　倪坤卻焦急的擺手拒絕：“何老板，妳讓我們跟著妳做事是看重我們，先前車金已經給的夠足了，這筆錢絕對不能再拿。”
　　旁邊五個有所意動的車夫也連連搖頭：“不用了，車金給過了。”
　　何定賢卻笑道：“我掏出來的錢，沒有收回去的道理，要是覺得車金夠等會就把錢丟進海裏，總之錢我要給妳，收下怎麽辦自己決定。”
　　“這……”車夫們眼神來回交換，倪坤拗不過，受寵若驚的用雙手接過鈔票，連連鞠躬：“謝謝何老板，謝謝老板……”
　　他把錢給兄弟們壹人壹張分掉，唯獨少給自己那壹張，何定賢坐在椅子上，海面吹拂著面龐，微微瞇著眼睛，卻把倪坤的做法看得壹清二楚。
　　“不錯。”
　　何定賢回到上海街的出租房後，表現的則跟個沒事人壹樣，不管豬油仔怎麽問都嚴守口風，壹字不漏。
　　吃完晚飯，得閑還往天後街的醫館走了壹趟，給受傷的八名兄弟壹人封了壹個紅包，每個紅包足有壹千塊港幣。
　　伍世傑捏著厚厚的紅包心滿意足，回頭看向大佬伍世豪，只見伍世豪沈著張臉，收下紅包道：“謝謝老板。”
　　“謝謝老板。”
　　伍世傑等人都跟著道謝。
　　這個份量的紅包很大方了。
　　而且出手的十個同鄉個個帶傷，個個都要花錢，當場有兩個人被斬死，照例是要付兩個人安家費的。
　　當然，何定賢沒有出手策劃，下令他們出手，臉皮厚點可以賴掉這筆錢，不好意思也可以少給壹點，完全按市價給安家費絕對算個好老板！
　　何況還額外付了醫藥費，不過剛剛有財神爺送錢，把醫藥費也賺了，不心疼。
　　“怎麽，嫌錢少？”何定賢見伍世豪壹直黑著張臉，不禁疑惑地道。伍世豪卻搖搖頭：“不是，只可惜沒把那個帶槍的差人做掉。”
　　“呵呵，妳要是做掉他，我就不能謝妳了。”何定賢盯著他道：“反而得把妳抓起來。”
　　伍世豪無所謂道：“我不在意自己怎麽死的，只在意自己怎麽活，那個差人打心底裏看不起我。”
　　何定賢長嘆口氣：“害，別人可是華探長的表弟，看不起所有比華探長官低的人，不是針對妳，也包括我！”
　　“不說這個了，妳怎麽想的，三個人都敢沖上去跟東莞幫十幾個人開片。”
　　伍世豪面不改色的說道：“我們有十個人！而且東莞幫又怎麽樣，能不能打要打過才知。”
　　“夠巴閉！”何定賢豎起大拇指：“妳放心，死掉的兩個人，每個人都有兩千塊安家費。”
　　“唔好意思，人命就是這個價，我給不了更多。”
　　伍世豪眼神復雜，手臂夾著木板，指尖叼著支煙，重重點頭：“我懂的，港島華人命賤，就這個價。”
　　“人命是貴還是賤，不是生來註定的，活出價值就會贏。”何定賢搓著壹支火柴湊上前給他點著，揮揮手將火柴吹掉又說：“比如妳在我心裏就漲價了！”
　　“往後五間電影店的兄弟都歸妳管，電影店周圍的地盤全給兄弟家人開工，豬油仔只負責賬目掌數，壹個月兩百塊工錢，升妳做副經理！”
　　“點樣？”他笑道。
　　伍世豪還沒有反應，伍世傑就先跳了起來連連鞠躬喊道：“謝謝何老板，謝謝何老板。”
　　伍世豪眼裏先是浮現出不可置信的驚訝，旋即又露出得到提拔的感激，點點頭道：“多謝老板。”
　　他知道自己又多欠了何定賢壹點。
　　“千裏馬難遇伯樂，英雄難逢明主”，豬油仔看著伍世豪的樣子，心頭湧現出敬佩：“未想到，他真能自己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