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被告白了

　　我瞪著她，不知道對話究竟要如何進行下去。
　　“那麽，妳相信我是女孩了嗎？不用確認就相信我了嗎？”
　　“確認？怎麽確認？”
　　我沒好氣地問。
　　“妳能就這樣相信就最好了，如果妳還是不肯相信的話，那就讓妳……摸、摸壹下……剛長出來的胸部……”
　　她好像是在談論剛出生的小貓小狗壹樣。
　　因為自家的寵物下了小崽，所以必須向旁人炫耀壹番，讓大家說出“真可愛”、“萌死人了”這樣贊美的話。
　　她到底是有多沒常識啊？難道不明白不能當著異性說出這種危險的話題嗎？
　　“哈？妳覺得自己長出胸部是壹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嗯……”
　　她居然不害臊地承認了。
　　看到我臉上出現嫌惡的表情，她又趕忙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會反省的！明明是像惡鬼壹樣長年欺負妳的我，現在竟然恬不知恥地長出這種東西……果然被妳討厭了吧！”
　　不，說起來我對妳的感覺，不是討厭，而是屬於“憎恨”那壹級別的吧？
　　尤其是妳變成女生，讓我連報仇雪恨的動力都沒有了，之前的那些辛苦和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麽啊？
　　挫折感和無盡的空虛徹底包圍了我。
　　“算了，只要把擎天柱大哥……不，就是那個紅色的大卡車機器人，還給我，咱們倆的賬就壹筆勾銷了！”
　　她臉上顯出茫然若失的神色，難道這麽優厚的條件都不能讓她滿意嗎？
　　“能多給我壹點時間嗎？”她請求道，樣子可憐兮兮的。
　　“其實我今天有好多話想跟妳說……請放心，以前從妳那搶走的玩具我都有好好保存著，妳願意聽我把話說完的話，我會壹個不少地全還給妳的！”
　　聽說擎天柱大哥安然無恙，我松了壹口氣。
　　既然聽她說話又不會少壹塊肉，當時抱有這種幼稚想法的我，點了點頭。
　　她仿佛死刑犯獲得緩刑壹樣綻出了笑容，眼角上甚至掛上了喜極而泣的淚珠。
　　“謝謝，真的，對不起，我語無倫次了……我收到妳的信以後，高興得壹整晚都沒睡覺……”
　　她的眼睛下面確實有薄薄的黑眼圈。
　　“高興？以妳的情況看，不是應該害怕才對嗎？妳難道不擔心被我按在地上，打到鼻青臉腫，連妳媽媽都不認識妳嗎？”
　　“不會，我認識的那個葉麟是不會這麽做的。不過……就算真的被這麽對待了也沒辦法，那時我會閉上眼睛不反抗，就當成對從前的贖罪吧……”
　　什麽？閉眼躺地上讓我隨便揍嗎？這就是我無數次在腦內預演過的，和小霸王蕩氣回腸的最終決戰嗎？為什麽感覺這麽悲涼？為什麽有壹種想哭的沖動啊混蛋！
　　“我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也沒用……可是那時我因為遺傳的關系，個子高，力氣也大，壹點也不像女孩。因為在女孩中間不受歡迎，我就裝成男孩子跟妳們壹塊瘋了……當時靠著身體優勢欺負了很多人，尤其是住在隔壁的妳，所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光看她道歉的姿勢，倒是非常誠懇。
　　“算了，不用再向我行道歉禮了，反正妳把玩具還給我的話，咱們就兩清，何必壹定要我原諒妳呢？”
　　“不行，妳非得原諒我不可！”她的語氣又堅決起來。
　　“因為……因為我對妳有壹個重要的請求，如果妳不答應，我的病就再也治不好了！”
　　“治病？妳怎麽了？”
　　我很驚奇於自己居然對她的身體如此關心。
　　“嗯……妳知道，我因為當了太長時間的男孩子，又沒有女性特征，所以壹度懷疑過自己的性別，甚至萌生了以男孩身份度過壹生的想法。那時候跟妳們壹起玩的時候真的很快樂，因為男孩子有時候會玩猴子偷桃的下流遊戲，害怕露餡的我還曾經在內褲裏塞過襪子……結果，結果本以為永遠長不出來的胸部，居然長出來了……”
　　“不要再說什麽內褲和胸部的了！我都替妳害羞啊！快說妳究竟得了什麽病啊？”
　　“好……好的，我長出胸部之後對自己的性別又產生了疑惑，嚴重到了不能見人的程度。如果是以男生的身份，我覺得已經對男生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但是壹旦換回女孩子的身份，突然發現不知如何跟同齡的男性相處了……醫生說我再這樣下去，有患上性別認知障礙這種病的危險……”
　　“妳在哪裏看的庸醫啊！妳早就患上性別認知障礙了！從6歲那年妳搶走我的糖葫蘆開始妳就已經得了這種病了啊！”
　　嗯，說起來原來是性別認知障礙嗎？我還以為是什麽嚇人的絕癥呢！話說我幹嘛這麽好心，擔心這家夥的健康呢？
　　“可是……醫生說我這種病如果治不好的話，我以後可能無法接受自己的真實性別，最後說不定會找個女性結婚呢……”
　　“尼瑪這是啥醫生啊！中國不允許同性結婚的啊！不要做這種不負責任的預言好不好啊！”
　　“嗯，為了將來不觸犯國家的法律，我決定從現在開始積極治療我的病。”
　　“治療？怎麽治療？”
　　“我……我的主要癥狀就是害怕同齡的男孩子，但是，有壹個人，我不害怕……”
　　這是在說我嗎？因為常年把我踩在腳下，所以不怕嗎？
　　“但是因為好幾年沒見，我以為他把我忘了……可是昨天卻收到了他寄來的信……”
　　“我真的……真的好高興……”
　　毫無預兆地，她突然向我沖來，臉上的表情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
　　我幾乎嚇死，下意識地以為她要打我的眼睛，急忙護住臉部，不料她卻抱住了我的腰。
　　在慣性的作用下，我的後背撞上了粗糙的老榕樹。
　　“妳……妳要幹什麽？”
　　我低頭看到，她的臉好像著了火，紅得不能再紅。
　　“葉麟，請妳當我的男朋友吧！！”
　　“這是我壹生壹世的請求了！！”
　　她像小鹿斑比壹樣望著我，期待著我的答復。
　　我悲憤欲絕，差點咬舌自盡。
　　我掙紮著想要擺脫她的摟抱，但是沒有成功，以她現在的體形來說，真的是使出了全部力量了。
　　“開什麽國際玩笑啊！我連妳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叫任小芹！芹菜炒肉的芹！妳現在知道了！快答復我啊！不答復我就不放手！”
　　她把頭埋進我的衣服褶皺裏面，死命地將我抓緊。
　　“妳別逗我好不好！難道妳想說以前壹直欺負我，其實是因為喜歡我嗎？”
　　“對！就是這樣！我是壹個會欺負自己喜歡的男生的壞女孩！快給我答復啊！”
　　尼瑪這是什麽展開啊！明明應該是壹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決鬥，咋就成了言情肥皂劇了呢？
　　“快、快放手！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我不怕被人看見！為了說出那句話，我剛才已經把壹生的勇氣都用光了！”
　　小芹死死地揪住我的上衣前襟，她的身體非常劇烈地顫抖著。
　　她似乎非常、非常害怕。我從沒見過壹個人會恐懼到如此地步。
　　像是壹只受驚的小兔子，哭紅了眼睛，撲到妳的懷裏，祈求妳的保護。
　　我幾乎忍不住就要立刻答應她的請求。
　　果然是男人的本能吧？對女孩子的眼淚沒有抵抗力什麽的。
　　“當妳的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我本想這麽回答的。
　　但是話剛出口壹半，我又回想起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怨恨，那些遭受過的欺辱——被踢下河變成落湯雞，被抽走凳子屁股摔成兩半，好不容易才買給我的擎天柱大哥被獰笑著搶走……
　　於是那句話就變成了：
　　“當妳的男朋友——是絕對不可能的！”
　　“為、為什麽啊？”小芹壹臉絕望的表情。
　　“不為什麽！就是因為我不喜歡妳！”為了讓她死心，我加重了厭惡的語氣。
　　小芹身上的顫抖消失了，她死氣沈沈地從我身上移開，動作呆滯，眼神晦暗無光。
　　好像今天就是她要被執行槍決的日子。
　　我有點於心不忍，瞬間想要改口，但是終於狠下心來，對她擺出壹副冷面孔。
　　“為了這壹天，明明我已經很努力了……”小芹失魂落魄地念叨著，“完全禁絕暴力，宅在家裏三年，為了學會怎樣做壹個女孩子，研究了上千本少女漫畫……”
　　餵餵餵，研究方向錯了好不好！這就好像壹個想結婚的剩女天天研究韓劇壹樣悲劇啊！把那些時間花在逛街上說不定更有效啊！
　　“為什麽……為什麽還是這麽討厭我？明明為了不被討厭，我什麽都肯做的……”
　　“打我、踢我都好，向我身上吐口水也不要緊……把以前我對妳做過的，都對我做壹遍還不行嗎？”
　　不，不需要做到那個份上，請快點放我走吧！場面太尷尬了！
　　小芹的肩膀開始抖動，幅度越來越大，終於扭過頭，放聲大哭起來。
　　“果然還是因為——我不是真正的女生嗎！”
　　她就這麽大哭著從我面前跑掉了。
　　望著消失在晨霧後面，淚奔的她，我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原來我那個壹生壹世的宿敵不叫任我行。
　　有壹個名叫小芹的女孩因為我的拒絕受到了傷害，她哭著壹路跑回家，說不定在睡夢裏還會有傷心淚滾過臉頰。
　　為什麽我會有這麽強烈的罪惡感？
　　她可是小霸王欸！邪惡的暴君，萬惡之源，在噩夢裏也會折磨我的壞蛋啊！
　　以後，我還會見到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