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橫財不易得

　　包子油茶這種飯，吃起來很快。
　　陸堅很快吃完看起了合同，周建春就算是小口慢咽、很註意儀態，隨後也慢慢吃完了，她壹邊小口的喝著油茶，壹邊開始擡頭觀察周圍的壹切。
　　先是盯著陸子堅看。
　　陸子堅在看合同，眉眼裏十分的認真。
　　甚至於，不知為何，周建春覺得自己還從他臉上看出了壹些從容。
　　就是那種……壹切都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何而來。
　　之前倒也沒覺得，但最近壹段時間，就是感覺他跟以前有些不大壹樣了。
　　當然，壹直都是那麽好看。
　　於是就忍不住盯著看個沒夠，以至於都被他給察覺到了，眉頭微挑，看了過來，於是周建春抿嘴壹笑，趕緊轉開了目光。
　　自己喜歡他，也並不怕他知道自己喜歡他。
　　只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人，怎麽能那麽喜歡壹個人呢？
　　很羞恥的感覺。
　　於是她轉頭看店裏，很快就找到了這家店的老板娘。
　　大家都說這老板娘已經嫁過人了，是個寡婦，關於當初她在縣壹中和教育局各種鬧事的過程，雖然已經過去，但小城裏故事流淌的慢，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過了熱度，所以，她聽過這女人的很多傳說。
　　也承認她其實很年輕，很漂亮。
　　但是在她面前，周建春卻並不至於失去信心。
　　周建春的同桌是走讀生，就住在壹中附近，周建春很認真地從她那裏套過話。
　　這附近的人了解這女人，都說她特別能折騰，不知道為什麽，周建春覺得陸子堅應該不太喜歡能折騰的女孩子。
　　他說話做事，都不自覺地會帶著壹種不容置疑的感覺，肯定是個喜歡當家的人。這樣的男人，應該喜歡自己這樣的。
　　乖巧，聽話。
　　當然，她知道，並且也已經實際感覺到了，男人好像都喜歡白天鵝。
　　趙美琴那樣的白天鵝。
　　還好的是，陸子堅現在把這只白天鵝趕走了。
　　壹想到這個，她就忍不住想偷笑。
　　像壹只成功偷到了雞的小狐貍。
　　“妳在看啥？”
　　終於還是收回了目光，她忍不住開口問陸子堅。
　　她覺得，好不容易避開了老師和同學們的視線，兩個人這樣單獨出來吃飯，應該算是壹次約會了，那怎麽也應該聊聊天才對。
　　尤其是，她其實對於陸子堅的壹切都特別好奇。
　　只是從同學，從老邊、老程那裏聽到壹些，有隔靴搔癢的感覺。
　　她發瘋壹樣的想要知道更多關於他的壹切。
　　尤其是想聽他親口跟自己說。
　　也發瘋壹樣的想把自己的壹切都告訴他。
　　“嗯？”
　　陸子堅把註意力從合同上抽出來，沖她亮了亮，“合同。”
　　“哦。”
　　見陸子堅似乎沒有要詳細解說壹下的意思，周建春就乖巧地答應壹聲，卻沒有繼續追問，又低頭捧著碗喝起了油茶。
　　正好靳曉燕忙完了這壹陣，順手扯壹條毛巾擦了擦手，走過來，在周建春驚訝的目光中，直接壹屁股在陸子堅身邊坐下了，“看完了？咋了？”
　　陸子堅收起合同，“倉庫找好了？”
　　這是早就商量過的事情，做代理商嘛，肯定要有自己的倉庫。
　　雖然生意是靳曉燕的生意，當初就說定了的，陸子堅只是負責從旁出主意、給建議，他甚至都沒提過希望靳曉燕分多少錢給自己的話，現在看起來，其實就是單純的給靳曉燕幫忙而已。但靳曉燕畢竟只是93年的靳曉燕，很多事情，陸子堅都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得多盯著點兒。
　　能避免的坑，能躲過的挫折，何必非得迎頭撞上去呢。
　　再說了，這也是以後自己分錢的根據啊！
　　“快了，我都尋思這兩天就過去把合同簽了呢！就在城北，往北走壹點，趙莊，那村子裏幾年前倒閉了壹個廠子。我周壹去看過了，設備啥的都早就賣了，但廠房還空著，價錢還行，肯定夠用了。就壹裏多土路，過來就是條柏油路了，而且那裏路過的車不多，肯定很方便。主要是……便宜！”
　　聽到壹半，陸子堅已經開始皺起了眉頭，於是靳曉燕越說越沒有底氣，等說完了，她見陸子堅果然搖頭，就問：“咋了？不行？”
　　聽靳曉燕壹說，陸子堅已經大約知道是哪裏了，他往城北跑步，經常路過那壹帶，她說的，其實是建在壹個村子旁邊的壹套廠房。
　　那裏是肯定不符合陸子堅要求的。
　　“第壹，要選在壹個開闊的地方，不能選的太偏，所以，必須在城裏，第二，附近要有居民區，不能選在純粹商業街的地方，第三，最好離派出所近壹點。除此之外，再考慮倉庫大小、運輸方便之類的。至於租金，那不是該考慮的東西。”
　　這要是後世，毫無疑問，靳曉燕的選擇是很好的。
　　所謂倉庫，其實就是物流中轉站嘛，只要路好，交通方便，放在郊區壹點的地方，降低倉儲成本，這是很恰當的。
　　但是不要忘了，現在是1993年！
　　經過了八十年代的嚴打之後，社會治安明顯好轉，但整個社會都在探索經濟發展的路子，有錢人開始漸漸多了，原本壹成不變的社會秩序也開始亂了，最近這些年，社會治安其實壹點都不好，不但惡性案件頻發，小偷小摸乃至攔路搶劫，都是數見不鮮的——陸子堅大概記得，九十年代中期，還有壹次大嚴打。
　　社會不亂的話，嚴打幹嘛？
　　尤其是，隨著94年的到來，隨著孔府家酒的廣告登上央視，忽然間就銷量大爆，要說靳曉燕和她的中轉倉庫會不惹人覬覦，陸子堅是絕對不信的。
　　誰都願意安安生生做生意，但做人做事，切不可壹廂情願。
　　要想穩穩當當把這筆橫財裝到腰包裏，這些情況就絕對不能不提前考慮到。
　　可能是“派出所”這個詞提醒了靳曉燕，她似乎是壹下子明白了陸子堅在擔心什麽，所以並沒有要爭辯幾句的意思，只是略微壹想，她就點了點頭，“行，那聽妳的。我回頭再出去找，就在這附近找吧，我也方便兩頭跑。”
　　“不行！要快！”
　　壹聽她的語氣，陸子堅就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來對了。
　　做的事情多，做的事情要緊，將來才更好意思開口要求分錢，這個時候他當然不吝指導，“馬上就進十二月，妳只有幾天的時間來找倉庫了，地方合適就抓緊時間定下，不要跟人家死摳那壹點租金，而且不要圖省錢，簽那種從壹月壹號開始的，倉庫馬上就要用。”
　　靳曉燕聞言只是楞了壹下，就又果斷點頭，“好，聽妳的。”
　　“還有，把妳最信得過的人叫來，利用最近這幾天的時間，讓他盡快接手妳這家包子鋪，以後妳只負責調餡，其它的事情不要想著還能兼顧了。壹旦進入壹月，妳可能會比妳原來想象的，要忙的多。別因小失大。”
　　這壹次，靳曉燕聞言不由得微微皺了下眉頭。
　　陸子堅不止壹次跟她說過這壹年的代理商生意，會讓她很忙碌的事情了，但她壹直都覺得，代理商嘛，就是從廠家進貨，往下面的各個縣裏的分銷代理商那裏送貨，然後收款，如此而已。
　　應該不至於讓自己連照看包子鋪都顧不過來……吧？
　　但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行！我……我哥太老實了，我嫂子更完蛋！我不大放心！……算了，我把他倆都叫來幫忙，再把我堂嫂叫來，我堂嫂精細，這事兒交給她我更放心。”
　　“那就只叫她，不要叫妳哥嫂。”
　　“呃……”
　　靳曉燕打了個遲疑，但又很快秒懂，“好！”
　　“還有壹條！”
　　“妳說。”
　　“盡量從妳們村，再不然也要找老同學，或者是靠譜的那種親戚介紹的穩妥的人，找三五個退伍兵來，最好是沒結婚的，給高工資。再去買兩條狗！”
　　“啊？”
　　“看倉庫至少要三個人，要日夜不停地盯著，棍棒要預備上，狗也要有，電話線更是壹定要扯上。除此之外，妳外出進貨、送貨，都壹定要隨身帶至少兩個人。安排別人送貨不行，不帶人妳自己跟車更不行。”
　　靳曉燕的嘴巴張了幾張，甚至忍不住扭頭看了正同樣驚奇的周建春壹眼，但最後卻壹句別的都沒說出來，只是沈默片刻，點了點頭。
　　“好，我都記住了，馬上就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