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治療方案

　　

　　秋日陽光籠罩的露臺上，奧黛麗戴著式樣清新的度假草帽，坐在躺椅上，悠閑地翻看著壹本講述時尚的雜誌。

　　她身旁的小圓桌上，擺著壹份份精致的糕點和壹杯家族莊園特產的紅茶。

　　突然，她擡起了腦袋，望向露臺邊緣，只見穿黑色風衣戴絲綢禮帽的格爾曼。斯帕羅壹步步走了過來。

　　奧黛麗側頭，看了貼身女仆安妮壹眼，發現她和周圍的仆傭壹樣，對奇異出現的陌生人視而不見。

　　同時，奧黛麗也註意到，周圍似乎陰暗了少許。

　　她隨即站起身來，虛提裙擺，行了壹禮。

　　這個過程中，她本打算相對嚴肅地討論心理煉金會和“暴怒”先生的問題，可轉念壹想，又露出了笑容，用能感染他人情緒的輕快口吻道：“‘世界’先生，妳是來尋求心理咨詢，還是處理‘暴怒’的問題？”

　　如果單純是前者，奧黛麗認為“世界”格爾曼。斯帕羅會讓自己到灰霧之上見面，這樣更方便更快捷，所以，這位天使必然肩負著“愚者”先生交代的，需要在現實世界裏完成的任務。

　　而同時，她又敏銳地感應到“世界”先生的情緒相當復雜，既滿足，高興，又低落，悲傷。

　　對格爾曼。斯帕羅的主治醫生來說，這樣的情況不算罕見，往往意味著對方可能需要壹定的開解或者安撫。

　　“都有。”克萊恩拉過壹張椅子，坐到了小圓桌旁。

　　“需要紅茶，還是咖啡？”奧黛麗雖然沒有主動地去調查過“世界”先生的情報，但她和道恩。唐泰斯見過多次面，共同參加過會議、晚宴和舞會，而在觀眾的敏銳觀察力下，許多細節不是秘密。

　　比如，奧黛麗知道當“道恩。唐泰斯”是格爾曼。斯帕羅時，他的口味是偏甜偏油帶點微酸的：喝咖啡喜歡加糖而不是牛奶；紅茶裏愛放檸檬片；所有糕點裏，第壹選擇是有奶油的類型；愛鵝肝，愛烤仔雞的皮，愛肉眼牛排勝過牛裏脊，愛迪西餡餅遠超面包。

　　另外，奧黛麗還毫無疑問地確定，對方是香料愛好者，對調料要求很高，在這方面的口味更偏迪西郡那邊。

　　基於這些細節，奧黛麗認為，在桌上擺了眾多糕點的情況下，不請“世界”先生共同享用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而搭配這些點心的，肯定是紅茶或者咖啡。

　　“紅茶。”克萊恩想了想，開口回應道。

　　“正義”小姐輕松自然親切的態度讓他放松了不少，覺得這樣的狀態更有利於接下來的“安撫”。

　　既然如此，壹邊享用糕點，壹邊做心理治療，肯定比其他選擇好。

　　“再來壹杯紅茶，多加檸檬片。”奧黛麗側頭對女仆安妮道。

　　安妮對這樣的吩咐竟沒有壹點詫異，覺得壹切都是那裏的合理，轉身就走向了露臺入口，吩咐起侍立於那裏的仆傭。

　　奧黛麗沒急著做心理治療，也沒去詢問“世界”先生情緒復雜的原因，她噙著笑意，認真介紹起這片莊園的特產，借此和道恩。唐泰斯的玫歌莊園做了對比，自然地交代了對方的管家仆人們現在的情況：有的留在莊園，繼續之前的工作，以玫歌莊園的產出，要養活他們完全沒問題，甚至還有不少結余可以用來修葺房屋，捐贈給慈善組織，奧黛麗只定期派壹名會計、壹名副管家和壹名所屬基金會的工作人員過去檢查；有的覺得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雇主，沒法發揮自己的作用，愧對領到的薪水，選擇辭職離開，另外尋找工作；有的對慈善活動產生了興趣，找到了人生新的意義，順勢加入了奧黛麗名下的某個基金會……

　　克萊恩安靜聽著，時不時提出壹個問題，就像在和朋友閑聊。

　　等到紅茶送上，他端起杯子，輕抿了壹口，滿意地點了下頭。

　　看著他吃了壹塊奶油小蛋糕後，奧黛麗碧眸微轉，笑著說道：“對於天使來說，食物似乎已經不是必需？”

　　“對，只是愛好。”克萊恩簡單回答了壹句後，又補充道，“可以用來維持自身人性。”

　　“維持自身人性……”奧黛麗若有所思地重復了壹遍，“這是為了對抗神性？妳現在的精神問題也屬於這個類型？”

　　她非常柔和地將話題引入了心理治療領域。

　　克萊恩輕輕頷首道：

　　“對。

　　“妳應該也有壹定體會了，每壹個獲得神性的非凡者都必然會有這方面的體會，區別只是多和少。”

　　奧黛麗認真回想了壹下道：

　　“我偶爾會夢見壹團光，照亮了整個世界的光，偶爾會聽見無法描述難以理解的聲音，看到壹片模糊的，奇異的，似乎蘊藏著許多矛盾概念的虛幻大海，這確定是幻覺，但又那樣的真實。

　　“唔，我偶爾還會夢到壹個巨大的十字架，聽見有誰在低聲的祈禱，可怎麽都分辨不清楚具體的內容。”

　　第二個應該是來自“混沌海”這份源質和裏面精神意誌的間接汙染，第三個似乎是“空想家”亞當開始對本途徑的非凡者施加影響……第壹個是遠古太陽神體內蘇醒的“原初”，那位古老的“上帝”？克萊恩想了想，低沈著嗓音道：“最初那位造物主創造萬物，也分裂成了各種非凡特性，這就是超凡的源頭。

　　“所以，我們每個人體內都有神性，都有最初那位造物主的意誌，當非凡特性越聚越多，祂就會壹點點蘇醒，取代我們。”

　　他用最通俗最含糊最不會引起汙染的方式解釋了問題的根源。

　　這在塔羅會上有過壹定的討論，奧黛麗理解壹點也不困難，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才要用人性對抗神性，同時，還要借助錨？”

　　“對，妳夢見的光、聽到的無法描述的聲音、看見的虛幻大海就屬於這類汙染，而那個巨大十字架和祈禱聲應該是‘空想家’亞當對本途徑非凡者施加的影響。”克萊恩具體地點明了兩種情況的不同。

　　奧黛麗下意識坐直身體，環顧起四周，顯得有些害怕：格爾曼。斯帕羅竟然說了那個不能提的名字！

　　“不用擔心，在我身邊，祂聽不到。”克萊恩解釋了壹句。

　　奧黛麗收回目光，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和愕然：“妳已經晉升序列1了？”

　　這也太快了吧……祂成為序列2天使才大半年！

　　克萊恩坦然回答道：

　　“算是天使之王了。”

　　“……”奧黛麗默然了好幾秒，抿了下嘴，略帶“氣惱”地笑著說道，“我剛才差點出現心理問題。”

　　克萊恩跟著笑了笑：

　　“就我個人而言，成為天使之王不壹定是好事。

　　“嗯，‘觀眾’途徑的高序列者尤其要註意自己的精神狀態，對別的途徑來說，神性增強，汙染加深的表現還算明顯，而‘觀眾’不是，妳得時刻審視自己，檢查自己，對性格上、認知上的任何壹點微小變化都要追溯到源頭，確定沒有問題，屬於正常改變，否則，妳不知不覺就會變成另外壹個人，可以冷酷地殺死原本最想保護的那些人。

　　“‘觀眾’途徑的非凡者不容易瘋掉，也最容易瘋掉。”

　　奧黛麗警醒回應道：

　　“我明白了。”

　　她就著這個話題，開始問道：

　　“妳精神狀態不穩定，出現了心理問題，是因為超出預計地在短時間內成為了天使之王？”

　　“對。”克萊恩喝了口紅茶道，“我體內的不屬於自己的意誌，已在很大程度上復蘇，目前只能勉強壓制，維持住初步的精神穩定。”

　　奧黛麗壹邊聽著格爾曼。斯帕羅描述，壹邊利用自身的非凡能力做著觀察和分析。

　　等到對方說完，她露出能安撫心靈般的笑容道：“我大致掌握了妳現在的狀況，初步的治療方案分為兩步：我先進入妳的心靈世界，更多地喚醒妳與人性有關的記憶，唔，不包括會讓妳痛苦到想放棄的那種，接著，在神性做出反應時，通過‘安撫’、‘催眠’等超凡能力減弱它帶來的汙染和負面影響，幫助妳更好地壓制住它。”

　　克萊恩沈默了壹下道：

　　“好。”

　　他決定利用夢境和心靈世界被別人進入時，自己可以保持清醒的特殊，先將“愚者”有關的記憶聚攏起來，“嫁接”到灰霧之上的“靈之蟲”們那裏。

　　就在這時，奧黛麗讓女仆安妮拿來了壹根淺白色的絲巾。

　　接著，她用這輕薄的絲巾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克萊恩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壹幕，等待“正義”小姐給予解釋。

　　奧黛麗綁好絲巾後，微微笑道：

　　“這是壹個催眠，封閉靈體感知的催眠。

　　“這樣壹來，我即使進入妳的心靈世界，也看不到聽不見被喚醒的那些記憶，當然，我保留了靈性的直覺，否則沒法找到妳的意識島嶼，也察覺不到神性的變化。

　　“本來我直接催眠就可以了，但妳已經是天使之王，擔心被妳的意識影響，所以用有象征意義的儀式來完成催眠，加強效果。”

　　她不急不慢地解釋著，讓克萊恩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平和了下來。

　　他輕輕點頭道：

　　“好，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