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五章 大膽假設

多裏安拉上窗簾，讓辦公室變得壹片昏沈，然後坐了下來。

他左手托著那個水晶球，右掌虛觸頂部，來回撫摸，口中則不斷低語，宛若呢喃。

漸漸的，水晶球內的點點璀璨越來越亮，越來越明顯，就仿佛夜晚星空投下了倒影。

常常用來確定命運走向，人生軌跡的那些星星壹個接壹個浮現，形成了壹個立體的星盤，並摻雜著許多疑似象征符號的靈界啟示。

多裏安.格雷終於停下動作，埋頭審視。

“沒有撒謊……事情的軌跡確實是這樣的……她似乎還能給亞伯拉罕家族帶來壹定的改變，樂觀的改變……”水晶球的光芒漸漸暗滅，多裏安站了起來，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午餐時分，四翼鳥餐廳內。

佛爾思面前擺放著壹條切段油炸，並灑上了迷叠香的魚，它表皮脆香，肉質鮮美，沒有細刺，相當美味，唯壹的問題是，廚師的審美非常古怪，竟保留著兩只鼓出的魚眼，並依靠擺盤技巧，讓它們同時望著上方，似乎在訴說對死亡的不甘。

……佛爾思推倒魚頭，切下魚尾，遮住了朝上的那只眼睛。

這時，多裏安.格雷邊動刀叉，邊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安麗薩很喜歡神秘學，在這方面有壹定的研究，妳最後收拾她遺物的時候，是否有看到相應的書籍、筆記或物品？”

“有壹些筆記和書籍。”佛爾思坦然回答道，“我因此成為了神秘學愛好者，但讓人遺憾的是，有的內容我完全看不懂。”

比如那本《靈界見聞》，不僅荒誕不經，而且邏輯混亂，言不達意，即使能強迫自己讀下去，並有規律地撫平焦躁，也難以記住裏面的內容，看過就會忘記，更別說理解了……佛爾思在心裏補了壹句。

多裏安微微頷首，哈哈笑了壹聲：

“那妳可以請教我，我同樣是壹位神秘學愛好者，相對精通的那種。”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佛爾思配合著說道。

見她確實有興趣，多裏安當即將話題往神秘學引導，時而提及靈界，時而講述自身冥想的體驗——早有準備的他在進入餐廳時，就故意挑選了偏僻安靜的位置，不怕兩人聊天的內容被周圍的顧客聽到。

午餐最後，多裏安主動提議道：

“我壹直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的謝意，現在終於不用煩惱這個問題了，呵呵，雖然勞倫斯給了妳報酬，但我認為這不足以匹配妳的善良、好心和守信。

“沃爾女士，妳在神秘學領域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寫信來問我，這是我微不足道的感謝。”

“這正是我希望得到的。”佛爾思沒有拒絕。

從剛才的交流中，她能明顯看出多裏安.格雷擁有紮實豐厚成體系的神秘學知識，不愧是古老的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

而這方面也算是佛爾思的短板，她雖然掌握了不少非凡世界的常識，但那都來源於幾本不算深入的書籍和筆記，以及各種聚會上各種遭遇裏聽來的體會到的零散話語，不夠全面，不成體系，多有缺陷。

聽到對方的回答，多裏安舉起杯子，笑笑道：

“希望有壹天，我們也能擁有神秘而非凡的能力。”

…………

貝克蘭德北區，聖賽繆爾教堂。

壹隊穿黑色風衣，戴紅色手套的人進入了地下區域，為首者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五官輪廓柔和，兩鬢頭發深長。

他頭戴浮誇的標準禮帽，手提壹根鑲金的黑色直杖，安靜地跟在前方引路的值夜者背後，進入了壹個頗為寬敞的房間。

房間內有壹個個書架，擺放著諸多卷宗，壹位罩著黑色長袍，塗著藍色眼影和腮紅，有妖異美感的女子悠閑地坐在高背椅上，並未起身迎接，正是前“通靈者”戴莉。

“索斯特，妳們需要的資料都在那裏。”戴莉用下巴指了指靠門邊的桌子。

被稱為索斯特的中年男子笑笑道：

“戴莉，妳怎麽會被派來看守這裏？妳應該負責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需要沈澱壹下，多翻看些資料。”戴莉低笑了壹聲，“這是為了更好地前行，人類是壹種脆弱的生物，需要壹定的平緩期，沒人能總是處在峰頂，壹刻不停地享受刺激和愉悅。”

“……妳的風格真是壹直沒變，可惜的是，妳從來不給我機會。”索斯特頓時失笑。

戴莉認真搖頭道：

“很顯然，妳並不了解我，我現在的愛好更加獵奇了，如果妳能讓自己變成壹具腐爛的屍體，或者裸露出白森森的骨頭，那我肯定會對妳充滿興趣。”

她轉而望向站在索斯特身後的壹位“紅手套”：“倫納德，妳怎麽會選擇加入他的隊伍？這個家夥又自大又傲慢又沒有膽量，壹直幻想他喜歡的女士會主動躺到床上等他，坦白地講，也許這就是‘夢魘’的，特點？”

說到夢魘的時候，戴莉明顯停頓了壹下。

倫納德無奈地回應道：

“戴莉女士，這是塞西瑪閣下的安排。”

“這樣啊……看得出來妳很贊同我對索斯特的看法。”戴莉嗓音帶著些許沙啞地給出了結論。

……倫納德壹時竟不知該怎麽解釋。

還好“安魂師”索斯特並未在意戴莉的說法，自顧自走到堆滿資料的桌前，拿起壹份卷宗翻看，倫納德等人旋即圍了過去，模仿起自家執事。

長久的紙張翻動聲裏，索斯特隨口問了壹句：

“最近貝克蘭德有什麽新的情況？妳認為值得關註的。”

戴莉眼眸微動，想了想道：

“幾位和我們合作的非凡者都傳遞來消息，說最近有不少人在尋找壹個信奉‘愚者’的組織，並給出了相應的尊名……”

用魯恩語描述完“愚者”的尊名後，她輕笑壹聲道：

“我似乎看見了壹個全新邪教的誕生，當然，也許是哪位老朋友的化身。

“索斯特，妳有什麽看法？”

索斯特認真思考了壹下道：

“沒有，我完全沒聽說過類似的組織。”

就在這時，倫納德從卷宗裏擡起腦袋，沈吟著說道：

“這會不會和我們追查的兩起塔羅儀式有關？

“‘愚者’是塔羅牌的最初，是最重要的主牌！”

戴莉楞了壹秒，若有所思地點頭：

“妳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但這沒有任何證據，屬於純粹的猜測，連推理都算不上。”索斯特不太認可地說道。

倫納德露出壹絲笑容道：

“羅塞爾大帝說過，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

希爾斯頓區，克拉格俱樂部。

從豐收教堂離開後就直奔此地的克萊恩剛進入大廳，就看見馬術教師塔利姆.杜蒙特坐在僻靜的地方，不知在思考什麽。

見午餐還要等待壹會，克萊恩靠攏過去，笑著打了聲招呼：

“中午好，塔利姆，妳似乎又遇到難題了？”

塔利姆猛地驚醒，連忙搖頭道：

“沒，沒有。”

妳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克萊恩嘀咕壹句，坐了下來，轉而笑道：

“可惜艾倫和邁克不在，否則我們又能有壹個愉快的下午了。”

塔利姆跟著露出了笑容：

“他們都很忙，空閑很少。”

不等克萊恩開口，他環顧左右道：

“夏洛克，有位大人物聽我提到妳的事跡後，對妳很感興趣，想見妳壹面，妳是否願意？

“坦白地講，這真是讓我羨慕，這是非常難得的機遇。”

等等，我能有什麽事跡？幫瑪麗太太捉奸？陪邁克記者去妓院？即使幾次前往東區，也沒做出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啊……妳頂多也就知道我在連環殺人案裏有壹定貢獻，並通過提供咨詢幫艾倫醫生解決了噩夢的問題……克萊恩聽得壹陣迷糊。

過了兩秒，他忽然明白了緣由。

肯定是那位大人物向塔利姆詢問他有認識什麽優秀的偵探時，他只能想到我，於是主動幫我添加了壹些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描述，比如連環殺人案裏，位於幕後的真正破案者，瑪麗太太前夫夥同情婦轉移考伊姆公司財產的案件中，行動力強，嗅覺敏銳，出手精準的大偵探……這就是商業互吹啊……克萊恩暗自感慨道。

他斟酌了下道：

“塔利姆，很抱歉，作為壹名偵探，我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盡量不摻合涉及大人物的事情，對上層舞臺來說也許只是壹個小噴嚏般的摩擦，就很可能給我帶來難以承受的災難。

“我不會給自己打標簽，所以我不會去見那位大人物。”

這其實是克萊恩做偵探前就想好的註意事項。

壹旦與上流社會有了牽扯，就容易被人刨根究底，沒成為“無面人”前，他可不想承受這樣的風險。

“……妳很理智。”塔利姆沈吟著說道，“那位大人物有預料到這種反應，認為這樣的偵探更值得信任，所以他希望妳接壹個委托，不會涉及上流社會的委托。”

“什麽委托？”克萊恩問道。

塔利姆呵呵笑道：

“就是妳和邁克上次討論的卡平事件，那位大人物對裏面用塔羅牌做象征的組織很感興趣，他說類似的案子不只這壹起，他希望妳找到相應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