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人性

　　

　　見秘偶城鎮沒什麽異常，克萊恩又開始思索起“正義”小姐的遭遇：“針對艾瑞霍格這條心靈巨龍的行動不是亞當安排的，而是赫密斯主導的？

　　“否則，亞當不可能不神降，艾瑞霍格也不可能那麽容易就逃掉，必然要借助第二個‘奇跡之城’，才有壹定的希望。

　　“如果是赫密斯主導的，整件事情的發展倒是符合邏輯……赫密斯根本沒想過抓住或擊殺艾瑞霍格，只是希望從這條古老的心靈巨龍處知道壹些信息，當艾瑞霍格說出‘亞當不壹定就是亞當’時，行動自然就結束了。

　　“嗯，這麽看來，赫密斯對亞當真實的狀態早就有壹定的懷疑，只是礙於自己身份的限制，沒法讓艾瑞霍格主動出現，才輾轉利用了‘正義’小姐。

　　“亞當不壹定就是亞當，艾瑞霍格不壹定就是艾瑞霍格……這句話真的很有意思，‘觀眾’途徑的高層次比‘占蔔家’還要神秘啊，當初‘空想之龍’安格爾威德明明已占據了序列0的位置，身邊卻還有個同途徑序列1的兒子，‘噩夢之龍’阿勒蘇霍德……

　　“若亞當真的不是亞當，那祂會是誰？是第壹紀之前神話傳說裏那個亞當，還是‘原初’的壹部分？或者，與遠古太陽神的復活布置有關？這麽看來，梅迪奇稱呼祂‘偏執狂’真的含義深遠啊……”

　　克萊恩迅速具現出壹枚金幣，啪地將它彈向半空，做了個占蔔。

　　占蔔的結果顯示，今天的事情沒什麽危害。

　　克萊恩隨即散去金幣，準備下降意識，回歸沈睡於聖阿裏安娜教堂的本體內。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動作出現了壹絲遲緩：

　　“正義”小姐遇上艾瑞霍格、赫密斯，與那位軍情九處人員回烏托邦上庭作證，幾乎同時發生。

　　單獨來看，兩邊都沒有什麽問題，可“同時”這個單詞讓克萊恩有些警惕。

　　他對“恰好”、“巧合”、“同時”、“差不多”都非常敏感，這是過去種種經歷在他心靈內留下的印記。

　　手指輕敲了下斑駁長桌邊緣，克萊恩決定為自己的擔憂做壹點準備。

　　他飛快凝聚出壹道包含某些話語和某種意誌的光芒，將它投入了壹個祈禱光點內。

　　做完這件事情，克萊恩下沈意識，離開源堡，讓精神回歸了本體。

　　緊接著，他開始影響烏托邦，打算通過各種安排讓目前在城內的外鄉人暫時“離開”。

　　這樣壹來，即使真有什麽意外發生，也不至於波及無辜者。

　　而這也就意味著，克萊恩做好了放棄烏托邦，換個地方重建秘偶城鎮的準備，畢竟儀式可以重來許多次，人死了只能再復活壹次。

　　“這兩天好好休息，上庭還要等壹段時間。”拜爾斯將文德爾送到了“鳶尾花”旅館的門口。

　　文德爾笑著回應道：

　　“我現在已經有了困意。”

　　此時，正值半夜，他之前是因為太過焦慮和緊張，實在睡不著，才想著在軍情九處總部到處轉壹轉，舒緩下心情，結果聽到了守夜同事們的交談，情緒徹底被引爆，決定返回烏托邦，直面問題。

　　辦好入住，沒拿行李的文德爾腳步輕快地上至三樓，進入房間。

　　通過門口時，他隱約有種周圍異常陰暗的感覺。

　　為了睡得更好，文德爾走向窗邊，拉攏了簾布。

　　這個過程中，他莫名覺得窗外的景色異常熟悉。

　　不過，夜色籠罩下，他也沒法分辨得太清楚，想著可能是自己之前在烏托邦見過的場景，擡手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邊脫衣物邊走向睡床。

　　莫妮卡睡到半夜，忽然尿急。

　　她憋了半天，實在憋不下去，最終還是翻身下床，走向了房間自帶的盥洗室。

　　推動盥洗室房門時，她有種這變沈了壹點的感覺。

　　揉了揉幾乎睜不開的眼睛，莫妮卡沒有在意這壹點微小的變化，快速解決了個人衛生問題，奔出盥洗室，沖回了睡床。

　　鉆進被窩時，她覺得裏面的溫度降低了很多，只好將自己壹層又壹層裹緊。

　　沒用多久，她重新入睡成功。

　　大概壹刻鐘後，於街上巡邏的拜爾斯搓了下手，拐向警局所在的那條街道，準備和同事交接。

　　忽然，他的身體僵立在了巷子口。

　　他身上那壹條條虛黑細密的“靈體之線”同時脫落，向著上方飄起。

　　壹張剪裁精致的紙人落下，與那些“靈體之線”連接在了壹起，飛快變成了另壹個拜爾斯。

　　與此同時，壹股又壹股龐雜的知識化成信息的洪流，湧了過來，重組為壹位穿華麗衣物，留栗色長發的男子。

　　這男子藍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正是羅塞爾。古斯塔夫的序列1歷史投影。

　　緊接著，這投影將手壹抓，把周圍所有的信息都吸聚到了掌心，凝成壹團虛幻的光球。

　　這些信息裏面就包括拜爾斯出了問題的種種細節。

　　下壹秒，羅塞爾。古斯塔夫的歷史投影偽造了壹段壹切正常的信息，讓它沿著與紙人連接的“靈體之線”傳向市政廣場的聖阿裏安娜教堂，傳向教堂的地底。

　　這壹系列操作之後，半空之中又有信息洪流湧來，在羅塞爾幫助下重組為三道人影：壹位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兜帽，臉上白須又長又密的老者；壹位披著大氅，黑發藍眼，臉型較方，氣質威嚴的中年男子；壹株澆上了石油般的巨大樹木，那樹木之上，延伸出了壹條又壹條凸起各種奇怪事物的手臂，滾動著壹個又壹個布滿血絲的黑白眼珠。

　　祂們分別是：

　　密修會首領，查拉圖！

　　魯恩保護者，最初的國王，威廉。奧古斯都壹世的歷史孔隙影像！

　　“神孽”斯厄阿的歷史投影！

　　做好相應的準備後，借助之前歷史投影提供的定位，查拉圖悄然潛入了烏托邦，祂沒有任何耽擱，右手壹探，利用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將拜爾斯體內那條“靈之蟲”吸了出去。

　　另外壹邊，“神孽”斯厄阿歷史投影的其中壹只手掌上，多了個巴掌大小，相當醜陋的人偶。

　　這人偶濕噠噠的，黏糊糊的，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沒有鼻子，只得壹個吞吐灰白霧氣的孔洞式嘴巴。

　　隨著“靈之蟲”和這個人偶靠近，斯厄阿樹幹上滾動的那些黑白眼珠同時望向了它們。

　　無聲無息間，“靈之蟲”融入了醜陋人偶，人偶壹陣扭曲，蠕動著長出了眼睛、鼻子、和耳朵，變得像是克萊恩。莫雷蒂。

　　到了這壹步，查拉圖不再掩飾，也無法掩飾，拿出壹張黑乎乎的裹屍布，猛地將克萊恩人偶包了起來！

　　整個烏托邦內，所有秘偶的“靈體之線”同時斷掉，無法再連接本體。

　　這不是它們出了問題，而是本體與它們隔絕了。

　　剎那之間，警察局內的值守者，旅館內的住客，關押室的翠西和小偷們，不同房屋中的安德森、阿勒蘇等市民同時中斷了呼吸，變得僵硬。

　　不管他們是在睡覺，還是在做其他事情，這壹刻，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聖阿裏安娜教堂底部的克萊恩壹下醒了過來，知道意外確確實實來臨了。

　　他沒有猶豫，念頭壹轉，就要回歸“源堡”，以天使之王的位格和實力對抗已露出水面和還未露出水面的敵人們。

　　這是當前情景下的最優選擇。

　　——哪怕沒能守護住本體，克萊恩也還有壹次復活的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他上浮的意識碰到了無形的，深暗的屏障，難以穿透過去，進入“源堡”。

　　這……克萊恩精神壹緊，認為敵人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麻煩。

　　他能不用儀式，壹念回到“源堡”的事情，知道的高位存在並不多！

　　下壹秒，那澆上了粘稠石油般的巨大樹木已來到聖阿裏安娜教堂上空。

　　另外，壹道低沈威嚴的嗓音層層回蕩了開來：“此地禁止漫遊！

　　“此地禁止傳送！

　　“……”

　　克萊恩沒被情緒主導，見壹時無法回歸“源堡”，當即改變了策略，縱身躍向歷史迷霧。

　　那片灰白的霧氣剛映入他的眼簾，就變成了壹個由無數透明蠕蟲構成的漩渦，漩渦則延伸出了壹條條滑膩的，布滿奇異花紋的觸手。

　　與過往那次不同，此時的漩渦散發出了強大的吸力，讓克萊恩的身影加速投了過去，被數不清的觸手層層纏繞。

　　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天使之間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壹道微妙的幽光閃過，被查拉圖神話生物形態牢牢控制住的克萊恩變成了壹個紙人。

　　這既是“紙人替身”的天使級應用，也有“嫁接”的幫助。

　　克萊恩雖然無法回歸“源堡”，但能夠影響值守灰霧之上的“靈之蟲”們，讓它們攝來“幕布”，提供幫助。

　　躲過查拉圖的致命壹擊後，克萊恩狂奔於歷史迷霧內，壹直向著第壹紀之前的舊日都市逃去。

　　這個時候，烏托邦內不少死亡很久的秘偶在失去“靈體之線”維持的情況下，或血肉急速腐爛，或殘肢紛紛掉落，或被本身的非凡特性影響，出現了種種異變，化身為不同形態的，超越想象的恐怖怪物。

　　它們的吞掉了自己的腦袋，有的只剩壹團蠕動的血肉，有的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很快，克萊恩狂奔到了歷史迷霧內的舊日都市中。

　　這對他來說，是壹個可以信賴的安全屋，因為必須“古代學者”加史前人類才有資格進入。

　　克萊恩沒有猶豫，習慣性環顧壹圈後，就在層層疊疊的都市廢墟上，開始向“黑夜女神”祈禱。

　　噗！

　　壹道輕微的響聲傳出，壹個古老的，殘留血跡的十字木樁從背後穿透了克萊恩的心臟。

　　壹道人影隨之勾勒於他的身後，是位戴半高絲綢禮帽，穿黑色風衣的冷峻男子。

　　格爾曼。斯帕羅。

　　克萊恩的瞳孔壹下放大，而那位瘋狂的冒險家低沈開口道：“亞當給了我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