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於厭46

　　中心區， 中央研究所附近的壹家會館裏。
　　周舍青從座位上站起，對蘇河招手：“小河，這邊。”
　　蘇河看到許久不見的好友， 也露出笑容， 快步走過去坐在她旁邊。
　　“舍青， 妳家裏的事已經忙完了嗎？”
　　“還沒有。”周舍青打量她，“妳怎麽又把自己累成這樣，看這黑眼圈， 最近沒休息？”
　　蘇河苦笑：“都是靠提神液撐著。”
　　周舍青神色有些沈：“中央研究所那些老東西， 他們只會把妳榨幹。”
　　“小河， 我說了好幾次了， 來我們周家的研究所吧。”
　　蘇河猶豫壹下，還是搖頭，周舍青突然攥緊她的手：“這次不壹樣， 小河，我真的需要妳幫我。”
　　“妳看。”她拿出壹份紙質資料，迫不及待地放在蘇河面前。
　　“這是什麽？”蘇河掃了兩眼內容，神色變得凝重，拿起來細細翻看。
　　半晌後她驚愕道：“這是新的基因進化方向？！”
　　現如今的金字塔頂端都是通過編輯基因出生的進化基因人類，可如今進化基因已經達到壹個瓶頸，無法突破。
　　像周舍青的父親就是強行二次編輯進化基因， 導致了基因崩潰癥，需要常年治療， 連周家的事都無法出面管理。
　　蘇河將中級異變體銀狼培育升級，變成高級異變體， 解開了他的基因鎖。
　　這件事之所以轟動研究界，很大原因是他們從中看到打破人類基因瓶頸的希望。
　　他們想通過異變體的升級， 解決進化基因停滯的問題。
　　但這壹切都還存在於設想中，可如今面前卻擺著壹份可行的人類基因進化研究方向，這叫蘇河如何不驚訝。
　　這份資料是通過引入融合異變體進化基因，來進行多次去異化重組。
　　只看前面的部分，和蘇河的研究有些像，只不過蘇河從沒想過人類的異變進化渠道。
　　撰寫這份資料的人，比她想得更遠。
　　“這份資料只有這些嗎？後面呢？這是誰的研究？”蘇河急著問。
　　周舍青沒有回答，她有些興奮說：“怎麽樣，小河妳也覺得可行對不對？只要這個研究成功通過實驗，我們將得到無法想象的回報！”
　　“只要有這個，周家研究所都會是我的，現在周家遇到的這些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甚至我們周家可以壓制其他幾家，壟斷市場！”
　　因為何笑筵和周向乘母子的死，生命集團動蕩，其他幾家趁機吞並，周家元氣大傷，如今還沒有恢復。
　　周舍青也因此遭到斥責，手上的權利被收回大半，她迫切想要做出什麽，來改變這壹切。
　　所以盡管這份來歷不明的研究資料很可疑，在看過上面的內容之後，周舍青還是選擇放手壹搏。
　　“小河，妳來幫我吧，如果是妳，壹定能讓這個設想成真，能讓這種藥劑盡快面世。”周舍青充滿希冀地望著蘇河。
　　蘇河看著她激動到發紅的臉龐，稍微冷靜下來，遲疑說：
　　“可是，這種藥劑壹旦面世，註定和基因編輯壹樣，只服務於上層社會。”
　　“只有上層人的基因再次進化，真的是好事嗎？中心區已經被各大家族瓜分，其他幾個區的階級分化也逐漸嚴重……”
　　周舍青很清楚她的想法和性格，並不糾纏這些，而是問：“那妳不能為我著想壹下嗎，如果這份研究成功，我就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基因崩潰癥！”
　　周舍青前幾年就出現了和父親壹樣的基因崩潰癥癥狀，只是比較輕微，但這種無法治療的疾病註定會越來越嚴重。
　　這也是她在周家的地位始終比不過周向乘的原因之壹，因為她註定早死。
　　基因崩潰癥說到底就是在編輯基因的時候，選擇了太多“好”的基因，剔除“不好”的基因，結果成長過程中出現了基因互相排斥，導致身體崩潰。
　　這也是上層人士最常見最無法治愈的疾病。
　　果然聽她這麽說，蘇河猶豫了，她當然希望朋友能健康。
　　周舍青耐心地哄她：“我知道妳的顧慮，但是我保證，壹旦研究成功，會盡力讓它變成普及大眾的藥，等我拿到周家的話語權，我就可以控制市場了。”
　　周舍青拿到的這份資料並不完善，還需要大量實驗去驗證，而且真想用在人身上，還有很多需要解決的問題。
　　周舍青無法解決這些問題，所以她想到了好友蘇河。
　　如果是蘇河，壹定能做到，她就是這樣，優秀到令人又愛又嫉妒。
　　“而且小河，妳也要為小夜想想，中央研究所的人要求共同研究小夜吧，他們的研究方式妳無法接受對嗎，就算妳壹直拖延，又能拖延多久？”
　　“來我們周家的研究所吧，如果成功，他們也不會再盯著小夜。到時候就輪到他們求著我們，妳想給妳父親洗清冤屈也會變得簡單。”
　　在好朋友鍥而不舍的勸說下，蘇河終於還是點頭了。
　　四個月後，地下城，金照區。
　　實驗室已經變成了半個醫院，新添了不少醫療器械和藥品，還多了個手術室和兩個病房。
　　於厭穿著手術服，露在口罩外面的雙眼冷靜無情緒，手中的手術刀沾滿了血。
　　手術床上躺著的是壹個被麻醉的小孩，於厭從他腹腔裏取出了大大小小好幾個瘤，看得旁邊當了許多次助手的小高都忍不住別開視線。
　　於厭有條不紊地開腹、取瘤、檢查、縫合。
　　新買的醫療輔助器械幫了很大的忙，之前的幾臺手術都很成功，這壹次也壹樣。
　　術後的照顧交給小高處理，他壹個曾經的研究員，如今當起醫護人員也很熟練。
　　受過壹次教訓的小高如今任勞任怨，什麽都願意做，比以前更好用。
　　清洗換衣服，走出消毒室的於厭收到了陸秋風的通訊。
　　“所長給妳下了最後通牒了，再不回來，妳就要被研究所除名了。”陸秋風涼涼說。
　　“噢。”於厭在櫃子裏翻出個小面包填肚子。
　　“我說妳還真準備待在地下城不回來了？妳這都去了半年了！”陸秋風沈不住氣。
　　“當初說是躲避周舍青逼婚，現在妳不用擔心了，我得到消息，周家研制出的進化液已經成功，現在人家妳可是高攀不上，趕緊回來得了。”
　　“進化液啊，據說可以讓擁有進化基因的人二次進化，擁有更強健的身體，各方面全面提升。”於厭問，“陸少爺有沒有興趣也用上壹支？”
　　“沒興趣。”陸秋風語氣有些沈重，“現在消息剛傳出來，中心區那群人已經快瘋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太快了，總之我感覺不是很好。”
　　還挺敏銳。
　　於厭笑著建議：“感覺不好？不如來地下城度假放松？”
　　“妳瘋了吧？地下城那種不見天日的破地方，去那裏度假？”陸秋風感覺他談戀愛都失了智。
　　“地下城怎麽了，這不是挺好的，遠離紛爭，鄰居們熱情大方和諧友善，經常送東西，路邊的小孩都禮貌可愛，我還在花園裏種了不少花，最近都開花了。”
　　於厭語氣真誠。
　　最後這壹句是真的，小朋友們給他送了很多那種黑乎乎的小種球，被他全部隨手種在院子裏，最近開了壹大片的花。
　　沒有葉子，低低矮矮的半透明小花，乍壹看還以為地上長出了壹大片蘑菇。
　　陸秋風二話不說，直接掛掉了通訊。
　　於厭嘖了壹聲，自言自語：“我可是為了妳好。”
　　進化液這麽快就出來了，周舍青女士動作還真是快。
　　於厭試著聯系學妹蘇河，仍然是聯系不上。
　　不意外，她大概被周舍青切斷了對外的聯系渠道。
　　善良的主角，終於要意識到自己的好朋友並不像她想象中那麽無害友好，又要經歷壹波成長的陣痛。
　　中心區，周家研究所，蘇河走進周舍青的辦公室，剛好聽到她吩咐下屬：
　　“控制好進化液數量，第壹批要優先供給……”
　　看見蘇河，她停下，和表情不太好的蘇河對視。
　　“舍青，妳還記得當初我們是怎麽說的嗎。”蘇河的語氣生硬，壓抑著憤怒的情緒。
　　周舍青示意兩位下屬先出去，起身給她倒了壹杯水。
　　“小河，我也很無奈，但這是我叔叔的決定，我無法拒絕。”周舍青說，“而且進化液我們已經經過很多次臨床實驗了，效果很好，完全可以上市售賣。”
　　這幾個月，蘇河慢慢發現，事情在漸漸脫離她的預設。
　　她認識了多年的好友周舍青因為進化液，變得有些瘋狂，她們為此爭吵了很多次。
　　“我跟妳說過了，進化液並不穩定，甚至它從根本就是錯誤的，這種進化方向是錯誤……”
　　“好了小河，不要再說了！”周舍青打斷她，“這些事我會處理，妳只要好好地、安心地做實驗就好了。”
　　實驗是她這幾個月親眼看著跟著蘇河壹起做下來的，明明效果很好，偏偏快成功時蘇河突然說方向錯誤，想要推翻。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周舍青怎麽可能放棄。
　　而且她並沒有看出問題，蘇河只是說不對，也沒有給出更好的方向，她等不下去，便哄著蘇河做出了初始的進化液。
　　如今成品出了，周舍青已經沈浸在成功的喜悅裏，她得到了認可，掌握了周家的實驗室，還獲得了生命集團的不少股權，就算是蘇河，也沒辦法阻止她想做的事。
　　兩人不歡而散，蘇河回到自己的實驗室裏，看到沈睡在那的銀狼小夜，更覺得疲憊難受。
　　小夜變成高級異變體之後，能力增強了很多，壹開始蘇河為他感到高興，但是這種增強壹直沒停，他的力量增長到壹種可怕的程度，蘇河也開始覺得不安。
　　然後就在某天，小夜突然毫無預兆地陷入昏睡，就算短暫醒來的時間也會很痛苦。
　　蘇河沒辦法，只能用藥物讓他沈睡，壹邊尋找解決的辦法。
　　進化液的隱患，小夜的病，周舍青的瘋狂和欺騙，這壹切都讓蘇河感到挫敗。
　　“到底該怎麽辦。”蘇河跪坐在恢復銀狼模樣的小夜身旁，將臉埋在銀狼厚厚的皮毛裏。
　　進化液在人類居住區掀起巨大的波瀾，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而中心區大家族們，都已經用上了第壹批進化液。
　　進化液的熱潮蔓延到第五區時，於厭在地下城迎來了陸秋風。
　　於厭：“嗯？妳不是說不來嗎？”
　　陸秋風：“周圍的人全在討論進化液，聽著煩，來這裏躲壹躲。”
　　他不見外地參觀了於厭的小實驗室，嗤笑：“這就是當初妳讓我給妳送的那批實驗器材？還以為妳要在這研究什麽呢，現在看妳根本就是在這裏制藥開醫院。”
　　他看見病房裏幾個休息的小孩，陰陽怪氣說：“看不出來，妳在這當大善人呢？”
　　於厭拍著他的胳膊：“剛好，我給他們動了手術，但他們身上的輻射病我沒辦法，妳幫忙看看？”
　　陸秋風：“妳以為我跟妳壹樣閑著無聊？”
　　滿臉寫著不屑拒絕的陸秋風，進了實驗室，對笑瞇瞇的於厭說：“就這壹次，沒有下壹次了。”
　　於厭：“行。”
　　進化液橫空出世的第三個月，第壹批用進化液的人出現了問題。
　　他們身上出現了異變生物的特征，部分人失去人類意識，發狂傷人。
　　“基因汙染，這是基因汙染，人類的基因被異變生物的基因同化了，他們在變異！”
　　“進化液是壹個天大的騙局！它把人類變成了怪物！比基因崩潰癥更可怕！”
　　……
　　陸秋風坐在於厭的院子裏，翻看著這些消息。
　　“哈，周家怕是要完了。不，他們都要完了，中心區的大家族們，有壹個算壹個，壹個都沒漏，全都變異了。”
　　“雖然我不喜歡異變體，但看他們這個怪樣子，哈哈哈，真是活該。”
　　沒聽到於厭發表看法，陸秋風問：“妳覺得呢，老康？”
　　於厭抿著蜂蜜酒，慢吞吞說：“我覺得，這樣不是挺好的嗎，長出羽毛，長出蹄子，或者長個翅膀……”
　　他想到什麽，忽然笑了壹下：“多可愛啊。”
　　“噢，差不多到時間了。”於厭看看時間，走上樓去。
　　走向鳥巢，於厭拿著註射器探身進去，摸了摸沈睡中小鳥蝠的臉，給他註射了壹管藥劑。
　　坐在鳥巢邊等了片刻，012緩緩睜開眼睛。
　　“今天感覺怎麽樣？”於厭問。
　　012看著他，開口說的是：“不要離開我。”
　　於厭在他眼前揮揮手，納悶：“還不太清醒嗎？”
　　012抓住了他的手，力道不重，彰顯了他的虛弱。
　　“妳是不是要走了。”
　　於厭說：“最近是準備回壹趟第五區，但是……”
　　012坐起來，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要走，我很快就會好起來，我會好起來。”
　　“好了，不要再動了。”於厭把他按回柔軟的巢穴裏，“動起來不難受嗎。”
　　012掙紮著抓住他，張嘴咬他的唇。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於厭讓著他，但過了好壹會兒他也沒放開，於厭差點窒息，捏著他的下巴把他挪開壹點，深深呼吸。
　　012立即又追過來堵上他，動作野蠻。
　　但他現在生病，沒那麽可怕的力氣，於厭輕易把他按回去，擦著嘴唇嘆氣：“也不是不讓妳親，幺兒，好歹得讓我呼吸吧。”
　　明明是小鳥蝠突然發瘋，眼睛卻很悲傷。
　　“怎麽壹臉我要拋棄妳的神情，嗯？”於厭用拇指擦著他的臉頰。
　　“我不能再保護巢穴，要被妳拋棄。”012說。
　　聽起來有點可憐，但於厭沒忍住笑，親昵地撓了他的耳羽，哄他：“沒有，我是去給妳找醫生。”
　　“畢竟，我可不想當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