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於厭03

　　研究所裏的實驗體有兩種來源。
　　壹種是從人類生活的區域之外，在那些荒蕪區裏抓到的，另壹種是實驗室培育的。
　　012就是純粹的實驗室產物。
　　他是利用人類基因和汙染區采集到的變異白蝠基因，混合了少數鳥類基因培育出的生物。
　　變異白蝠可以攜帶多種人類無法抵抗的病毒，012的培育目的就是開發這方面的天賦，容納更多病毒，消化病毒，從而進化。
　　大汙染之後，人類可以編輯基因，於是高等人類越來越多，占據著金字塔的頂層。
　　但他們仍然在追求著不斷的進化。實驗室裏成功的基因，會成為他們高人壹等的資本。
　　012因為這個目的被培育出來，和他同壹批培育的都沒能長成就死去了，唯獨他堅韌地存活至今。
　　從誕生起，他就輾轉各個實驗室，身上進行過無數的實驗。
　　來到壹個新的實驗室，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同。
　　這些穿著相似服裝的人，會剖開他的身體，切開他的頭顱，會給他註射讓他痛苦的藥劑。
　　但這次也有壹點不壹樣。
　　健康人類的體溫透過薄薄的手套傳遞到他身上。
　　012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裏凍僵的動物，驟然接觸到稍高壹點的溫度，都宛如被火灼燒，痛到好像皮膚被燒穿。
　　在012還很小的時候，他的某壹任研究員還曾這樣隔著壹層防護服觸碰他的臉和手，幼小的生物天性就喜歡溫暖柔軟的觸碰，012也是，他的飼養箱太冷了。
　　可隨著他長大，身上容納的病毒越來越多，所有的研究員都不敢再輕易觸碰他。
　　壹次實驗中，負責他的壹位研究員感染了病毒身亡後，他們更加害怕，都換上了能隔離溫度的強力防護服。
　　之後所有的實驗都由機械完成，他們只會隔著觀察箱看他。
　　他已經不習慣人類的體溫。
　　於厭成功將激發生命力的藥劑註射下去，註意到對方顫抖加劇，到最後開始痙攣，連身上未愈合的傷都撕裂開，溢出紅色的血，不由想，這藥劑反應這麽大嗎？
　　還有，因為那紅色的血，他的思緒不受控制地漂浮了壹陣。
　　長得像人，血也是紅的，很難不把他當成人看。
　　醫生的職業病犯了，差點當場給他壹場急救。
　　於厭將012痙攣的身體強行展開，托起他的臉湊近觀察他的狀況。
　　“聽得到我說話嗎？眼睛睜開我看看。”
　　因為感到灼痛而半闔的眼睛被手指觸碰，012猛地彈動壹下。
　　註射的激發生命藥劑迅速產生作用，讓他生出反抗的力氣，雙手猛然擊向於厭的臉。
　　於厭的臉在透明的面罩之下，及時躲開。
　　不過就算沒躲開，012的攻擊也傷不到他，因為他的雙手鮮血淋漓，上面鋒利的帶鉤指甲都被拔掉了，最多在面罩上留下幾道血痕。
　　“手不要再動了！”於厭對不配合的病人感到頭疼。
　　為了防止只有壹點生命值的012把自己弄死，於厭不得不觸碰他更多身體部位，好強制讓他安靜，方便查看情況。
　　誰想這樣他更不能安靜，甚至差點把於厭掀翻，於厭只好用自己的身體壓住他。
　　突然間，身後傳來壹聲嚴厲的質問：“妳在做什麽？快住手！”
　　好不容易讓012安靜壹些的於厭抽空回頭，見到壹個穿白色制服的年輕女性站在飼養區外。
　　蘇河，研究所裏四個高級研究員之壹。
　　本世界女主角。
　　原身康勢暗戀的學妹。
　　看她滿臉的嚴肅和眼神裏快溢出來的驚怒，於厭就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於厭迅速把鎮定劑給012註射下去，又給他註射了兩支愈合藥劑，這才走進消毒區換下防護服走出去。
　　“學妹。”
　　於厭也是來到這個世界第壹次和主角見面，按照原身的習慣和她打了個招呼。
　　蘇河深吸壹口氣，強壓怒火：“學長，我聽說妳申請的S級實驗體到了，所以過來看看。”
　　只是沒想到會看到那壹幕。
　　和康勢陸秋風不同，蘇河是異變體親和派，倡導善待實驗體，避免不必要的傷害，禁止違反人性的實驗。
　　她和康勢畢業於同壹個學校，又在同壹個研究所工作，可她非常不喜歡這位學長。
　　康勢對實驗體的殘酷蘇河是親眼見到過的，有無數黑歷史在前，看到剛才那壹幕，蘇河立即向最糟糕的方向去揣度。
　　“康學長，就算妳不在乎實驗體的死活，但我聽說他是致命病毒攜帶體，任何親密的接觸都可能讓妳感染病毒，康學長沒必要為了壹時的痛快犧牲自己。”
　　“更何況，強行和高等級異變體發生關系是被嚴厲禁止的！”
　　看得出來，蘇河努力控制了才沒有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禽獸。
　　於厭：“……”
　　“妳以為我剛才在幹什麽？”於厭頭壹次被人當成色胚，還挺新鮮。
　　“他狀態不好，我在給他註射藥劑。”
　　蘇河壹楞，狐疑地看他，看起來不太相信，但她好歹冷靜了壹點。
　　過了片刻，她露出假笑：“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誤會了康學長，真是對不起。”
　　“高等級實驗體難得，我聽說康學長最近都沒申請其他實驗體，看來是準備專心研究這壹個，如果想研究時間長壹點，康學長還是別太消耗實驗體了，先讓他養壹養吧。”
　　難為她這麽迂回。
　　如果是原身，看到喜歡的學妹難得給壹個笑臉，估計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現出壹點和煦風度，暫時放過可憐的實驗體。
　　“放心，我會讓他好好養傷。”於厭說。
　　蘇河肉眼可見放松了壹些，很快將目光轉到飼養區裏的012身上。
　　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後，蘇河露出詫異與驚艷的神色。
　　身形修長的實驗體，白皙皮膚上泛著點點銀光，好像蝴蝶翅膀上閃閃的鱗粉。
　　符合人類審美的面容精致，又帶著壹股非人的妖異。
　　“他真漂亮，比很多基因編輯的人類都更美麗。”
　　正因為那樣難得的美麗，顯得他身上的傷是那麽觸目驚心。
　　於厭也站在旁邊看了眼昏迷過去的012。
　　長得漂亮嗎？可能是他自己長得也不錯，從小就被人追求，他又對這種事沒什麽興趣，醫院裏看多了人體，時間長了就不太能分辨美醜。
　　不就是兩只眼睛壹個鼻子壹張嘴。
　　不過012比普通人多出的翅膀確實好看。
　　銀灰色的翅膜，他剛才順手摸了壹下，很順滑，觸感很好，如果是完整的應該會更好看。
　　蘇河話才說出口就察覺不對。
　　她知道康勢對自己有意思，只是他為人傲慢又自卑，從沒有和她說破。
　　聽到她誇獎壹個實驗體長得好，說不定要遷怒。
　　心頭帶著憂慮去觀察他的反應，沒看到意料中陰沈的神色，反而看到他平靜舒展的臉。
　　平心而論，康勢長相不錯，但蘇河從來沒感覺到過那種帥氣，只覺得面由心生，對方臉上掩飾不住的戾氣讓人想要遠離他。
　　今天壹看，竟然在他身上感覺到壹種從未有過的俊朗。
　　蘇河：“……”
　　我是瘋了嗎，這變態也配俊朗兩個字？
　　看過高級實驗體的蘇河，很快又帶著怪異的表情匆匆走了。
　　中午陸秋風依言來邀請於厭去食堂，看見了012昏迷中的臉。
　　他也沒能忍住露出壹點驚艷神色，但隨即就變成了更濃重的厭惡。
　　“分明不是人，卻長了壹張能迷惑人的人臉，這些異變體就像是進化出偽裝的蟲子。”
　　不等陸秋風再發表什麽言論，於厭就強制攬著他把他帶出自己的實驗區。
　　陸秋風被他拽的踉蹌，不滿道：“妳怎麽回事？”
　　“別看了，我的。”於厭松開他的肩膀。
　　陸秋風笑容意味不明：“沒想到妳還護上了，以前怎麽沒見妳這樣。”
　　“妳不懂，他很貴。”於厭回答。
　　就說原身花了大力氣弄來的那個生命力激發藥劑，耗光了他壹半存款。
　　陸秋風噎住。
　　中高級的研究員有專屬的餐廳，環境比於厭上輩子去過的很多高端餐廳更好，有專屬的大廚為他們服務。
　　和陸秋風在壹張餐桌前坐下，於厭聽到隔斷那邊有研究員在聊天。
　　“4號研究室那邊不是來了個S級實驗體嗎？聽說今天2號研究室的蘇老大也去看了。”
　　“誰不想去看呢，可惜我不敢，康博士……妳知道的。”
　　於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聽著。
　　對了，要的就是這個工作之余湊在壹起聊八卦的氛圍。
　　陸秋風咳嗽壹聲提醒隔壁那兩位不要亂說話時，餐廳門口又大步走進來壹個穿高級研究員制服的男人。
　　“小陸，小康，妳們今天怎麽壹起來這裏吃了。不介意加我壹個吧。”
　　嘴上詢問，人已經坐下來了。
　　研究所裏資歷最老的高級研究員李尚，五十多歲年紀，但因為有進化基因看起來只有三十多的模樣。
　　“小康啊，妳那個高級實驗體今天到了吧，妳可有出息，咱們研究所妳是第壹個能研究S級實驗體的。”李尚壹張嘴，那種話中有話的味兒就出來了。
　　“不過妳可要小心，別像那個實驗體上壹任研究員那樣。”
　　看來不管是什麽年齡段什麽身份的人，吃飯的時候都喜歡聊八卦。
　　於厭做出感興趣的樣子問：“那個實驗體上壹任研究員發生什麽了？我還真不清楚。”
　　“妳不知道？就那個發表了變異病毒譜系的周向乘，現在在醫院裏就差壹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