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鴉的話

　　楊軍沈默不語，沒搭理孫胖子這茬。倒是郝正義替他回答了：“剛才雷劈下來的力道夠壹個正常人死幾百個來回了。”孫胖子看了壹眼郝會長，說道：“那麽張然天呢？不是我說，也不用太多，他死壹次就夠了。”
　　沒等郝正義回答，楊軍突然將黑貓放到地上，之後伸出手來，憑空對著我的腰眼抓了壹把。就聽見“嗖。”的壹陣破風之聲，本來別在我腰上的短劍連著劍鞘，閃電壹樣地飛到了楊軍的手中，他將短劍拔了出來之後，將劍鞘扔還給我：“借我用用。”話說完的時候，楊軍已經走向了張然天倒地的位置。手上沒了家夥心裏沒底，我猶豫了壹下，還是沒敢跟著楊軍過去看個究竟。
　　孫胖子在後面用手電照向張然天，這算是替楊軍領道。眼看楊軍就要走到張然天身邊的時候，上空又傳來壹陣雷電的轟鳴聲。隨之而來的雷電雖然沒有劈穿海底，但還是將廣場之內照耀得明亮無比。
　　這時楊軍已經走到了張然天的身邊，在雷光照耀廣場的壹瞬間，張然天突然張開了眼睛，和楊軍兩人四目相對。楊軍沒有想到張然天會在這時突然張開雙眼，楞了壹下之後，將手中的短劍插向張然天心臟的位置。
　　張然天既不反抗，也不躲閃，眼睜睜地任由短劍插向自己的心臟。就聽見“鐺。”的壹聲，劍尖和張然天胸膛接觸的位置打出了壹串火星。本來無堅不摧的短劍只在張然天的胸膛上留下了壹個小小的凹痕。
　　之前雨果劍劈張然天後腦的時候，楊軍還在暗室裏挖地洞。他沒有見到那時的情景，不過這樣楊軍的眼睛已經瞪圓了，他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結果。張然天從地上爬了起來，沖著楊軍壹齜牙，說道：“現在後悔了吧？早知道這樣妳之前就應該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最不濟也應該將我的四肢砍掉。可惜了，那麽好的機會妳都不知道把握。現在倒黴的就是妳了。”
　　說著，張然天壹把抓住楊軍的衣服領子，將他提了起來。楊軍掙紮了壹番，還是擺脫不了張然天的控制。就在張然天抓住楊軍的同時，孫胖子將已經上好弩箭的弓弩遞給了我，說道：“射他的眼睛！”
　　當時已經管不了許多了，張然天雖然將楊軍舉起來擋在他的身前，但是我還是找到了射擊的角度，食指扣動扳機，“噗。”的壹聲，壹支細長的弩箭就像提前設計好的壹樣，沒有任何懸念地射進了張然天的左眼眶裏。
　　就算是孽也還有死穴，弩箭射中之後，張然天壹聲慘叫，墨汁壹樣的血液順著箭尾流了下來。這時他也顧不上楊軍了，張然天兩只手回撤，對射在眼眶裏的弩箭抓也不是，拔也不是。楊軍也是夠狠的，到底是大特務出身，對血腥的場面見得多了。張然天松開他之後，楊軍並不著急回撤，而是悄悄地站在張然天的身邊。
　　大概是怕我將他另外壹只好眼也射瞎，張然天另外的壹只好眼緊閉著。等到張然天疼到極致的時候，楊軍突然對著露在眼眶外面的箭尾就是壹拳。這壹拳將弩箭生生地又向前推進了三分之壹。張然天喊出來的動靜已經不是人味兒了。
　　張然天閉著眼，雙手對著自己面前壹頓瞎劃拉。可惜楊軍壹擊得手之後就馬上後撤，離開了張然天的活動範圍之內。張然天現在渾身直哆嗦，看來就算變成了孽，這種疼痛的感覺還是沒有變。
　　哀嚎了半天之後，張然天壹咬牙，伸右手抓住了釘在自己眼眶裏的弩箭。隨後壹使勁將弩箭生生地拔了出來，弩箭拔出來之後，眼眶裏面的黑血瞬間噴出來壹米多遠。他這壹套動作下來，別說張然天自己了，就連我都覺得後心直冒涼氣。
　　弩箭被拔了出來之後，雖然受傷的眼眶還在呼呼地冒黑血，但是張然天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他張開那只好眼，對著我們壹陣猛瞧。最後他的目光聚集在我手中的弓弩上面。這時我已經重新上好了弩箭，張然天看我的時候，我已經再次將弩箭瞄準了他的好眼。
　　剛才壹擊得手給了我鼓勵，現在張然天的身前連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我沒有猶豫，看準之後就扣動了扳機，第二支弩箭對著張然天的好眼射了出去。
　　在我扣動扳機的同時，張然天的右手在他眼前猛地壹揮，壹巴掌將半空中射過來的弩箭拍飛，弩箭翻著跟頭打在墻壁上之後，又反射掉到了地上。
　　又在我準備再次裝好弩箭的時候，張然天已經對著我沖了過來。用弩箭已經來不及了，我丟了弓弩，準備回身摸向腰間的時候，才想起來短劍已經被楊軍“借走”，再想彎腰撿弓弩已經來不及了。就看見壹道黑影已經到了我的身前。
　　我抓了壹支弩箭準備當武器，正準備和張然天拼命的時候，在張然天的右側突然多了兩個人影，張然天到我身前的時候，這兩個人影也趕到了。
　　來的人是郝正義和鴉。我沒有想到過來救我命的人竟然會是他倆。
　　郝正義也是動了心眼的，他和鴉找了個張然天的右眼無法看到的死角。也是張然天在盛怒之下，竟然沒有發現右手邊靠後已經站了兩人。本來以為這兩人偷襲張然天，沒想到郝正義冷不丁大喝壹聲：“張然天！”
　　張然天這才發現自己的右側多了兩人，他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向郝正義的方向，就見鴉手握壹個大銅錐子迎風向著自己唯壹的壹只好眼紮了過來。張然天再想要躲閃格擋已經來不及，眼看鴉手中的六棱法鈷就要捅進他的眼眶裏。
　　就在這時，張然天的頭略微向上壹擡。就聽見“鐺。”的壹聲響起了金屬相擊才能發出的動靜，鴉這壹六棱法鈷結結實實地紮在張然天的顴骨上，張然天只是頭晃了壹晃，之後他反手壹巴掌打在鴉的臉上，鴉的身子斜著飛了出去，撞到墻壁之後反彈摔到了地面上。
　　我本來想趁著這個機會用弩箭去紮張然天的那只好眼，還沒等動手，身後就有人拽著我的胳膊，連拉帶拽地將我拖到了後面。憑感覺就知道拉我這人是孫胖子，把我帶到後面楊軍的身邊之後，孫胖子低聲說道：“辣子，妳老實看著吧。現在不是拼命的時候，不是我說，局裏的增援差不多就要到了，現在要是有什麽閃失就太不值當了。”可能是怕我覺得欠了郝正義的人情，還要上去拼命。孫胖子頓了壹下，又說道：“那哥倆是看出便宜才出頭的，他倆是想在民調局來人之前先解決了張然天，占了便宜就走的。可惜了，看來這次郝會長打錯算盤了。”
　　孫胖子說話的時候，我向著鴉倒地的位置看了壹眼。本以為鴉這樣就交待了，沒想到他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將嘴裏面幾顆斷牙連同血沫子都吐了出來之後，鴉擡頭陰森森地看著張然天。這時張然天根本沒空搭理他。鴉被打飛之後，張然天的另外壹只手已經抓住了郝正義的脖子。
　　眼看著張然天掐得越來越緊，郝正義已經吐了舌頭，似乎只要稍微壹發力，就能將郝會長的脖子掐斷。就在這時，鴉的嘴巴突然動了，他的上下嘴唇壹張壹合，像是在說話，卻沒有發出來壹點聲音。本來張然天並不是面朝鴉的方向，但是自打鴉做出“說話。”的姿態之後，張然天臉上的表情就變得不自然，最後他突然將郝正義摔到了地上，隨後猛地轉頭看向鴉，幾乎是吼叫著說道：“妳再說壹遍！”
　　這個場景說不出來的詭異，鴉的嘴巴不停地在動，卻沒有壹點聲音。整個廣場似乎只有張然天能“聽見。”鴉說的是什麽，這時張然天的頭發已經立了起來，他右眼傷口的黑血已經止住，之前流出的黑血凝固在他的臉上，看著有壹種無法言語的可怖相。
　　鴉的嘴巴越動越快，張然天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看張然天的樣子是想過去將鴉撕成碎片，可他偏偏就壹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孫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說道：“辣子，鴉說的啞語我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楊梟他老婆投胎那次。”我已經看出了點門道，回答孫胖子說道，“楊梟和陰司鬼差談判時，楊梟就是這麽說話的。”聽了我的話之後，孫胖子的眼睛已經直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回憶了壹番之後，又對著我說道：“鬼語……鴉會說鬼語也就罷了，張然天怎麽能聽得懂？不是我說，辣子，鴉說的是什麽？妳給翻譯壹下？”我瞪了他壹眼，說道：“大聖，妳問錯人了。那是鬼說的話，整個民調局都沒幾人會說，我要是能說會聽的，早就升主任了，要麽就是早死多時了。”
　　郝正義倒地之後，翻了個身馬上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郝會長壹臉驚恐地對鴉喊道：“閉嘴！閉嘴！誰讓妳這麽幹的！”鴉看了郝正義壹眼，他的嘴巴並沒有停，或者說想停都停不了。又“說。”了幾十句之後，鴉突然將手中的六棱法鈷拋向郝正義，再張嘴時終於有了說話聲音，只是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他明顯有些不適應：“晚……晚……晚了……”
　　這兩個字出口之後，鴉的臉色開始變得死灰壹般。但是再說話的時候，已經溜了很多，他看著郝正義說道：“張……張然天把他母親……的魂魄也安置在這裏，他的母親……本來早就應該轉世投胎的。但是在這座陰穴……阻斷陰陽，陰陽互不相同，負責帶張然天母親的陰司已經找了三年，因為找不到張然天母親的魂魄，已經勾了她轉世的資格。現在這個女人只能繼續在這裏做孤魂野鬼了。”
　　郝正義沒理會鴉說的話，他三步兩步走到他的身前，揚起右手對著鴉就是壹個響亮的嘴巴：“妳知道妳說話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嗎？”挨了這壹巴掌之後，鴉反而向郝正義笑了壹下，說道：“我憋了二十多年，就算是現在馬上死，妳也該讓我說個痛快吧？”聽他這麽說，郝正義的臉色變得有些黯然，想說點什麽，卻怎麽樣也說不出口。
　　鴉長出了口氣，像是把心中的郁結順著這口氣，都給噴了出來。他扭臉看著張然天，說道：“妳母親雖然沒了轉世的資格，但是我還是有辦法能讓她投胎。只要妳合作，我就有辦法讓妳母親在壹個月之內馬上投胎轉世。”
　　鴉說話的時候，張然天站在原地看著鴉，他就像是木雕泥塑壹樣壹動不動。仿佛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了我們的存在壹樣。過了半晌之後，他突然笑了壹下，慢悠悠地說道：“投胎？現在這樣不好嗎？我要讓她親眼看著謝家殘余的那些畜生是怎麽樣壹個壹個慘死的。等謝家人都死絕了，她就在這裏陪我，也省得我壹個人寂寞了。”
　　說到這裏，張然天用壹只眼睛看了看我們，最後目光定格在我的臉上，他繼續說道：“小子，那個投胎的名額，我就讓給妳了。”
　　張然天這是不弄死我不罷休了，現在已經顧不得啞巴鴉為什麽突然會說話了。這次也不用孫胖子提醒，我轉身就向著廣場的出口跑去。本來只要十幾步的地方，現在就像天涯海角那麽遠。
　　本來以為張然天會壹路追下來，我甚至做好了被他抓住之後，用弩箭去捅張然天的好眼，和他同歸於盡的想法。眼看我就要跑出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身後“鐺。”的壹聲金屬相擊的聲音，緊接著是孫胖子的怒罵：“臭不要臉的，妳敢玩陰的！”感覺不到身後有人追上來，我轉頭偷眼向身後看了壹眼。就見張然天根本沒有追上來，他站在剛才楊軍的位置上，而楊軍捂著胸口半跪在十幾米遠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的臉色本來就白，現在簡直白得像紙壹樣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張然天是聲東擊西，嘴裏說的是讓我重新去投胎，但是動手的時候卻冷不丁奔著楊軍去了。說實話，楊軍壹直在心裏防備著張然天，但是無奈他之前在地下受傷太重，眼睛看到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雖然沒看見楊軍是怎麽樣受傷的，但是看他現在的樣子明顯是吃了大虧。張然天壹臉冷漠地看著楊軍，說道：“還以為妳留了什麽後招，早知道剛才我加壹把力，就直接送妳回老家了。誰能想到董棋超對我的撒手鐧，卻把妳傷了。我都說了，老天爺還舍不得現在就讓我死。”
　　說著，張然天冷冷地笑了壹笑，轉頭看向我說道：“妳要是想逃就快點，要是被我抓住了的話，我就把妳全身的皮肉壹片壹片地割下來，再餵給妳吃，讓妳親眼看看，自己是怎麽變成壹副骨頭架子的。”
　　他這句話說得我腦後涼風直冒，我相信現在的張然天絕對會說到做到的。但是聽他話裏的意思，並不想馬上就過來對付我。楊軍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就在張然天嚇唬我的時候，郝正義忽然走到楊軍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郝會長剛才被張然天掐住脖子時傷了氣管，雖然勉強過來扶住楊軍，但是他自己卻不停地咳嗽，加上他之前傷到了肋骨，幾乎每咳壹聲，都抻到了肋骨的傷處，疼得他齜牙咧嘴。不過郝會長這個舉動還是引起了張然天的註意，他也不說話，只是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郝正義、楊軍兩人的壹舉壹動。
　　這時，孫胖子突然開腔了：“老張，不是我說妳，謝家的人也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妳這口怨氣也應該散了壹點吧？再說了，被妳整死的人裏面，保不齊就有妳的親爹，妳就不怕剛才那道閃電再劈妳壹次？”
　　我正疑惑孫胖子這是抽了什麽風，敢這麽刺激張然天的時候，在張然天的右側七八米之外，有壹人手握短劍慢慢地向著張然天看不到的死角走過去。張然天看不到他，我卻看得清楚，是雨果，自打他進了廣場之後，就壹直沒什麽動靜，想不到他現在竟然和孫胖子配合，偷襲已經被孫胖子氣楞的張然天。
　　走到距離張然天三四米的時候，雨果突然發力，他舉著短劍向著張然天已經被我射穿的那只瞎眼捅過去，可惜他的動作大了點，有了破風之聲。張然天有了警覺，回頭同時手已經擡了上去，就在壹瞬之間，張然天伸手直接抓住了短劍劍刃，雨果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奈何不了張然天。不過張然天對這把短劍還是有些忌憚，雖然短劍傷不了他分毫，但是他還是如臨大敵壹般，不敢絲毫大意。
　　張然天看清了來人是雨果之後，獰笑壹聲剛要說話，卻沒有想到雨果另外壹只手也伸了過來，他這只手上握著壹枚煙盒大小的十字架，對著張然天的好眼捅了上去。這個距離實在太近，張然天來不及反應，十字架的前段瞬間捅進了他的眼窩裏，雨果得手之後馬上又將十字架拔了出來，黑色的血液順著眼睛的傷口噴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