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名業火

　　郝文明眼睛壹瞪，用力拍了壹下銅棺蓋說：“媽的！是定屍銅棺！我明白了，傳說都是假的，百節王是被人害死的！墓室裏的不是什麽陪葬童子，是士兵，監視百節王屍體的士兵。”
　　這話壹出口，旁邊破軍的臉色開始發青，他問“誰和百節王有這麽大的仇？用上了定屍銅棺。死了還不讓他投胎轉世。”
　　我聽了個壹知半解，孫胖子也是直撓頭，他湊到破軍的身邊問“妳拿鏡子照照自己的臉吧，跟青花瓷似的。定屍銅棺很厲害嗎？把妳嚇成這樣？”
　　“不是厲害，是缺德，缺了大德。”破軍憤憤地解釋道。原來這定屍銅棺本來是殷商時期最嚴厲的刑罰手段，商朝時就已經有了輪回轉生之說，人死了不過是下壹次投胎轉世的開始。有了這種想法的人就無所顧忌，殺人越貨，甚至拉桿造反都敢豁出去，反正失敗了就是壹死，死後再投胎就是了。用現在的話說，十八年後又是壹條好漢。
　　這些很容易走極端的人，讓當時商朝的當權者們很是頭痛。連死他們都不怕，還能怕什麽？後來有壹個方士給商宣王出了個主意，既然他們不怕死，那就讓他們死不成。
　　嚴格來說，這些人還是會死，只是死後魂魄會被困在壹個特制的銅棺材裏，他們的靈魂和肉身被困在壹起，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腐爛，肉身受的任何苦楚，在魂魄上都會有體現。最慘的是，魂魄會永遠困在銅棺裏，不能轉世投胎。後來商滅周盛，這種刑罰也被周孝王廢止了。
　　“那不是和那個聚魂釘的作用差不多嘛。”孫胖子也湊到跟前說道。
　　“不壹樣，聚魂釘嚴格說起來，是用來續命的。被聚魂釘釘了，還可以控制自己的肉身，如果活夠了，甚至可以自己拔出聚魂釘，去投胎。而這個定屍銅棺是被動的，相當於宣判死刑犯時，最後的那句剝奪投胎權利終身！”
　　“那現在怎麽辦？打開銅棺材，讓百節王出來松快松快？”我說道。
　　郝文明壹咬牙說：“先開棺，看清楚裏面是什麽！”
　　定屍銅棺說是銅的，其實是摻雜了其他類似鉛的金屬。加上銅棺經過了幾千年的歲月，棺蓋和棺身幾乎銹成了壹體。
　　孫胖子出了個主意，先是敲松了銅棺蓋和銅棺的接連處，又從屍體上拔出了壹百多根聚魂釘。我、破軍和孫胖子合力將銅棺蓋的壹角擡出壹條縫隙，郝文明趁機將十來根聚魂釘墊進縫隙中。
　　等銅棺的四角加上四周都被墊上了聚魂釘後，我和破軍沿著壹側推動銅棺蓋，有了這百十來個滾軸，並沒有太費力，就將銅棺蓋向前推開了壹半。
　　“行了。”郝文明站在棺槨的跟前，眼瞧著定屍銅棺的內部顯露了出來。在壹堆大大小小的陪葬品中心，露出壹具被類似亞麻布的布料層層包裹著的屍體。
　　“這真的是百節王嗎？”孫胖子問，“怎麽看上去像個木乃伊？”
　　郝文明的目光在銅棺裏面來回掃了幾遍，最後停留在木乃伊的身上。
　　“郝頭，屍身上面的布料有問題。”破軍用甩棍撥弄木乃伊身上的亞麻布，過了三千年，這些布料竟然還有些許的柔韌性。
　　郝文明用手在亞麻布的壹角撚了壹下，認出了來歷，屍體上裹著的亞麻布叫晟麻，是商朝時期，商朝王族死後專用的裹屍布。有記載說過，用晟麻裹屍，屍體不會腐爛，而且還能避蛇蟲鼠蟻。晟麻使用的等級相當森嚴，所以除了極個別王室宗親外，壹般的諸侯都不夠資格使用。直到紂王時期，才放寬了晟麻的使用權限，可惜沒有幾年，晟麻就絕跡了。
　　商紂王登基時，被發現紂王專用的布料裏摻雜了這種死人才會用的晟麻。因為查不到主謀，紂王壹怒之下，將全國制作晟麻的匠人抓起來砍了頭。從此之後，晟麻制作方法也就失傳了。
　　郝文明嘖嘖嘴，又說：“把晟麻撕開，讓百節王出來透透氣吧。”
　　破軍將甩棍的壹頭伸進晟麻裏，輕輕向上壹挑，晟麻表面雖然還有點柔韌，但經過幾千年的歲月，裏面早已經酥透了。破軍沒有費事，就將幾層纏裹著屍體的晟麻挑破了。
　　晟麻包裹著的屍體露了出來，這是壹具四十多歲的男屍。之所以我敢這麽肯定，是因為這具屍體還保持著剛死時候的狀態。他身體全裸，皮膚有種病態的蒼白，似乎還有些生氣。兩眼半合，從我的角度看，能看到他的瞳孔沒有絲毫渾濁。那壹剎那，我竟然產生了壹種要過去聽聽他心跳的沖動。
　　要不是這壹路下來，多少知道點底細，說他死了將近三千年，打死我都不信。看上去他更像是睡著了，壹覺睡了三千年。
　　“這是百節王，還是千年老妖？妳們誰信他已經死了兩千多年？”孫胖子喃喃道，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卻向著郝文明看去。
　　郝文明也在盯著百節王看，只是他看的方式有些特別。別的地方都不看，只是抓起了銅棺中人的雙手看了幾眼。
　　“他不是百節王。”郝主任來了壹句總結性發言。
　　之前的判斷全錯了？破軍楞了壹下說：“郝頭，我們之前搞錯了？這裏不是百節王的陵寢？”
　　“陵寢是百節王的沒錯，只是這個定屍銅棺裏葬著的人卻不是百節王。”郝文明沈聲說道。
　　孫胖子楞楞地說了壹句“那棺材裏躺著的是誰？”
　　“誰都有可能，就不可能是百節王。”郝文明瞇縫著眼睛說道，“百節王是古稚國最後壹代國王，他的資料流傳下來的雖然不多，但還是能肯定壹點，百節王天生異相，雙手除大拇指外，剩余八指同齊。妳們看看棺材裏這人是嗎？”
　　我看了壹眼躺在銅棺裏的那個人，五只手指長短各異，看不出來有百節王天賦異稟的傾向。
　　之前定的計劃是找到百節王留下的暗道。現在證實定屍銅棺裏的人不是百節王。那下壹步該怎麽出去？我、孫胖子和破軍的目光壹起轉向了郝主任。
　　郝文明沈著臉，手扶著銅棺好像在想什麽事情。還沒等他想明白，墓室中突然傳來壹陣焦糊的味道。緊接著，就聽見孫胖子壹聲驚呼“屍首著火了！”
　　再看向銅棺時，裏面躥出了火苗。
　　火是從屍體的耳、鼻、眼睛、嘴巴裏冒出來的。我們幾人的臉上都變了顏色。八只眼睛盯著銅棺，還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我脫下衣服，想趁著火勢不大，把火苗拍滅。還沒等上前，就被破軍壹把攔住，他臉色十分凝重地說：“別過去，火有問題。”
　　火能有什麽問題？還沒等我問出口來，屍體身上的火苗起了變化，通紅的火苗子突然晃了幾晃，就在同時，銅棺內竟然沒了顏色，裏面就像是在放壹場黑白電影。緊接著，原本通紅的火苗向死屍的體內壹斂，隨即又猛地冒出來。再湧出來時，火苗竟也變成了黑白的顏色——黑色的內焰，白色的外焰。看上去有壹種讓人窒息的感覺。
　　郝文明沖著我們三個喊道：“都離遠點！”他自己則還站在定屍銅棺的旁邊，用手機拍了幾張銅棺裏正在燃燒屍體的照片。看得出來，郝主任對這黑白的火焰十分忌憚，照片壹拍完便馬上後退了幾步，冷冷地看著火中的屍體。
　　孫胖子這時已經躥出去老遠，口中還憤憤道：“媽的，棺材裏的倒黴鬼到底得罪誰了？被定屍銅棺關了幾千年不說，壹露面就有火刑伺候他！”
　　我和破軍退到了郝文明的身後，孫胖子則弓著腰，站在了我們的身後七八米遠。這胖子倒是惜命。不過我們三個要是完了，只剩下他自己怕也是難逃劫數。
　　看見郝文明還在不錯眼神地盯著已經被火燒得劈啪亂響的屍體，我猶豫了壹下，還是不能惹他。只得捅了捅身邊的破軍問“這是什麽鬼火？燒起來連個顏色都沒有？”
　　破軍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先是嘆了口氣說：“妳和大聖的命不知道是好還是歹，第壹次出來不光見識了聚魂釘、定屍銅棺，就連無明業火妳們都能遇上。回去之後記得買彩票。”
　　“業火？還無名？”孫胖子可能是看出來危險不大，便上前幾步，蹭到我和破軍的身後，“什麽意思？”
　　破軍看了壹眼郝文明，看他沒有制止的意思，才說道：“無明業火又叫陰世火。據說能燒盡天下壹切之惡業。凡屬是前世做了不赦之大惡的人，死後會陰司判為永不超生、被無名業火燒成虛無。陽世之火只能燒毀人的肉體，而這個陰世之火能把靈魂都燒幹凈。”
　　孫胖子的臉上變了顏色，繼續問“妳的意思是說，被這個無明業火燒了的人，最後連魂兒都剩不下？投胎都不用想了，徹底玩完了？”
　　破軍點點頭說：“差不多，也有妳那麽壹說。”
　　“那還楞什麽？別在這兒待著了，趕快躲出去啊。”孫胖子嘴上說著，腳下已經開始動作，話說完時，人已經差不多走到了大門口。
　　“看妳那點出息。”破軍譏笑壹聲後說道，“無明業火的出現都有針對的人或者動物，只要妳不主動惹它，就不會引火燒身。”
　　“還是小心點好。”孫胖子嘴裏咕咕噥噥地說著，腳下沒動地方，看來形勢只要稍有變化，他就能跑到安全的地方。
　　破軍不再搭理他，他也學著郝文明的架勢，眼瞧著無明業火越燒越暗。最後，業火的火苗閃了幾下，隨即熄滅。
　　看著郝文明向前壹步，目光又瞟向銅棺裏面，破軍才敢說道：“好了，應該沒事了。”
　　再次走到銅棺的跟前，我徹底楞住了。原本幾分鐘前還老老實實躺在銅棺裏的屍體，竟然燒沒了。銅棺裏沒有留下任何和那具屍體有關的證據，甚至連壹撮灰都沒有留下。除此之外，銅棺裏別的物品（譬如晟麻和陪葬的物品等等）則保持著剛才的樣子，完好無缺。
　　破軍站在我的身邊，解釋道：“無明業火是有針對性的，除非有人主動招惹它。”
　　孫胖子也回到了銅棺的附近，他探頭看了幾眼銅棺的內部後，對著郝文明說道：“郝頭，定屍銅棺也打開了，無明業火也燒完了，出去的暗道還能找著嗎？”
　　郝文明正圍著定屍銅棺轉悠，聽到他的話，擡頭掃了孫胖子壹眼說：“應該就在這墓室裏，看看能不能找到吧。”
　　孫胖子倚靠著銅棺，撇了撇嘴說：“要不還是回到掉進來的地方等吧，等歐陽主任派人來找。這壹道上，什麽千奇百怪的事都遇……”
　　也該他倒黴，正說得起勁兒時，腳下卻踩著了壹根聚魂釘。話還沒說完，腳下壹滑，加上他身大肉沈，整個人倒頭栽進了定屍銅棺裏。這壹下，嚇得他不輕，掉進去後，孫胖子的手腳劃拉幾下，不知道在銅棺裏碰到了什麽機關。
　　“嘎”的壹聲，銅棺的底座突然裂開，露出壹個黑漆漆的大洞。孫胖子連同裹屍的晟麻和陪葬品壹起墜落洞中，孫胖子掉下去時喊了壹嗓子“誰推的我？”
　　在孫胖子墜落下去的瞬間，我恍惚看見了壹個藍色的人和孫胖子壹起掉落洞中。事情發生得太快，沒等我們幾個反應過來，孫胖子已經在洞底了，聽聲音他應該沒什麽大事，已經能聽見他齜牙咧嘴的動靜。
　　郝文明站在銅棺旁，對下面喊道：“大聖，妳怎麽樣？能動嗎？”我跟了壹句“什麽東西和妳壹塊掉下去了？”
　　下面傳來孫胖子壹陣哼哼聲“還沒死成，辣子，妳看見什麽了？是銅棺裏的陪葬品吧？我這屁股，都摔木了……”聽到他沒事兒，我們三個都松了口氣。
　　“下面什麽情況？”
　　“等壹等，我看壹下。”下面亮起了壹點火光，是孫胖子打著了打火機。
　　我手扒著銅棺向下喊道：“孫大聖，妳的打火機不是沒油了嗎？”
　　孫胖子在下面怒道：“辣子，妳現在說這個有意思嗎？”
　　“都別廢話了。”郝文明喊了壹聲，對著銅棺下面喊道：“怎麽樣了，不是我說，妳看見什麽了？”
　　“墻上有壁畫，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麽。還有……下面還有壹個棺材，我說，妳們不下來嗎？”
　　我目測了壹下距離，還好，不算太高，也就七八米的高度，跳下去應該沒什麽問題。
　　郝文明爬上了銅棺的邊緣，喊“大聖，妳讓壹讓，別砸著妳。”
　　“好了，下來吧。”孫胖子向後退了幾步，把落地的位置讓了出來。
　　郝文明不再廢話，壹縱身，跳了進去。接著是破軍和我，壹前壹後跳進了洞底。
　　如果不和上面的主墓室相比，這洞裏面還算是寬裕，和別的鬥室不同，這裏沒什麽裝飾，壹口棺材孤零零地擺放在中心。如孫胖子所說，四周的墻上還真畫著四幅壁畫。
　　壁畫的畫工談不上什麽美感，風格以寫實為主，好像是在敘述著壹場戰爭的始末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