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悲劇的開始

　　我心不在焉地站在新郎的身後，婚禮司儀宣布請出證婚的神父。尼古拉斯·雨果壹身聖潔地走了出來，壹對新人分別宣誓，交換戒指，雨果神父宣布從此二人結為夫婦。洋人的禮節過後，就是長輩致辭了。由於主場在女方，致辭也是由女方開始。出乎我意料的是，女方這邊的致辭人不是謝厐，而是壹個八十多歲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被人攙上了臺。司儀介紹之後我才明白，敢情這邊的規矩是無論紅白事都由家族之中的最長者致辭。而這位老人是謝莫愁的壹位爺爺輩，今年已經八十四了，昨天剛去火葬場致辭，今天又到這裏來趕場了。
　　老者上臺之後，先是顫巍巍地鞠了躬，之後也不用稿子，直接站在麥克風的前面說道：“今天我在這裏，看到了壹對新人的結合，我的心裏十分沈痛……”話說到這裏，老者猛地反應過來這是背串場了。臺下眾人都低著頭，壹個壹個憋得面紅耳赤的。礙著謝厐的勢力，沒有壹個人敢笑出聲來。不過就是這樣，謝厐已經是氣得滿臉漲紅，而臺上的那位老者也是臉上通紅的，他尷尬地站在臺上，現在滿腦子裏都是接上句詞的沈痛哀悼和無比懷念，喜事的詞楞是壹句都想不起來。臺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臺上的老者急得大汗淋漓，就在婚禮司儀準備上去救場的時候，老者兩眼壹翻，竟然癱倒在了臺上。
　　臺下眾人壹陣騷動，酒店的總經理帶人已經跑到了臺上。總經理號了號老者的脈搏，他的手指搭上脈搏的時候，臉色就變了，隨即翻開了老者的眼皮，眼見著這位總經理的頭發都豎了起來，渾身打了個哆嗦，本能地向後壹仰，壹屁股坐到了地上。最後強打精神站了起來，臉色慘白地向謝厐使了個眼色，然後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道：“快點擡上船送醫院……”
　　身邊的工作人員還沒等動手，大廳外面沖進來壹個五六十歲的半大老頭兒，他雙手提著褲子，好像是在上洗手間，也不知道有沒有方便完，得知老者出事，就急忙跑出來直奔臺上。他推開眾人，扶起老者：“爹！妳這是怎麽了！”晃了晃老者覺得不對勁兒，半大老頭兒探了探老者的鼻息，突然倒在老者的身上，放聲大哭道，“爹啊，妳怎麽就這麽走了……”
　　這壹下子，臺下炸開了營，好好的喜事進行到了壹半突然變成了白事。謝厐和壹大家子姓謝的人都上了臺。我弟弟和新娘子都嚇傻了，倒是那個伴娘沈得住氣，雖然她也嚇得臉色發白，但還是拉著新娘，將她和新郎壹起拉到了後臺。只留下我代站在臺上，繼續看著事態的發展。
　　這邊謝家人有的在查看老者的身體，有的在勸號啕大哭的半大老頭兒。不過這邊越勸，半大老頭哭得越厲害，突然，臺上有人喊道：“老三，妳別哭了，妳眼裏流血了。”隨著這壹聲喊叫，圍著半大老頭兒的人突然散開。臺下的人這才發現，半大老頭兒的眼裏已經流的不是眼淚，而是兩行鮮血順著他的眼窩流了出來，開始還是淡淡的粉紅色兩行，但是轉眼之間，已經變成了通紅的鮮血。
　　半大老頭兒也覺得不對勁兒了，他拼命想止住眼淚，但是現在這兩行血淚已經不是他想止就能止得住了。這兩行血淚越流越急，半大老頭兒突然壹頭栽倒，在地上抽搐起來。有膽子大的，按住半大老頭兒掐住他的人中，但是人中都被掐出血來也不見他有好轉的跡象。最後這個半大老頭兒突然壹口血噴出來，噴了搶救他的人壹頭壹臉。血噴出來之後，半大老頭癱倒在地，壹動不動，周圍沒有人敢再過去。最後還是那個倒黴的酒店總經理，硬著頭皮湊過去，這次直接扒開半大老頭兒的眼皮，只看了壹眼就合上眼皮，回頭有些苦澀地對謝厐說道：“他……也走了。”
　　這時大廳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了眼。謝厐的心裏懊糟透了，好好的壹場婚禮剛開場就死了兩個親戚，喜事成了白事。女兒的婚禮也別辦了，給他倆十萬八萬的，去歐洲也好、美國也好，就當是旅行結婚了。
　　謝厐在鬧心的時候，我站在兩具死屍的旁邊，反復地看了壹圈兒，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對的地方，看來就是事有湊巧，趕上我弟弟倒黴，結婚結成這樣，他倆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呢。想到這時，我擡頭看向男方主桌的方向，正好看見蕭和尚正瞇縫著眼睛看著郝正義，而郝會長卻皺著眉頭看著我腳下的兩具屍體。看著他的樣子，我心裏轉了個個，難道我看漏了什麽？
　　我順著郝正義的眼神，在兩具屍體上面又仔細看了壹遍，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再看郝會長，他好像有什麽事情沒有想通，眉毛擰得就像是個麻團壹樣。我這邊雨果又重新上了臺，他蹲在兩具屍體的身邊，摘下自己的十字架分別放到兩具屍體的腦門兒上，同時他嘴裏叨叨念念，雨果說的是拉丁文，在場的恐怕除了孫胖子之外，再沒有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麽的了。臺上的人都以為這是在為死者祈禱，加上雨果又是外國人，倒也沒有人為難他。
　　雨果的壹套程序做完，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事情，最後重新佩戴好十字架之後，他回頭看了蕭和尚壹眼，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比起這兩具屍體來，蕭和尚對郝正義的興趣明顯要大得多，確定了臺上的父子倆是死於意外之後，他就壹直盯著郝會長。倒是和他同坐壹張桌子的楊軍，幾乎和郝正義的表情壹模壹樣，也是皺著眉頭盯著那兩具屍體。孫胖子偶爾和他咬了下耳朵，不過楊軍只是搖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這時，謝家的人自己開始內訌了。壹個和謝厐差不多年紀的男子突然開始發難：“謝老大，我就說不讓二爹來遭這個罪了。他今年都八十四了，已經在門檻兒上了。這個歲數妳還折騰他，要不是妳，二爹和老三他們爺兒倆也死不了！”他這麽指著謝厐的鼻子壹通地嚷嚷，謝厐本來就心煩意亂的，壹肚子的氣本來就不知道往哪兒撒，現在出來這麽壹個楞頭兒青，正好找著出氣的筒子了。
　　也顧不得臺下的首桌上的副市長是不是在看了，謝厐沖過去正反兩個巴掌扇在那人的臉上：“放妳媽的屁！謝老五，請二爹來的時候怎麽沒聽見妳放這個屁！”說著在那個叫老五的身上又是幾拳，老五火氣也上來了，兩個老頭兒廝打在壹起。謝家就屬這倆人最有勢力，很多人都在跟他倆混飯吃，見到這兩人動手了，幾乎所有姓謝的都過去拉架。
　　臺上亂得就跟壹鍋粥的時候，臺下首桌首席的那位副市長狠狠地壹拍桌子，“啪。”的壹聲，臺上眾人頓時老實了。這位副市長臉色鐵青地看著謝厐和老五，說道：“都別拉，讓他們倆打！”他這麽壹說，謝厐和老五反而松了手，各自蔫頭耷腦地站在原地不動。副市長又哼了壹聲，叫過自己的秘書，不再理會眾人，只是把去拉架的壹個公安分局的副局長叫了下去，說道，“妳在這裏看著他們善後，要是有誰再動手，直接拷走！”說罷，帶著自己的秘書揚長而去。見到副市長都走了，大廳內也開始有人跟在副市長的身後，壹起出了大廳向碼頭走去。
　　臺上亂糟糟的，沒有我下腳的地方，我弟弟他們又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我索性到了男方的那張桌子前，守著蕭和尚拉了把椅子坐下。二叔還在臺上拉架，二嬸愁眉苦臉的，我親爹親媽在壹個勁兒地勸她。爺爺也是唉聲嘆氣地念叨：“這都是什麽事兒，好好的喜事……唉！”趁著沒人註意，我悄悄地向蕭和尚低聲問道：“是咱們的事嗎？”蕭和尚沈吟了壹下，目光從郝正義的身上收了回來，說道：“現在倒是看不出什麽來，可能就是妳們這位親家倒黴吧，上輩子不積德，這輩子報應了。”
　　本來我也以為就這麽定論了，沒想到壹直都沒有說話的楊軍突然說了壹句：“那也未必……”他說得沒頭沒腦，我和蕭和尚都扭臉看向楊軍。蕭和尚說道：“妳看出什麽來了？”沒想到楊軍搖了搖頭，說道：“倒是看不出什麽破綻來，不過總覺得這裏邊有什麽問題。”
　　我們說話的時候，臺上已經消停了很多。壹幫姓謝的加上我三叔還有若幹幫閑的，將謝厐和老五分別隔離在臺上的兩個角落。這兩個老家夥雖然都不動手了，但還是罵罵咧咧的，互相說個沒完。老五走到角落裏的壹排椅子前，這些椅子都是壹根支柱支撐的旋轉椅，本來是在婚禮後面的環節要用到的，但是現在看來基本上是用不著了。老五拽過壹把椅子，就像把它當成了謝厐壹樣，使勁地向下壹坐……這場婚禮的第三件慘事發生了。
　　就聽見“嘭”的壹聲。老五屁股底下的轉椅椅墊突然爆開，下面手臂粗細的鋼管躥了上來，不偏不倚直接貫進了老五的肛門裏，加上剛才那壹坐帶足了力氣，大半米長的鋼管差不多都順著老五的肛門到了他的肚子裏。老五先是條件反射地蹦了起來，還夾著轉椅的底座跨了壹步，但是緊接著他就躺在地上開始抽搐起來，屁股下面順著鋼管不停地有鮮血夾雜著黑黃的液體壹起流出來。
　　現在別說是這些姓謝的，就連留下的那位公安局的副局長都蒙了。這位副局長也算是見過點世面的，但是這麽重口味的事情還是第壹次見。最後還是他大吼了壹聲：“別看著了！上船，送醫院！”眾人這才明白過來，七手八腳地扯過壹塊地毯，將老五擡了上去。他這時候已經昏迷了，但是屁股上的鋼管不敢拔，只能讓老五趴在上面。七八個小夥子拽住地毯邊緣，向著大廳外面走去。現在只求碼頭的客船沒有都開走，能留下壹艘把老五送上岸。
　　眼看他們就要走出大廳的時候，外面又進來壹大群人，正是剛才和副市長壹起出去的那些人。壹出壹進兩撥人見面都楞了，沒等他們互相詢問，副市長在後面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海風吹的，這位副市長的臉色慘白，他的秘書替副市長說了壹個不好的消息：“出不去了，外面的船都沈了。”大廳內頓時又嘈雜起來，突然，拽著地毯的壹個小夥子指著地毯裏面的老五，壹臉驚恐地說道：“五大爺死了……”
　　眾人趕到碼頭的時候，停靠在這裏的幾艘客船已經大半都沈入了海底，還有幾艘船身已經沈了壹大半，只露出壹截船頭還在海面上。但是轉瞬之間，剩下的幾艘船也都相繼沈入了海底。本來碼頭上有值班看守的人員，但是今天趕上老板娶女婿的大喜日子，謝厐對待員工還是很夠意思的，安排了人在酒店大堂給島上的員工發紅包。這壹下子所有的人都去酒店那邊湊熱鬧了，等到他們跟著副市長的人流回到碼頭時，才發現闖了禍，剛才去搶紅包的時候，竟然都忘了留人守著碼頭，現在連船是怎麽沈的都說不清楚了。
　　壹陣混亂之後，副市長這邊的眾人開始打電話，安排船只過來救援。但是掏出電話才發現所有人的手機信號都是空的，像是被某種信號幹擾器給屏蔽了。這時，所有的人都開始慌了，現在看起來酒店大廳那邊的慘劇已經不像是意外事故了，冥冥中好像是有人都安排好了這壹環套壹環的情節，就是為了將島上的人置於死地。眾人從碼頭回到酒店，看到老五慘象的時候，再次地驗證了這個想法。
　　同樣的事情出現了三次，就不能稱之為巧合了。大廳裏已經亂成了壹團，酒店總經理找人去查電話信號出了什麽問題，不壹會兒消息就傳了回來，倒不是有什麽信號幹擾器，而是島上的手機信號發射架被人為破壞了。破壞發射架的人手法很絕，根本就不給妳維修的可能。那位公安分局的副局長是光桿司令來參加婚禮的，島上的人他都不信任，又聯系不到外面，只能在來賓中挑選他認識的信任的人來作幫手了。找了十來個知根知底的人之後，這位副局長就和副市長壹起，忙活起破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