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譴

　　和剛才在暗室的情形不同，這裏的空間足夠。加上這三把短劍出乎意料地鋒利強韌，我們三人使足了氣力，沒有多壹會兒便將石板鑿出來壹個可容納孫胖子這樣身形的人進出的大洞。
　　出了墓室之後，我們向前壹直走下去。也就是走了二百多米，前方又是壹塊巨大的石板擋住了去路。這次都不用楊軍開口，我們三人照方抓藥，又對著石板壹頓猛鑿。這壹路走下去，幾乎每隔二三百米便會出現壹塊石板擋住去路。饒是我們的短劍屬於神兵利器，但是就這麽連番幾次地鑿石板，也把我們這三人累得筋疲力盡的，郝正義和鴉幾次都要上來替換我們，都被我和孫胖子十分堅決地拒絕。
　　鑿開第五塊石板之後，裏面就是我們之前到過的海底在空中的廣場。這時已經看不見閃電透過海底映下來的白色弧光。整個廣場都是黑漆漆的，孫胖子先用手電向廣場裏面照去，就見在海底下方的位置上站著壹個人。
　　這人本來是背對著我們幾個人，聽到我們出現之後，這人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我們這幾個人慢悠悠地說道：“妳們怎麽才出來？還以為妳們走了連我都不知道的秘道，現在都出去了。想不到妳們會這麽磨蹭。”說著，這人露出壹嘴的黑牙，沖著我們咧嘴壹笑。
　　張然天……他現在不是應該被他的那群表兄弟包圍了嗎？看他的身體也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不過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被各種動物抓扯撕咬的痕跡。
　　廣場是半封閉的，前面的入口黑洞洞的，八成也被石板之類的東西擋住了去路。要想退出去的出路只有我們身後剛剛開鑿出來的洞口。對於張然天會這麽迅速就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楊軍也想不通，他冷冷地看著張然天，說道：“想不到這樣妳還能站起來。我真的有點好奇了，妳是怎麽掙脫的？”
　　張然天笑了壹下，說道：“也是托了妳們幾位的福了。剛才我也以為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沒想到我被惹急了的時候，竟然只喊了壹嗓子就解決了問題。”
　　張然天說完這幾句話之後，他的眼睛突然瞪了起來，同時喉結上下抖動，他的嘴巴緊閉，但是腮幫子卻像皮球壹樣地鼓了起來。看著就好像是憋了壹口氣，隨時都能噴出來壹樣。
　　眼看著張然天嘴裏的這口氣就要噴出來，楊軍突然壹甩手，將懷裏抱著的黑貓向著張然天扔了過去。黑貓離開楊軍懷中的瞬間，它全身的皮毛再次炸開，我的眼前壹花，就見壹個黑色的影子向著黑色的張然天飛過去。
　　張然天剛剛看清飛過來的是楊軍懷中的黑貓時，壹陣撕心裂肺的叫聲就從黑貓的嘴裏喊了出來：“孽！……”張然天的眼前壹黑，他的身子晃了幾下之後，腳下壹軟，雙膝前傾跪在了地上，隨後他的臉朝下，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我們也沒防備楊軍會來這麽壹手，和前幾次壹樣，我的心臟壹陣緊縮，就好像瞬間停頓了壹樣。同時腳下沒了知覺，我側身摔倒在地。倒地之後，我的意識還算清醒，就看見除了楊軍之外，我們這幾個人幾乎都倒在了地上。但最詭異的是郝正義，他的身子只是晃了晃，就恢復了正常。
　　楊軍看著他也有些不解，但是現在的情形也沒有時間詢問了。楊軍走到張然天的身邊，扒開了他的眼皮看了看，之後就不再管張然天。轉身向我們這邊走來，只留下黑貓在張然天的身邊來回轉悠。
　　這個廣場到處都是積水，楊軍走到我身邊時，彎腰在積水深的地方捧起壹捧水，將這捧黑乎乎的臟水倒進了我的嘴裏。這又澀又鹹的臟水流進了我的氣管，壹陣猛烈的咳嗽之後，我的身體竟然又有了知覺。咳嗽得差不多之後，我滿臉通紅地對楊軍說道：“楊軍，妳就不能換個方法嗎？”
　　楊軍沒有搭理我，他用同樣的方法將雨果和孫胖子兩人恢復了正常，正準備去鴉那裏的時候，卻看見郝正義已經將鴉扶了起來。剛才他光顧忙乎我們了，郝會長是怎麽將鴉弄醒的，竟然沒有壹個人看到。
　　楊軍看了壹眼郝正義和鴉兩人，還沒等他說話，就聽見身後黑貓壹陣急促的叫聲：“孽——孽——孽——。”雖然叫的都是“孽”，但是已經沒了之前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回頭看向黑貓的時候，就看見它身邊的張然天正在劇烈地顫抖，同時他的嘴裏不斷地有黑色的液體流出來。黑貓身上已經平順的皮毛再次炸起來，好像壹個黑色毛球壹樣，圍著張然天的身體不停地打轉。
　　就在這時，張然天的手突然動了，他晃晃悠悠用雙手撐地，慢慢地站了起來。等他剛剛站穩之後，也不用楊軍發號施令，黑貓突然向上壹躥直奔張然天的面門。看它的架勢，這是準備再來壹次撕心裂肺地嚎叫。
　　沒想到黑貓就在半空中的時候，張然天突然出手，在半空中壹把抓住黑貓的脖子，順勢就向旁邊的墻壁上扔了出去。就聽見“嘭。”的壹聲響，黑貓被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墻上，它叫都沒有叫，直挺挺地跌落在地上。
　　本來我以為這次黑貓是兇多吉少了，但是沒想到只過了不到壹分鐘，黑貓突然在地上打了壹個滾，從地上彈了起來。然後向著楊軍的方向跑過去，跑到壹半的時候，看見了楊軍身邊的孫胖子。黑貓在半路上突然變線，箭壹樣地直接躥到了孫胖子的懷裏。
　　張然天看著孫胖子懷裏的黑貓說道：“看走眼了，我還壹直以為這只貓只是壹只半孽。想不到這麽壹個小東西也是聖體，本來我還以為這個世上只有我這麽壹個孤零零的存在。”說到這裏，他扭臉看向楊軍說道：“現在是不是後悔了？剛才在暗室裏妳明明有機會砍掉我的腦袋，或者砍掉我的四肢也是個辦法。可惜了，我現在就算把頭伸到妳的面前，妳也沒本事砍下來了。”
　　張然天說話的時候，楊軍就壹直冷冷地看著他。等到張然天說完之後，楊軍看著他說道：“妳也不像是妳之前說的那樣，無意中發現這裏的吧？起碼外面井裏的禁制就不是像妳隨便能打開的。”
　　“嗯？”張然天看著楊軍笑了壹下，說道，“妳這是在消磨時間，等妳的援兵？別費那個心思了。從這裏到外面的枯井起碼還被五十道石閘擋著，就算妳們的人能趕到這裏，也是明天的事情了。”說到這裏，張然天扭臉看向孫胖子懷裏的黑貓，又看了壹眼楊軍，說道：“反正妳們也都是快死的人了，和妳們多說兩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想做個明白鬼也要多少付出點代價。”
　　說到這裏，張然天手指著黑貓說道：“我把這裏的事情講明白，這只黑貓歸我，然後我再送妳們上路，讓妳們少遭點罪。”沒等楊軍說話，孫胖子搶先說道：“不是我說，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是死路壹條？那我們還不如放了黑貓，讓妳慢慢地逮它。再說了，論起拼命來，還不知道誰拼得過誰……”
　　還沒等孫胖子說完，楊軍就插嘴說道：“好，就按妳說的辦。妳把事情交代清楚，我把孽給妳。”說著他走到孫胖子的面前，將黑貓接了過來，在張然天的面前晃了壹下之後，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張然天看了壹眼黑貓說道：“之前和妳們也說過，我是在道觀中長大的。我當時做夢都想讓我師傅教我壹些本事，好讓我把這個大仇報了。但是那個老糊塗說我命中帶煞，死活都不肯教我術法。他不教我，我就只好自己偷著學。”
　　“我在道觀的藏經室裏面找能殺人的術法的時候，無意中找到幾封董棋超給他朋友的信，信裏面說的幾乎都是關於這個陰穴和聖體的事情。有壹封信是董棋超邀請他朋友去做客，他將這個陰穴裏面的各條暗道都描繪出來。而且還將他收藏術法經文的地點都說給他的朋友聽。”
　　“真是老天爺保佑，我到這個島上來尋找陰穴的時候，竟然發現了這裏被謝家的老大給包了。我可以現學現用，慢慢地把謝家人都送到地下去。”
　　說到這裏，張然天慘然壹笑，頓了壹下之後，他繼續說道：“可惜這裏大多數的術法和陣法我都看不懂，少數幾種我看得懂的又用不上。尤其是關於聖體（孽）的這壹段，董棋超好像怕他的那個朋友來的時候看不明白，他幾乎都是用白話寫的，不過我當時是拿著當神話故事看的，我根本不相信還有這樣的存在。”
　　“我空在寶山當中，卻什麽東西都拿不出來。這壹年壹年地跟謝家的這些王八蛋耗著，還要像伺候大爺壹樣伺候他們。我媽自殺了，他們卻過得越來越好。有壹段時間我甚至已經想放棄用術法報仇了，與其這樣幹耗著，還不如我用槍用刀能殺幾個謝家人就算幾個，起碼先讓我痛快痛快。”
　　“可能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年前的時候，謝老大那個小婊子懷了崽子。謝老大氣了壹陣之後，開始忙乎他女兒的婚事。把天南地北的謝家人都召回來參加婚禮。妳們知道這個機會多難得嗎？我開始第壹個考慮的是下毒，但是短時間之內我上哪兒去找劇毒的藥物？迫不得已，我只好又回到這裏來試試運氣。”
　　“我真的懷疑那時候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本來也沒抱著什麽希望，但是我在藏經室裏竟然發現了壹份以前我看漏的術法。這個術法就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壹樣，只要我自己能豁出去，謝家的人壹個都跑不了。”
　　說到這裏，張然天緩了口氣，他看了我們壹眼，說道：“血咒是怎麽回事，妳們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本來這壹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沒想到妳們兩撥人的到來，卻起了變數。剛才在碼頭的時候，我以為壹切都完了，我是死是活無所謂，但是太便宜謝家的這群畜生了，尤其是謝龐謝老大，他不死我怎麽都不甘心。”
　　“之前在碼頭上，我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和謝老大同歸於盡，不過老天爺還是憐惜我。還記得剛才在碼頭上，那數不清的雷擊中海面的場景嗎？當時我的腦中突然想起來董棋超寫的聖體現世的兩句話——萬雷為引，聖體終現。”
　　張然天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黑身子，古怪地壹笑之後，繼續說道：“董棋超壹輩子之所以沒有制造完美的聖體，是因為他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把數不清的天雷引下來。不過我替他做到了……妳們管這副聖體叫作孽是吧？名字起得真貼切，這天雷不就是被我引下來的嗎？我這個孽種累死了親媽，該殺的不該殺的謝家人我也殺了。我……不就是孽嗎！”
　　張然天最後壹句話出口的時候，頭頂突然壹道耀眼的白色弧光閃過，隨之而來的是“轟隆。”壹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天棚頂上的海底瞬間沸騰翻滾起來。在雷光的瞬間照耀之下，張然天的臉色變得驚恐起來。
　　楊軍看出不對，他大喊壹聲：“都往後退！”他的話音剛落，頭頂上又是壹道耀眼的白色電光，這道閃電竟然擊穿了海底，只是壹瞬間的事，七拐八扭的閃電沖著張然天的頭頂劈了下來。
　　耀眼的電光讓我們不敢直視，等到電光過後，原本張然天站著的位置已經空無壹人。孫胖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剛才閃電的時候，這貨第壹個捂著腦袋趴在了地上），他轉了壹圈之後，沒有看見張然天，張嘴說道：“怎麽個情況？張然天被閃電劈化了？”
　　我咳嗽了壹聲，指向角落裏的壹個黑影。孫胖子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倒在角落裏的正是張然天，他現在壹動不動地躺在角落裏，不知是死是活。確定了是張然天之後，孫胖子倒是沒敢近前仔細看，他對著楊軍說道：“大楊，不是我說，張然天這次算是死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