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單

周浩暉

靈異推理

  十八年前,壹起離奇的爆炸案,兩個本可大有作為的年輕生命就此消亡,只留給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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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密謀

死亡通知單 by 周浩暉

2018-9-25 18:41

  經過張海峰的壹番運籌,發生在四監區內的那起命案終於塵埃落定。小順的死被認定為自殺,這大大減輕了張海峰等人的監管責任。不過即便如此,相關人員終免不了要受到壹些行政處罰。對張海峰來說,最直接的後果便是他上調進管理局的機會徹底泡湯了,這無疑令他郁悶無比。
  張海峰要發泄這番怨氣,首當其沖的目標便是黑子,因為他認定了黑子正是殺死小順的兇手。此事是沒法深究的,不過有平哥等人組織的供詞,黑子不得不背負起另外壹樁陳年命案。對當年負責此案的刑警來說,這起積壓多年的案件早已成了他們難解的心病。現在終於逮到嫌疑人的蹤跡,黑子又怎可能輕易脫身?而且阿山對那案件的細節了如指掌,大家憑此眾口壹詞地指證黑子,黑子便是有壹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424監舍壹下子少了小順和黑子兩個人,他們都是能說能鬧的,這兩個人沒了,監舍裏便驀地冷清下來。阿山自來話少,平哥端著身份也不會主動閑扯。另壹邊杜明強和杭文治則各自藏著心思,難得多語。
  因為小順的意外死亡,整個監獄展開了壹場以“端正態度,恢復信心,重塑自我”為主題的教育活動,四監區更是此次活動的重點。張海峰要求每個監舍都要寫壹篇心得體會,在監區大會上派代表宣讀,相互批評,相互學習。424監舍裏數杭文治的文化水平最高,平哥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杭文治也不含糊,花費壹個工作日洋洋灑灑寫了三五千字,只等在周末的監區大會上壹展風采了。
  到了周五,邵師傅照例來監獄裏拉貨。和上周壹樣,他還是點名要杜明強幫自己裝車。杜明強又叫上杭文治,兩個人樂得承擔起這樁別人眼中的苦差累活。因為在幹活的間隙,他們還能找到機會偷偷聊上幾句,討論討論那個漸漸迫近的越獄計劃。
  邵師傅這周的氣色看起來不錯,滿臉透著紅光。他壹見到杜明強便重重地說了句:“小夥子,謝謝妳了!”旁邊的管教和杭文治都以為邵師傅是因為杜明強連續三周幫自己裝貨而表示感謝,杜明強心中卻明鏡壹般:對方肯定已經核實了電話銀行的信息,知道那賬戶裏確實有好幾萬現金可以隨時轉賬,因此才會如此鄭重地向自己道謝。
  杜明強不便多說,只用眼神和對方作了交流,兩個人各自心領神會。等到壹車貨裝完,邵師傅又指派杭文治清點貨物,撰寫交接記錄。趁著杭文治和管教圍著貨車打轉的當兒,他終於得空和杜明強聊上幾句。
  “小夥子,妳那錢我可真的借走了,妳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後悔幹什麽?妳又不是不還我。這錢在我賬戶裏現在就是堆廢紙,到妳手上可是能救命的。”杜明強壹番話說得有理有情,叫人難以拒絕。
  邵師傅也不再矯情,兩個人繼續聊著,相互間的情感自然又親近了幾分。杭文治清點完貨物之後看到這兩個人聊得如此熟絡,略略有些奇怪,後來便抽空問杜明強:“那個邵師傅怎麽和妳關系這麽好?”
  “我幫了他壹個大忙。”杜明強壹邊壓低聲音說道,壹邊偷眼去看隨行的管教。他們這時正推車空板車經過農場區,管教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些輕刑犯在田地裏勞作,註意力並沒有放在杜杭兩個人這邊。
  杭文治忍不住追問:“妳幫他什麽了?”
  杜明強無意隱瞞,便把這事的前後經過說了壹遍。杭文治聽完之後沈默了片刻,說:“邵師傅是個好人,妳倒也應該幫他。只是咱們如果越獄出去了,以後可有很多地方都要用錢的。”
  “錢只是個死物,是為人所用的。”杜明強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出去,壹個靠得住的朋友可比錢管用多了。”
  杭文治“嗯”了壹聲,說:“妳考慮得確實比我長遠。”
  說話間已到了農場邊緣,落在後面的管教正加快腳步往前趕。杜杭二人適時停下了話題。壹行三人默然前行了片刻,穿過壹個警戒哨之後,又回到了四監區的地盤上。
  “聽說過些天要清理大煙囪了。”杭文治看著西首邊的鍋爐房,忽然來了壹句。
  杜明強知道這事。那鍋爐房是給整個監獄提供熱水的,因為建在四監區之內,所以清理煙囪的任務壹直由四監區來承擔。這活不但又臟又苦,還十分危險,沒人願意幹,以前只能交代給表現欠佳的犯人,以示懲罰。這些天眼看又要到清理煙囪的日子,大家都在猜測,不知道這次會安排哪個倒黴蛋?
  杜明強不知道杭文治為啥提起這個,便沒有說話,只是向那高聳巍峨的煙囪瞥了兩眼。而杭文治轉頭看了看越貼越近的管教,也沒再多說什麽。
  第二天周六是親朋探訪日,沒有人惦記的囚犯們則在操場上放風活動。杜明強本想趁此機會和杭文治細細聊會兒。沒想到杭文治雖然沒被安排探訪,但壹早的時候還是被管教給叫走了,料想又是去幫張海峰的兒子補習功課。杜明強也無可奈何,只好壹個人找個清靜的角落聽聽音樂,同時琢磨著自己的壹套心思。
  這天杭文治直到傍晚才回到監區,這時放風的時間已經結束,杜明強想要找到與對方獨處的機會又得等下次了。而杭文治回監舍之後也沒閑著,他把此前寫好的心得體會拿出來看了許久,嘴唇無聲翕動,默默有詞,似乎正在心中潤色修改。
  壹夜無事。到了周日,眾囚犯吃了早飯便被集中帶到了大教室。教室裏桌椅擺得整整齊齊,最前排還設了個主席臺。四監區從張海峰往下,大大小小的管教們正襟危坐,在他們腦袋頂上橫拉出壹個大條幅,上面用蒼勁的大字寫著:學習“端正態度,恢復信心,重塑自我”主題活動交流大會。
  犯人們在帶隊管教的指引下按次序坐好。眾人看著管教們面沈似水的陣勢,知道今天的學習氣氛與以往大不相同,於是壹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觸了“鬼見愁”的黴頭。
  等犯人們都坐定了,張海峰幹咳兩聲說道:“今天的這個交流大會是整個第壹監獄組織的壹次大型學習活動。關於這個事情的背景大家也都知道:我們四監區的學員鐘小順不久前自殺了。這是壹件非常令人痛心、也非常值得我們每壹個人認真反思的事情!大家都是犯過錯誤的人,所以來到了這裏。但這裏不應該成為妳們人生的終點,這裏應該是屬於妳們的壹個嶄新的起點,妳們會在這裏獲得新生,然後回到社會上去,重新成為壹個堂堂正正的人。我很難過,鐘小順沒能走完這重要的壹步,他或許是膽怯了,或許是對前途失去了信心,又或許是無法原諒自己從前的過錯。但無論怎樣,他的自殺都不僅僅是他壹個人的事情,而是我們在座的每壹個人的鏡子。我們需要用這面鏡子來反省自己,找到自己的弱點,堅強面對,讓這樣的悲劇不再重演。”
  張海峰冠冕堂皇地說完這壹大通,拿起面前的水杯喝口水歇歇氣。下面的犯人們抓緊時機,非常識趣地掌聲雷動。張海峰對這樣的反應很滿意,他伸手壓了壓,待掌聲平息之後又繼續說道:“這壹周來,大家在完成勞動任務的同時,也深入開展了專題學習活動。想必每個人都有壹些體會和感觸要和大家分享吧?今天的這次集中學習正是要給妳們這樣壹次機會。下面我們就以監舍為單位,由每個監舍派壹名代表上臺,互相交流各自的學習體會。”
  張海峰說完沖臺下的管教點了點頭,那管教會意,便按照監舍的編號為序,首先點了壹樓的101監舍上臺發言。
  101監舍派出的代表是個瘦小幹癟的老頭。他講了有三五分鐘的樣子,內容空洞,言辭枯燥,聽得眾人了無生趣。但臺上管教的眼睛盯著,犯人們不得不擺出誠懇的態度,並不時對發言者報以熱烈的掌聲。
  那老頭下去之後,緊接著便由102監舍的代表上臺,如此壹個接壹個,如走馬燈般輪換不止。整個上午就在這樣的過程中流逝,到了午飯時間,壹樓和二樓的監舍都已經發言完畢,算下來卻還未及壹半。
  張海峰搖搖手,示意臺下的管教不要再安排代表上來,然後他簡單地總結了兩句,宣布下午繼續。犯人們雖然聽得疲憊卻不敢有任何怨言,匆匆吃了午飯,只休息片刻便又被帶回了禮堂中。
  交流學習繼續展開。這幫犯人多半是粗鄙無學之輩,有幾個能寫出什麽好文章來?說來說去都是那麽幾句套話,表了痛心表決心,直聽得人耳朵都快起了繭子。這壹耗到了下午四點來鐘,就連張海峰自己也聽得不耐煩了。他坐在主席臺正中,臉上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心中卻暗暗埋怨上面的領導根本不了解基層工作,只懂得搞這些純屬形式主義的思想教育。思想教育如果有用,這幫人還至於淪落到重刑監區嗎?
  正燥悶之間,忽聽下面的管教點了424監舍的名號,張海峰對這個數字已極為敏感,壹下子便又提起神來。臺下壹人答了聲:“到!”然後邁步直走向主席臺,這人戴著副重監區裏很少見到的眼鏡,不用說正是杭文治。
  因為“自殺”的小順就是424監舍的,所以張海峰對這個監舍拿出來的心得體會尤為重視,而監獄上層的領導肯定也會以這份體會書作為衡量四監區學習活動的標桿資料。看著杭文治壹步步走近,張海峰的心情很踏實,他相信對方是不會叫自己失望的。
  杭文治上得臺來,壹開口果然不同凡響。其他代表此前都是苦著臉,擠出壹副沈痛不已的樣子,痛鐘小順之死的負面影響和對自己的教育意義。而杭文治則另辟蹊徑,從自己入監那天開始談起,首先描述了小順給自己留下的第壹印象。在他豐潤的筆墨之下,小順被塑造成壹個外強中幹,既浮躁又得瑟的不穩定分子。然後杭文治開始分析小順為什麽會有這種那種不安分的表現,這壹切源於其思想中的那些頑疾,而這些思想頑疾又是怎樣壹步步侵蝕小順本來就不甚健康的靈魂,讓其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最終完全背離了勞動改造的正確方向,也辜負了管教們的諄諄教導和良苦用心。這個段落邏輯完整,過程清晰,讓人聽完之後發自內心地感到:小順的自殺正是其思想毒瘤不斷惡化的結果,雖然管教們作了很大的努力,但終究無法改變其自我選擇的命運。
  這壹段說完之後,杭文治話鋒壹轉,開始剖析自己和小順同處壹室,在後者墮落過程中和對方產生過的思想碰撞。他也曾擔憂小順的未來,但由於種種原因未能及時幫助和挽救對方,最終釀成悲劇。從這壹點來講,杭文治代表424監舍的其他成員表達了深深的自責。
  最後也是最出彩的段落:杭文治認識到“小順自殺”這件事本身也具有兩面性。小順是個反面教材,但這個反面教材卻可以起到正面教材也無法達到的教育效果。如果犯人們都能從小順的例子中吸取教訓,那他們將會以更快的速度走向新生。從這壹點上來說,小順的死可以壞事變好事,乃至可以成為整個監區在思想教育環節長期保留的典型案例。
  杭文治這壹番高談闊論足足講了十來分鐘。張海峰是越聽越來勁:這篇心得簡直就是用犯人的口吻在為自己懺悔與自勉呀。等杭文治終於把稿子念完了,張海峰忍不住當場便贊道:“講得很好!”
  有了張頭的表態,從管教到犯人,哪個膽敢含糊?眾人壹陣劈裏啪啦,掌聲四起,給足了臺上人的面子。
  張海峰贊完之後似乎意猶未盡,他擡手壓住掌聲,看來還有別的話要說。
  掌聲平息之後,禮堂內變得寂靜無聲。大家都在等待著張頭的高見,但在此時,人叢中忽然響起了壹陣極不諧調的聲音。
  那聲音並不很響,但在這樣的氛圍中聽來卻充滿了諷刺,因為那分明是壹個男人正在酣暢淋漓地打著呼嚕。
  犯人間起了壹陣小小的騷動。大家紛紛轉頭往聲源處看去。只見發出此等聲響的人正是杭文治的舍友杜明強,他微微垂著腦袋,雙目緊閉,看起來已經酣睡了很久。只是此前壹直有代表在講話,所以大家並未發覺。現在眾人屏息準備聆聽張頭的指示,這惱人的呼嚕聲便被凸顯出來。
  張海峰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臉上的表情慢慢僵硬。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正是他脾氣爆發的前兆。
  平哥和杜明強隔著杭文治的空位而坐,見此情形又氣又急,便從座位下面撇出壹只腳,狠狠地踢在了杜明強的小腿上。杜明強“哎”的壹聲,驀然驚醒。他瞪著壹雙大眼睛茫然四顧,尚不知發生了什麽。
  有人忍不住開始竊笑。會場上保持了壹整天的莊嚴氣氛蕩然無存。
  杜明強意識到大家都在看著自己。他咧著嘴,手忙腳亂地從耳朵眼裏取出什麽東西塞進了上衣口袋,然後裝模作樣地目視前方,身體也坐得筆直。
  但這番忙碌顯然為時已晚——張海峰怒不可遏的聲音已然響起:“杜明強,妳給我站到臺上來!”
  杜明強倒也不在乎,既然張頭下了命令,他便起身往主席臺走去。壹路上還昂首挺胸的,像是去領大紅花壹般。上臺之後他往杭文治身前壹站,也不說話。這兩個人壹高壹矮,大眼瞪小眼,活像在演啞劇。
  臺下的犯人們再也按捺不住,有人當堂大笑,有人噓聲四起。
  張海峰瞪圓了眼睛,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然後他大喝道:“杜明強,妳這是什麽態度?!”這壹聲中氣十足,楞是把臺下的哄笑和噓聲全都壓了下去。犯人們便沒事的也心中怯怯,禮堂內重又恢復了寂靜。
  只有杜明強無動於衷,他就這麽站著,既不說話,也不看張海峰,好像壹切都與他沒任何關系。
  張海峰的目光往杭文治身上掃了壹眼,道:“杭文治,妳先站到旁邊去。”
  杭文治遵命讓到了壹邊,同時深為杜明強捏著把汗。
  張海峰和杜明強之間沒了阻隔,他用目光狠狠地紮向對方:“大家都在交流心得,認真學習監獄領導制定的學習精神,妳卻在睡覺。像什麽話?!”因為禮堂裏安靜下來了,他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麽大,但嚴厲的口吻絲毫未減。
  杜明強漠然翻了翻眼皮,道:“事情都沒整明白,有什麽好交流的?”
  這兩句話壹出,說話者似乎漫不經心,但聞言者卻有人要心驚肉跳。小順名為“自殺”,實際卻是他殺,知道這內情的除了當天處理此事的三個管教,還有424監舍的其他犯人。在張海峰的運作下,這些人共謀壹氣,將真相隱瞞,其目的都是想減輕自己的責任。而杜明強在其中的身份卻顯得有些特殊:那天晚上平哥等人折磨小順的時候,唯有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所以這事的真相即使被曝光,他本人也不會受到多大牽連。或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杜明強對待此事的態度壹直就比較曖昧。先前張海峰組織眾人串供的時候,別人都積極配合,而杜明強卻散漫得很,當時就把張海峰氣得夠戧。現在他又來這麽壹出,話語中竟隱隱透出威脅的意思,難道他真要借著這件事的把柄淩駕於張海峰的權威之上,從此再不把對方放在眼裏?
  張海峰怒火中燒,但又沒法去接對方話茬。畢竟此刻在臺上還坐了很多無關的管教,萬壹那小子犯了渾,哪句話真給捅漏了可就無法收拾。不過張海峰多年來身為四監區的中隊長,什麽樣刁蠻難纏的犯人沒有見過?他還真不信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盤上翻筋鬥。
  張海峰沈默著走下自己的座位,然後壹步步踱到杜明強的面前。他的步伐很慢,但腳力卻很紮實,每壹步都像憋足了勁兒似的。
  臺上臺下壹片寂靜,每個人都感受到壹種令人窒息的壓力,那壓力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鬼見愁”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張海峰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和杜明強站成了臉對臉。他深重地呼吸著,把壹口口濁氣直噴到對方的面頰上。這是他對付頑劣犯人常有的手法之壹。在這個時候,他會把自己想象成壹只野獸,而對方就是被按在尖齒利爪下的獵物。他相信那獵物能感受到自己的想法,而這樣的情形必然會激起對方心底某種最原始的恐懼。
  根據張海峰以前的經驗,膽小的犯人會情不自禁地把身體往後縮,同時低下頭不敢看他;而膽大的犯人也會瞪起眼睛看著自己,可惜因為距離太近,他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卻無法把握自己面部的表情。這會讓對手有種踩在雲端之上、難踏虛實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最讓人受不了的。通常十幾秒鐘之後,對手或者會後撤,或者會躲開目光,而無論對手選擇了哪種結果,勝負已分。
  只可惜杜明強卻與張海峰此前所有的對手都不壹樣,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既沒有和後者對視,又也沒有刻意躲閃。他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態,就好像對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這就像兩個高手在搏命,壹個人已經利劍出鞘,另壹人卻視若無睹,甚至連最基本的防禦都不屑去做。他到底憑什麽這麽囂張?當對手的劍鋒砍過來的時候,他又能如何應對?
  旁觀者全都屏息瞪眼,他們在等待著張海峰將這壹劍砍下去。
  然而暴風驟雨卻並未如期而至。張海峰只是伸手往杜明強上衣口袋裏壹摸,掏出了壹樣東西。而杜明強的臉色卻因此驀然壹變。
  “這是什麽?”張海峰把那東西高高舉在手中,同時回過頭來問自己的下屬們。立刻便有個小夥子起身答道:“這個便攜式CD機是刑警隊羅隊長帶來的,裏面應該還有張光盤……”
  “行了!”張海峰擺擺手,打斷了下屬的匯報,其實這CD機和光盤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光盤的內容他還親自審查過。此刻故意詢問,只是要挑個話頭罷了。然後他再次轉頭看向杜明強,帶著絲貓捉老鼠般的笑意說道:“這是違禁物品,從今天開始,由監區管理方幫妳保存。”
  杜明強無法像先前那樣氣定神閑了,他看著張海峰,目光中明顯燃起了憤怒的火焰。後者則暗自得意,知道自己這壹擊果然是戳到了對手的痛處。
  雖然並不了解那盤小提琴曲有何背景,但張海峰早已猜到:這張音樂光盤對於杜明強肯定有著非常重要的精神意義。首先刑警隊的羅飛專門送了個CD機給杜明強,這已是很不尋常的事情;而杜明強有了CD機之後,壹天恨不能二十四小時都掛著耳機——這些狀況都被張海峰看在眼裏,記在心中。他此前不加幹涉,也正是為今後可能發生的沖突留下後招。
  壹件妳鐘愛並且曾經擁有的東西,忽然被人奪走,那會是怎樣的痛苦感覺?
  杜明強自恃小順之死跟他無關,於是便行事放蕩,以為張海峰拿自己也沒什麽辦法。他或許沒想到,張海峰早已吃準了他的死穴。人家根本不和妳糾纏別的,直接打著監獄管理的旗號將妳愛不釋手的東西收繳,妳能有什麽辦法?說到底,這裏確實是人家的地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難道這句古訓杜明強卻忘了嗎?
  對方的擊打如此精準,杜明強不接招是不行了。他咬了咬牙,說道:“張隊,這是我最心愛的東西,妳不能把它拿走。”
  “哦?”現在張海峰反倒變得悠悠然了,他微笑著問對方,“妳這話什麽意思呢?妳是在請求我嗎?”
  杜明強搖搖頭,目光變得越發陰冷,然後他壹字壹句地說道:“不,我只想告訴妳。每個人都有最心愛的東西,妳搶走了別人的,別人以後也會搶走妳的。”
  這句話中的威脅意味已是昭然若揭。張海峰難以理喻地“嘿”了壹聲,實在不明白對方到底憑什麽敢和自己這樣叫板。他懶得再和對方多說什麽,直接把手中的CD機往地板上壹摔,然後撩起大皮鞋重重地踩了上去。
  杜明強發出壹聲憤怒的低吼,沖上前想把張海峰撞開。後者早有防備,略壹閃身的當兒已順勢將腰間的電棍抽了出來。只聽壹陣劈啪炸響,杜明強蜷縮著倒在了地上。
  “把他給我銬起來!銬成壹只蛤蟆!”張海峰用電棍指著杜明強,怒氣沖沖地喝道。立刻有兩個管教搶上前,各自掏出手銬對付杜明強。按照張海峰的授意,這兩只手銬分別將杜明強的右手和右腳銬在壹起,左手和左腳銬在壹起,於是被銬者就只能四肢向前蜷著,還真像是壹只蛤蟆。
  “還反了妳了!”張海峰此刻壹邊咒罵,壹邊不間斷地用大皮鞋踩踏著那只CD機。無辜的機器很快就變得稀爛,裏面的光盤也支離破碎了。
  杜明強發出困獸壹般的陣陣低嗥,他掙紮著想要沖向張海峰,但無奈手腳都已受制,便有再好的身手也無法施展。旁邊的管教只需輕輕壹腳,他便像個沒有支點的陀螺似的滾倒在壹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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