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单

周浩晖

灵异推理

  十八年前,一起离奇的爆炸案,两个本可大有作为的年轻生命就此消亡,只留给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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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命案

死亡通知单 by 周浩晖

2018-9-25 18:41

  就在这时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黑子一闪身拦在了三人中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别,先别动手。”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阿山和小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看看黑子,又看看杜明强,却见后者正往自己的上铺爬去,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操。”小顺慢慢品出些滋味,他讥讽似的撇着嘴角,对黑子道,“你丫不是了吧?”
  “你他妈的才了!”黑子陡然间又暴怒起来,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当胸给了小顺一拳,小顺猝不及防,被他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打我干吗?”小顺也恼了,“你他妈的被人揍了,拿我撒什么气?”不过骂归骂,鉴于平日里的地位,小顺倒也不敢去向黑子还手。
  阿山完全搞不清局势,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正在这尴尬的时刻,监室里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424监室,干什么呢?别闹事!”管教的声音传了过来。
  平哥一直在冷眼旁观,此刻他终于压低声音发了句话:“闹什么闹,还没熄灯呢!”
  这一句话提醒了众人。确实,灯还亮着,监舍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控的管教看在眼里。所以一旦离开卫生间可就不太好动手了。阿山便转头又走向了里屋,小顺则讪笑着冲着对讲机的方向喊了句:“报告管教,我们逗着玩呢。”
  “精力过剩是不是?再闹明天你们队的劳动任务加倍!”管教在对讲机那头呵斥了一句,然后便关闭了电波。
  小顺和黑子也各归各位,小顺一路走,一路揉着胸口被黑子拳击的部位,不满地瞥着对方,心想:就算是现在不方便动手,你也不至于给自己人一拳吧。
  平哥也在看着黑子,脸色阴沉,目光像是带着锐刺一样。很显然,他对于后者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
  黑子悻悻地咧开嘴,勉强挤出些笑容给自己辩解道:“妈的,一时大意了,着了那小子的阴招。”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借口实在是拿不出手。
  平哥撇撇嘴:“先坐下吧,一会儿再说。”声音冷冰冰的。
  黑子黯然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在这个监舍中,他的地位仅在平哥之下。即便是在整个监区,除了平哥之外,他也从来没服过谁。而且他脾气火暴,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素来是有仇必得现报的角色。这次大家计划对杜明强动手,也是他先撺掇起来的。可谁能想到他会如此不堪一击,而且竟一点脾气也没有?
  此刻不光平哥等人心存疑虑,最为诧异的话却是杭文治。
  因为所处的位置最接近事发地点,杭文治清楚地看到了杜明强和黑子冲突时的每一个细节。除了那两个当事人之外,只有他知道:黑子后来的表现绝不是顾忌到管教的监控,而是因为杜明强所说的一句话。
  当时杜明强反拧着黑子的胳膊,黑子一边挣扎一边叫骂,而杜明强则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杭文治不可能听到那句话的内容,但他却从黑子的脸上见证到一种具有震撼效果的威力。当杜明强说完那句话之后,黑子的脸就像被电棍击中一样剧烈地抽搐着,同时他的叫骂声也像冰冻了一样戛然而止。他浑身的精力都被抽干了,身体软软地变成了一摊稀泥。随后杜明强只是轻轻地一脚就把他硕大的身躯从卫生间里踹了出来。
  “滚吧。”当杜明强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几乎就是在调戏一个幼儿园的孩童。而黑子竟然如此委顿,不要说反抗了,他甚至连愤怒的勇气没有。
  杭文治很想问问杜明强,他到底是凭借什么将不可一世的黑子如此轻松地击倒。但他又牢记着对方关照过的话语: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同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此刻屋内谁也不说话,似乎每个人都有心思。唯独杜明强上床之后不就便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好像一辈子都睡不够似的。
  时间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慢慢流逝,就如同暴雨前那种乌云压顶般的感觉,宁静却又令人窒息。
  终于监区内的电铃声再次响起,又到了该熄灯就寝的时间了。平哥等人倒也正常去卫生间洗漱,只是这一次谁也没有洗脚换鞋。显然大家都知道:熄灯后还有一场剧烈的“活动”在等着他们。
  小顺照例排在这帮人中的最后一个,等他洗完的时候监区内的灯也熄了。他没有回自己的床位,而是径直走到了杭文治面前。
  既然商议了要对杜明强动手,平哥等人自然也是做好计划的。正如杜明强分析的那样,白天生产过程中的栽赃只是“前奏”,作用就是为晚上将要发生的争端找一个理由,万一惊动管教了,也好有个说法。而晚上的大戏也是编排好的,首先仍然要在杭文治身上找碴儿,因为他们此前觉得杭文治更容易被激怒,而杜明强反倒懒兮兮的,有可能会让人无从发力。
  虽然情况在杜明强和黑子冲突之后已经有所变化,但平哥等人并没有机会再去商讨新的策略,一切便仍然按照既定的方案进行。反正只要挑火了杭文治,杜明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小顺乐得去当这个“先锋官”,他本来就是个好挑事的主。刚才黑子吃了个憋,反而更让他跃跃欲试——他平时也没少受黑子的气,或许今天倒是个借题翻身的机会。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阿山和平哥呢,大伙对付一个杜明强,难道还真能吃了亏?
  带着这样的想法,小顺便直愣愣地对着杭文治说道:“哎,劳动模范,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把厕所刷了吧。”
  杭文治仰面躺着,不理不睬。
  “你他妈的还装哑巴?”小顺骂咧开了,“你信不信我把屎墩子揣你脸上!”
  “为什么要他刷厕所?”上铺有人搭腔。不出所料,果然是杜明强跳了出来,他翻了个身,脸冲外躺着,一低头正好和小顺四目相对。
  “他不刷也行,你来刷啊。”小顺按照事先设计好的台词应付过去。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尽快把杜明强拖下水。
  “为什么他不刷就是我刷,你们不能刷吗?”杜明强居然跟小顺对起问答来,他说话的语气极为认真,但杭文治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逗对方玩儿。
  平哥等人事先的设计可没有这么详细,小顺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复,面红耳赤地憋了一会儿后,这才抛出一句:“操,谁让你们俩睡得离厕所近呢。”
  “你先前不是说屋里有臊味吗?把厕所刷干净,还不是你们两个靠得近的最享福?”平哥在里屋不冷不热地说道。或许是觉得小顺语言上斗不过杜明强,所以他便插进来施了个援手。
  “哦,是这样。”杜明强闻言点了点头,很严肃的样子。然后他一抻胳膊,忽地从上铺跃了下来,一下子翻到了小顺的身后。
  小顺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突然动手,连忙向旁边闪开一步,做好了防备的姿势。
  杜明强却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我这个人很懒啊,你让我刷厕所我肯定不愿意。不过我倒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小顺料到对方没什么好话,干脆不搭他的茬儿了:“妈了个逼的,你废什么话,让你刷你就刷!”
  这句脏话却是个暗号,屋子另一边,阿山倏地站起身,和小顺形成了夹击杜明强的阵势。按计划黑子此刻也要上前帮手,但他却磨磨唧唧地有些犹豫,直到平哥冰冷的目光逼视过来时,他这才勉强站起身,跟在了阿山的背后。
  杜明强察觉到异状,他转过身看着阿山等人,笑道:“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想和小顺换换床铺,这样刷厕所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监舍里的床铺分配是非常有讲究的,铺位的好坏直接标志着囚犯在监舍中的地位。杜明强提出要和小顺换床,便是赤裸裸地要打压对方的了,小顺立刻便一身暴喝:“我操你妈的,跟老子换床,你凭什么?!”同时趁着对方转身迈出的空当,他便甩开膀子一拳抡了出去。
  阿山也毫不含糊,高高地飞起一脚,直接踢向杜明强的面门,这一脚踢得实实在在,立刻引起了一阵惨呼。
  只可惜大声呼痛的那个人不是杜明强,而是小顺。原来杜明强已经一闪身垫到了小顺身后,同时他的右手臂勒住小顺的脖子一扯,把对方拉到自己身前,结结实实地当了一把挡箭牌。
  “我操!”小顺几乎迸出了哭腔,“你们今天都他妈吃错药了?尽往我身上招呼!”
  阿山尴尬地咽了口唾沫,也不说话,目光却变得更加凶狠。他攒足了劲,手脚并用地向着杜明强攻去。杜明强也不反击,只是把小顺拉来拉去便尽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小顺偌大的一个活人,现在完全成了一只纸偶似的,不仅毫无自由,还免不了又连挨了好几下夹心的拳脚,苦骂不迭。
  这番滑稽的情形就发生在杭文治的眼前,后者有些忍俊不禁,但又强熬着不敢发出声响。
  “行了,先住手!”平哥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喝止住了阿山,同时沉着脸从里屋的下铺上站了起来。
  “平哥,这小子手硬得很啊,今天恐怕拿不下他,还得从长计议。”黑子凑到平哥身边,压着声音嘀咕道。
  阿山刚才和杜明强周旋的时候黑子一直站在旁边按兵不动,这一切都被平哥看在眼里,现在听到黑子说这样的话,他心头无名火起,甩手就给了对方一个耳刮子,骂道:“计议你个狗蛋!”
  黑子被抽了一个趔趄,脸上火辣辣地烧疼。但他又不敢发作,只能瑟缩在一旁看着平哥,愁容满面。
  平哥不再答理黑子,迈步向着外屋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狞笑着对杜明强说道:“我早就看出你小子不简单,可真没想到你能有这样的身手。”
  杜明强便也嬉笑着回复:“平哥过奖了。和弟兄几个玩一玩,应该还过得去。”
  小顺看到平哥走过来,就像旧社会的贫农看到了解放军一样,痛苦的面庞上立刻浮现出期盼的神情,语气也壮了起来。
  “你个王八蛋,赶紧把老子放开,别他妈的在平哥面前作死!”他扭动着身体挣扎喝骂,但杜明强只是用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左右手腕,这便已让他动弹不得了。
  “你别担心,他不敢动你的。”平哥在距离两个人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他似乎在对小顺说话,可目光却一直盯着杜明强,“他是个短刑犯,这样的人最不敢在监狱里惹事——他害怕加刑。”
  杜明强倒也点头认可:“你说得不错,我不想惹事。”
  “可我不一样。”平哥慢慢地眯起眼角,问对方道,“在这个监区里,每个犯人都怕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杜明强嬉笑的表情变成了苦笑,然后他回答说:“我知道,因为你从来不怕加刑。”
  平哥点点头:“我现在是无期,要加也加不了了。我也不指望减刑,所以在这个监区里,不管是哪个犯人,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只要不搞出人命,最多就是吃个电棍,关个禁闭,妈的,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杜明强轻叹一声,他很清楚对方说得的确是实情。事实上,不管在哪个监狱里,狱方管理犯人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减刑的诱惑。各种良好的表现都有可能获得积分,而积分达到一定程度便能得到减刑的机会。与此同时,一次违纪就会导致以前辛苦攒下的积分化为乌有。正是在这样的制度下,犯人们不得不谨小慎微,因为他们的每一次冲动都会进一步拉大自己与自由之间的距离。
  可平哥却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不想离开监狱,所以减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张海峰的电棍虽然也有慑人的威力,但那终究只是一时之痛,对于平哥这样的悍徒咬咬牙还是能挺过去的。因此平哥在监区中受到的约束就比其他犯人少很多,这也正是他能在这个虎狼之地为霸一方的最重要的因素。
  “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你凭什么跟我斗?”平哥见杜明强不吭声了,便恶狠狠地冷笑起来。笑了两声之后,他忽然一转身,向着不远处杭文治的床铺扑去。
  平哥的动作迅猛无比,而杭文治又毫无提防,当后者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晚了,平哥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并且凶恶地反拧住了他的右臂。
  杭文治闷哼了一声,咬牙强忍住手肘处传来的疼痛感觉。
  “阿山,你继续招呼吧。”却见平哥自己坐在了那张床铺上,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他再敢用小顺来挡着,我就当场把这小子的胳膊扭断!”
  杜明强知道平哥说到做到,只好苦笑着摇摇头,一脚把小顺踢开。阿山眼看没了阻隔,便又蓄足力气扑向杜明强,两个人缠斗在了一起。杜明强只是闪躲招架,并不还手,一方面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另一方面,他也担心真的惹恼了平哥,后者对杭文治下了重手,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小顺被踢出战团之后,晃了几晃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却看见黑子正站在一旁发愣,他便带着抱怨的口吻招呼道:“看啥呢?大家一块上啊!”
  黑子“嗯”了一声,脚下却不动弹。小顺可不等他,转身便向着杜明强冲了过去。后者用余光有所察觉,一侧身,带脚轻轻勾了一下,小顺便收不住势,一个跟头摔倒在监舍门口。
  “真他妈的废物!”平哥对着小顺啐了一口,满脸的不屑。
  小顺的自尊被深深地伤害到了,又羞又恼。他知道自己的身手和杜明强实在相差太远,情急之下也不起身了,直接向着杜明强的脚下滚了过去。后者便抬脚踢向他的胸口,小顺咬咬牙,忍着痛不躲不避,趁势抱住了杜明强的右脚,然后又将整个身体缠上去,想要将对方摔倒。
  这样的打法已和街头无赖没什么差别。而监舍内空间狭小,杜明强倒也无从闪避,虽然他下盘扎得很稳,但脚下缠着大活人,步伐便迈不开了。这下要躲避阿山来势刚猛的拳脚就困难了许多。
  “操,我倒看你三头六臂,还能挺多久。”平哥在一旁阴恻恻地笑着。杭文治在他的钳制下努力抬着头,同样也在关注着这场近在眼前的打斗。
  却见阿山又是一个摆拳挥向杜明强的脑袋,后者已经被小顺缠在了墙角,杜明强只能在无从躲避的情况下双手一架,呈十字状夹住了阿山的右臂,然后他又翻动手腕,将对方的臂膀压在了自己身前。
  阿山用力往回一夺,却挣脱不开。他干脆又攥起左拳,拼命一般地抡上去,全然不顾自己胸口破绽大开。
  杜明强双手一拉,借着对方抡拳的力量带着他转了半个圈,同时他忽然“嘿”地一笑,说道:“方伟山,你忘了太平湖的命案吗?”
  这句话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立刻将阿山的身体定在了原地。方伟山正是他的全名,自他入狱后便很少有人提及,现在却突然从杜明强的口中蹦了出来,令他禁不住心生茫然。而对方的后半句话更是让阿山极为骇异,他愕然半晌之后,这才忐忑反问道:“你说什么?”
  “一九九五年五月三日凌晨,你和潘大宝在太平湖边抢劫一个单身男子,结果遭到了对方反抗,你们恼怒之下就杀了这个男子,尸体被抛进了太平湖。”杜明强一边说,一边分出精力对付脚下兀自纠缠不休的小顺,直到将对方牢牢地踩在墙根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对着阿山笑道,“这事不是我编的吧?”
  阿山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时间无言以对。他的这副表现显然是在印证着杜明强的言辞。屋内其他人便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关注的焦点也随之转移过来。
  “你小子身上还背着命案呢?”平哥喝问了一句。
  阿山脑门上迸起几根青筋,踌躇了半晌之后,他才压着嗓门说道:“平哥,这事现在说不得!”
  对阿山而言,这事当然说不得。他三年前因为连环抢劫案入狱,被判了二十年徒刑,虽然他身上背的一起命案并没有被警方挖掘出来,但此事却一直是他的心病。他在监狱中一直沉默寡言,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没想到此事却突然间被一个陌生人抛了出来,他心中的震惊确实非同小可。
  “潘大宝把我咬出来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却听阿山颤着声音问道。
  “他要是咬出了你,你还能活到现在?”杜明强看着阿山,“潘大宝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杜明强说的都是事实。阿山和潘大宝犯下的那起命案警方并未破获。而杜明强当年受训成为Eumenides的时候,曾经清理过一批警方的积案,其中就有太平湖命案。杜明强循线索找到了潘大宝,并从后者口中得到了另一个涉案者的名字:方伟山。他给潘大宝下了死刑通知单,而方伟山因为已经入狱,所以便逃过了他的私刑。
  这个过程阿山自然无从得知,而他现在也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咬着牙问杜明强:“那你……你想要怎样?”
  “我本来倒是不想怎样。不过……”杜明强淡淡一笑,“如果有人整天要追着我打架,你说我会不会觉得很烦躁?”
  阿山自然能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他颓然垂下了头,转身茫然地看着平哥。
  “妈的,你小子敢当谍报?那就省得老子动手了,整个监区的人都会憋着劲废了你!”平哥冲着杜明强恶语威胁道。所谓“谍报”,就是把犯人间的秘密出卖给管教的角色,这样的人在囚犯中间是最遭痛恨的,会被视为囚犯群体中的“叛徒”。
  杜明强当然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嘿嘿”了一声道:“那案子的细节我一清二楚——要想当谍报的话还等到现在?一条人命案,嘿嘿,怎么也能捞到个重大立功表现吧?”
  “不当谍报算你小子识相。”平哥冲阿山招招手,“你过来吧,这架你是打不了了。”
  阿山撤到了平哥身旁,兀自有些心神不定。今天这事被杜明强捅了出来,整个监舍的人可全都听见了,以后不管从谁的嘴跑出点风声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见阿山退了下去,杜明强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轻松,他从墙角走出来,打着哈哈道:“打架本来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你们看,有些事情一谈不就清楚了吗?”
  平哥阴着脸,现在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仅身手了得,心机竟也极深。略沉默片刻后,他冷冷地问道:“你还想谈些什么?”
  “之前我就说过了啊——换床。”杜明强晃着脑袋说,“我和小顺换换,省得这卫生间没人打扫,总是一股的臊味。”
  “你凭什么跟我换?”小顺从地上爬起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过他又不敢上前找苦头吃,只好在言语上抢些先机,“我可是杀人进来的,你算老几?”
  监狱中囚犯们的地位往往和他们的罪名密切相关,其中便属杀人犯最受人敬畏。小顺以前就喜欢把自己的罪名挂在嘴边,以此来弹压那些令他不爽的对头。这招如果搁在平时倒也好使,但此刻杜明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蔑笑着反问道:“你也杀过人?”
  小顺扬起脖子:“废话,我不但杀过人,而且杀的是大喇叭,你打听打听,那可是城东道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哦,你说的是‘九?二七恶性杀人案’吧?”杜明强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他又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是在前年夏天,混迹城东多年的大喇叭在新安商厦的门口被人用东洋刀给劈死了。因为案发闹市,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所以引起了市民的极大震动。后来查明,原来是道上的另一个大哥想找大喇叭寻仇,就支使本市技校的一个学生混混儿去做这件事。没想到那个学生混混儿下手不知轻重,居然拿把东洋刀从身后直接劈断了大喇叭的脖子。更荒唐的是,他出发前还让自己的一个‘小弟’叫上了一大帮技校学生前往助阵围观。事情闹大之后,这个混混儿和支使他的道上大哥都被判了死刑,而帮他叫人的‘小弟’也受到牵连,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十五年徒刑,听说这个小弟在庭审现场涕泪交流,悔恨不已。他向法官哭诉,自己也是被混混儿同学欺压,不得已才去叫人的。看到大喇叭被砍死,他当场都尿了裤子。嘿嘿,没想到这段经历也值得吹嘘?”
  在杜明强的话语声中,小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高昂的头颅也不得不瑟缩起来。他进监狱之后时常以“砍死”大喇叭作为炫耀的资本,但其中的细节却从没向任何人描述过。现在被杜明强揭开了老底,那些“资本”就只能沦为无聊的笑料了。
  “妈的,我就说了,就你那样能杀得了大喇叭?”平哥冲小顺撇了撇嘴,厌恶地说道,“你这点出息还真是不配睡里床的,你就换到外铺去吧。”
  小顺苦着脸不敢反驳,他还能说什么?只要杜明强不把自己的这段“光荣史”在监舍外宣传,他就谢天谢地了,哪还能再和对方争什么床铺?
  “嗯。”杜明强点点头,看起来对平哥的这个安排非常满意,然后他又说道,“我换了铺,我的朋友可不能留在外屋受罪。这样吧,就让他和黑子换换。黑子,你没意见吧?”
  自从晚上冲突发生之后,黑子就一直在里屋待着,像是不想牵连其中。现在杜明强专门点了他的名,他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了。于是,他只好往外屋方向走上几步,笑着说:“不就是个床位吗?有什么的,里屋外屋还不都是一样睡觉!”
  平哥看看杜明强,又斜眼瞥着黑子,忽然骂道:“妈的,你小子是不是也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黑子神情尴尬,承认也不是,辩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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