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單

周浩暉

靈異推理

  十八年前,壹起離奇的爆炸案,兩個本可大有作為的年輕生命就此消亡,只留給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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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父子關系

死亡通知單 by 周浩暉

2018-9-25 18:41

  中午十壹點零三分,省理工大學環境工程學院。
  近年來國內的高等教育事業發展迅猛,國家增大資金投入,各校的招生人數也節節攀升。作為全省數壹數二的高校,理工大學自然也不甘人後:壹番資源整合,將周圍的幾所高校都合並了進來,規模壹下子增大了好幾倍,儼然有成為國內壹流高校的趨勢。
  環境學院是理工大學的壹個優勢專業學院,其地位從學院大樓所處的地理位置便可見壹斑。大樓位於學校正門內側,屬於學校的“臉面工程”,不僅外觀上豪華氣派,在功能設計上也有許多獨到之處:樓體呈C字形,開口朝南,環抱著壹個綠色生態中庭。中庭內繁茂的綠色植物不僅能給南向的房間遮陽,而且能起到過濾塵埃和凈化空氣的作用。為了使建築物室內能夠最大限度地接受光照並且增大中庭花園的空間,大樓的樓層采取層層退臺的方式,而每壹樓層的南向外墻面上都裝滿了太陽能接收光板,據說這些光板轉化出的電能除了供樓內使用之外,還可以向外輸送到城市電網中。
  羅飛和慕劍雲在門衛處登記入訪之後,雙雙步入了環境大樓內。這裏氣氛靜謐,彌漫著濃濃的學知氣息。在這樣的環境下,素來行動迅捷的羅飛也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生怕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丁震的獨立辦公室就在八樓的電梯口。辦公室外的門牌標明了主人的副院長身份。門是虛掩著的,羅飛上前輕輕地敲了兩下,然後靜待屋內人的回應。
  “請進。”回應者聲音甜美,卻是壹名女子。
  羅飛推開門,和慕劍雲壹同走進屋內。原來屋內又分為內外兩個套間,剛才回話的女子正坐在外間的辦公桌前,手裏拿著壹沓文件資料,似乎正在忙碌著什麽。見到推門而入的是兩個陌生人,她臉上略現出些詫異的神色,同時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問道:“請問妳們找誰?”
  “我們是公安局的。”羅飛遞過證件,“有壹起案子,想要找丁教授了解些情況。”
  女子接過證件端詳著,她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刑警隊長”的名頭讓她有些惶然。
  羅飛笑了笑:“妳不要誤會。案子本身和丁教授沒有關系,我們只是需要他提供些信息。”
  女子釋然地松了口氣,她把證件還給羅飛,說:“丁教授正在開會呢。妳們得稍等壹下。”然後她又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他的秘書,我叫吳瓊。”
  “大概要等多長時間呢?”慕劍雲在羅飛身後問道。
  “這個就不好說了。”吳瓊聳聳肩表示歉意,“丁教授工作很忙,平時會客都是需要預約的。不過妳們這個是特殊情況,我想他應該會抽出午飯的時間來接待妳們。”
  “那豈不是太打攪了?”聽說要耽誤別人吃午飯的時間,羅飛覺得有點不妥。
  “沒關系的。他壹般都是叫快餐到辦公室吃,所以妳們可以邊吃邊聊——只要妳們不介意就好。”
  羅飛點點頭:“那好吧。”
  “妳們到裏屋坐壹下。”吳瓊熱情地招呼著,把羅慕二人引到了內屋。等客人在沙發上坐定後,她又倒上了兩杯茶水,然後才轉身離去。
  “有這樣的壹個秘書真是不錯呢。”等吳瓊的身影消失之後,羅飛忍不住輕輕地贊了壹句。
  “男人的通病。”慕劍雲冷冷地看了羅飛壹眼,“壹見到漂亮女人就心猿意馬。”
  “我只是在表揚她的工作態度。”羅飛給自己辯解道。不過他的辯解有些力度不足,因為他剛才的贊美中的確包含著對吳瓊容貌的欣賞。那的確稱得上是個“漂亮”的女人,羅飛甚至暗暗拿她和慕劍雲作起了比較。
  慕劍雲容貌秀麗,同時又透出壹股颯爽的英姿。而吳瓊則勝在長相甜美,身材妖嬈,也許這樣的女人更容易勾起男人覬覦的心理。
  “秘書,還不就是那麽回事?”慕劍雲撇撇嘴,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不忿地說道,“哎,我總跟在妳後面轉來轉去的,別人不會把我也當成妳的秘書吧?”
  羅飛笑了笑說:“那怎麽可能?妳的氣質在那裏擺著。”他的語氣平淡得很,也沒有講過多恭維的話語。不過這樣反而顯得態度更加真實。慕劍雲的眼角瞇了瞇,芳心頗悅。
  羅飛則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凝起神開始打量屋內的陳設。辦公室雖然寬敞,但擺設不多。最引人註目的便是沿墻而列的壹排書櫃,所有的櫃隔都排滿了各種圖書和文檔資料,顯露出主人的勤奮與博學。
  慕劍雲則對這樣的觀察不感興趣。她端起水杯慢慢地啜起來,與其說是品茶,其實消磨時間的意味倒更大壹些。
  好在他們並沒有等待太久。大約半小時之後,外屋的門被人推開了。隨著壹連串快速且有力的腳步聲,誰都聽得出有壹名男子進入了屋內。
  “丁教授,您回來了。”吳瓊柔美的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有客人正在裏屋等您。”
  “客人?”男子有些不悅,他用責備的口吻說道,“我今天並沒有安排會客的時間。”
  “他們是刑警隊的。”吳瓊解釋著。
  “嗯。”那男子沈默了,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片刻之後他的腳步聲向著內屋的方向而來。
  羅飛和慕劍雲連忙站起身,擺好禮節準備迎接這裏的主人。
  屋門被幹凈利落地推開。壹名男子走進屋內,他向前邁了壹步後停下,然後板起臉開始打量不遠處的那兩名不速之客。此人自然就是環境工程學院的副院長丁震教授了。他身著正裝,發型整齊,衣冠潔凈,目光更是炯炯有神,給人壹種充滿活力之感。
  “丁教授,妳好。”羅飛迎上壹步,主動伸出右手示意。
  丁震卻沒有立刻回應,他站在原地問道:“妳們是刑警隊的?”
  “這是刑警隊新上任的隊長,羅飛。”慕劍雲也走了上來,然後她又自我介紹,“我是省警校的講師,慕劍雲。”
  丁震“嗯”了壹聲,他的目光停留在羅飛身上,看起來他對於刑警隊長的興趣要高於警校的講師。片刻之後,他擡起右手和羅飛握了握,說了聲:“妳好。”不過這句問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從中感受不到任何歡迎的熱情。
  “妳好。”羅飛誠摯地表達著歉意,“不好意思,我們不請自來,多有打攪了。”
  丁震擺擺手,說了句:“坐吧。”他自己也走到辦公桌後,坐在了那張寬大的靠椅上。然後他問道:“妳們要不要和我壹起吃飯?”
  真是壹個獨特的開場白,羅飛笑著回答:“不用了。謝謝。”
  “人的壹生非常短暫,所以我們應該應用統籌學原理來管理我們的時間。比如吃飯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同時做壹些其他的事情——聽聽新聞,或者是計劃外的交談等。”不知是否是出於職業的習慣,他說話的時候帶著壹種居高臨下的教誨口吻,最後他又問了壹遍,“妳們不想趁著這個時間把午飯解決了嗎?”
  對方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事實上,羅飛也常常壹邊吃飯壹邊思考案情。不過他實在想不出現在和對方壹起吃飯會是壹種怎樣別扭的場景,猶豫了片刻之後,他給出了壹個有些笨拙的回答:“不了……我們還不餓。”
  丁震不再多費口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說了句:“叫壹份快餐送進來。”很顯然,這部電話可以直通給外屋的秘書吳瓊。
  時間對他來說似乎格外寶貴,剛剛放下電話,他便又看向羅飛,不做任何寒暄、馬不停蹄地問道:“妳們是不是要找我的父親?”
  羅飛壹楞,然後他轉頭和慕劍雲對視了壹眼。他們來之前並沒有和丁震打過招呼,可對方為何能如此準確地說出他們的來意呢?
  丁震看到二人如此的表情,已猜到他們會想些什麽。於是他“嘿”了壹聲,略帶著揶揄的口吻說道:“妳們刑警隊來找我,不會有其他的事情。妳們肯定是想通過我找到我的父親丁科,因為妳們又遇到了破不了的棘手案子,所以想得到我父親的幫助。”
  話聽起來刺耳,但羅飛也無法否認對方的猜測。他點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我聽說妳父親已經厭倦了刑偵生活——但這次案情重大,希望妳能幫我們找到他。”
  “案情重大……”丁震冷冷壹笑,“在妳們刑警眼中,只要是案情就沒有不重大的。我很清楚這壹點。壹旦有了案情,其他事情妳們都可以不顧。哪怕是家庭、親人,在妳們眼裏都不如案情重要。”
  羅飛楞了壹下,尷尬地笑道:“看來丁教授對我們這個職業頗有成見?”
  丁震漠然看了羅飛片刻,忽然問道:“妳成家了嗎?”
  羅飛搖搖頭。
  “那就好。與其成為壹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還不如就單身過壹輩子呢。”
  羅飛未置可否,壹旁的慕劍雲倒聽不下去了。她皺著眉頭說道:“丁教授,妳是否壹直對自己的父親非常不滿?妳認為他沒有履行好在家庭中的角色?”
  這次輪到丁震楞住了,因為慕劍雲的話語正針鋒相對般刺中了他的心弦。他瞇起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子,有些重新審視對方的意味。慕劍雲亦毫不示弱地回視著他,辦公室內的氣氛壹時間顯得頗為緊張。
  恰在這時,敲門聲輕輕地響了起來。
  丁震略穩了穩情緒,他借機移開視線焦點,同時低聲說了句:“進來。”
  屋門被推開,吳瓊款款而入。她把壹個便餐盒送到丁震面前:“丁教授,您的午飯到了。”
  丁震點點頭以示謝意,然後道:“妳先出去吧。”
  吳瓊走出兩步,她似乎感覺到氣氛的異常,於是壹邊走壹邊轉頭看向羅飛和慕劍雲,在與對方的視線相交之後,她燦爛地壹笑,柔聲說了句:“妳們慢慢聊。”
  雖然只是簡單的壹句話,卻如暖風壹樣輕吹在羅慕二人的心頭,讓人通體舒暢。連慕劍雲也忍不住露出微笑,在心中暗暗贊嘆:這女人能有這樣的親和力,的確稱得上是個好秘書了。
  丁震拆開了那個便餐盒,開始享用他的午餐。他吃飯的速度很快,大口地吞咽著,似乎這個過程對他來說也只是壹項需例行完成的工作壹般。吃了三五口之後,他重新擡起頭,看著羅飛問道:“這次是什麽案子?”
  或許是自忖先前的對話確有無禮,或許是被慕劍雲的反擊挫去了銳氣,亦或許是吳瓊的出現緩和了他的心態,丁震此刻的語氣平和了許多。
  “是十八年前的壹起案子了。”羅飛回答說,“當年就是妳父親負責的——其實那案子早就結了,我們找妳父親,只是想了解壹下案情的細節。”
  因為聽說丁科隱匿的原因就是為了躲避破案的俗事,所以羅飛特別強調這是壹起已經偵結的案件,並不會給對方增添很多麻煩。
  可丁震反而皺起了眉頭,他停下吃飯的動作,沈吟著問道:“十八年前的……是不是那起劫持人質的案子?”
  “妳知道那起案子?”羅飛有些意外,同時也有些興奮:如果丁震了解此案細節,那即使找不到丁科,或許也能完成此行的目的呢。
  “那是壹起不圓滿的案件。”丁震輕輕地“嘿”了壹聲,不知道在笑什麽。
  “不圓滿?什麽意思?”羅飛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的話意,但他對這樣的交談內容已經越來越感興趣了。
  “我父親是個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他當了二十年警察,經手的案件保持著百分之百的破案率。可是唯有這壹起案件,對他來說是不圓滿的。”丁震嘴角的笑意更甚,看起來他對自己的父親竟有些嘲諷的意味。
  羅飛顧不得去分析這對父子間的復雜感情,他緊抓著追問案件的事情:“那妳知道那起案子的具體細節嗎?”
  丁震搖搖頭:“不知道——我對他的案子從來不感興趣。”說完之後,他又埋頭大吃了幾口快餐。
  羅飛失望卻又不甘心:“那妳為什麽說案子是‘不圓滿’的?”
  丁震把嘴裏的食物咽進肚子,然後怡然自得地反問羅飛:“如果案子很圓滿,妳們為什麽還要來問案子的事情?”
  羅飛被問得壹楞,隨即露出無奈的苦笑。難道就是這個原因?邏輯倒是正確的,可惜對自己來說毫無價值。
  丁震卻又看著羅飛笑了笑:“不過妳們警方的反應也太慢了。我可在十八年前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案子有問題了。”
  那他還是知道壹些事情?羅飛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用目光表達自己的困惑——對方顯然在故意兜圈子,自己如果還跟著他的話轉悠未免有些太傻。
  丁震很清楚羅飛想要什麽,所以他再次強調說:“我並不知道案件的細節——我知道這案子有問題,是因為我父親因此放棄了他的刑警生涯。”
  “妳父親是因為這起案件辭職的?”這樣的消息讓羅飛非常驚訝,壹旁的慕劍雲也頗為動容:如果此事屬實,那“壹·三零”案件就真有些深不可測的感覺了。
  丁震冷笑著反問:“那妳們以為是因為什麽?”
  “官方的說法是:身體方面的原因,積勞成疾。”羅飛以“官方的說法”這幾個字起頭,顯然是已對這種說法的可信度大大起疑了。
  “身體的原因能讓他放棄刑警生涯?”丁震緩緩地搖著頭,“妳們太不了解我的父親了。他是壹個為了破案什麽都可以不顧的人。身體的原因能讓他停下?嘿嘿,除非他真的累死在案發現場。”
  羅飛轉頭和慕劍雲對視了壹眼。兩人的神態都傾向於認同丁震的說法。對於他們來說,丁科只是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他們對其了解的確不多。不過有壹點是可以設想的:如果丁科不是壹個嗜案如命的工作狂,他又怎麽可能創下破案率百分之百的警界神話?這樣壹個人,僅僅因為身體的原因就從巔峰狀態突然隱退,這的確不合情理。
  “沒有其他原因能讓他放棄破案的。”卻聽丁震又繼續說道,“他不想再當警察只有壹個解釋:那就是他遇到了無法解決的案子,而他的性格是不能接受失敗的結果的。所以他只好找借口離開刑警隊,這樣才能保全他二十年積累下來的顯赫名聲。”
  說完這番話,丁震又開始自顧自地大吃起面前的快餐。他的神態就像老師在給學生上課,只顧說自己的,根本沒有興趣等待別人的質疑和反駁。
  可羅飛卻又不得不提出自己的質疑:“據我所知,‘壹·三零’案件在細節上雖然有壹些模糊,但大情況還是清楚的。犯罪嫌疑人身縛炸藥劫持人質,最終被警方當場擊斃。這些都不存在疑問。這樣的案件會出現什麽問題,以至於妳父親都無法解決?況且妳父親離開刑警隊的時候,這起案子已經審結歸檔了啊。”
  丁震壹口食物噎在嘴裏:“妳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羅飛搖搖頭。壹旁的慕劍雲則瞪著丁震,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妳有什麽話直說行不行,別繞來繞去的。”
  已經領教過慕劍雲的銳利語鋒,丁震不願再和她言辭沖突。於是他快速把那口食物咽進肚子裏,解釋道:“我以為妳們既然來問那起案子,應該對相關情況都有所了解才對——那案子看似了結了,但實際上還留了個尾巴。大概兩個月之後,那個被劫持的受害者又來報案,說他遭到了案犯同夥的搶劫。”
  “案犯同夥?”羅飛越發地詫異,“那是什麽人?”
  “誰知道?”丁震搖著頭,然後話鋒壹轉,“如果知道的話,我父親就不會辭職了。”
  羅飛讀出了對方的潛臺詞:“妳的意思是:後來的案子壹直沒破?妳父親就是因此辭職的?”
  丁震點點頭:“我父親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不能容忍失敗的結局。所以他寧可用辭職來逃避。嘿,不管他對外說出什麽冠冕的理由,都瞞不過我。我是他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邊說邊吃,面前的快餐已經只剩壹小半了。
  “那案子有這麽麻煩?”羅飛有點不太理解的樣子。按理說,劫持、勒索這樣的案子是很容易偵破的,因為案犯和被害人之間往往會有密切的接觸過程。號稱警界神話的丁科怎麽會被這種案子難倒?
  丁震看出羅飛的困惑,他聳了聳肩膀說:“案子的具體情況我不知道——我也從來不關心這些。但是那壹陣我父親整天都是苦著臉對著兩份卷宗發愁,壹份是‘壹·三零’的結案卷宗,壹份就是剛剛發生的搶劫案。在我印象中,以前可從來沒有類似的情況。”
  羅飛的眉頭越鎖越緊。他沒想到“壹·三零”案件的背後還隱藏著更加復雜的情況。當年文紅兵已在現場被袁誌邦擊斃,那麽後來出現的這個同夥又是什麽人呢?而這家夥又是用怎樣的犯罪手法,居然能將丁科逼得退出了警界?
  壹個個的疑團接連蹦了出來,將原本就迷霧繚繞的壹·三零案件包裹得越發嚴實。
  “好了,我們的交談就到此結束吧。”丁震此刻突然說道。
  羅飛的思路被打斷了,他擡頭愕然地看著對方:“什麽?”
  “我們的交談該結束了。”丁震重復了壹遍,“——因為我的午休時間已經結束,我要開始工作了。”
  羅飛註意到對方面前的快餐只剩下壹個空盒,難道他口中的“午休時間”就是和“午飯時間”完全畫等號的嗎?
  丁震則用實際行動作著解答,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吩咐外屋的秘書:“小吳,進來把飯盒收壹下,順便把山東那個制藥廠廢水排放的資料帶過來。”
  “丁教授。”羅飛連忙提醒他說,“妳還沒告訴我們該怎麽去找妳的父親。”
  這才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交談怎能就這樣匆匆結束?
  丁震卻給出令人失望的回答:“他已經消失了十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難道沒有任何聯系方式嗎?”羅飛不甘心地追問著——在這樣壹個信息無比發達的現代社會,這實在有些有悖常理。
  丁震“哧”了壹聲,語氣有些不耐煩了:“他就是要把自己藏起來,怎麽會留下聯系方式?”
  “那他為什麽要把自己藏起來?”羅飛不依不饒。
  丁震冷淡地回答說:“我想我已經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了。”
  “什麽?”羅飛壹時間有些莫名其妙。
  “用用妳的分析能力。”丁震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腦殼,似乎對羅飛不假思索的提問有些失望。而與此同時,屋門被輕輕推開,吳瓊手捧著壹堆資料走了進來。
  “我再給妳們最後半分鐘的時間,妳們還有什麽新鮮的問題嗎?”趁著吳瓊收拾辦公桌的當兒,丁震再次下了要結束交談的通牒。
  “這樣的話——”羅飛無奈地攤攤手,“——暫時沒有了。”
  丁震於是“嗯”了壹聲,他自顧自地拿起壹份資料翻看起來。幾乎是瞬息之間,他便進入了工作狀態,目不斜視,神情專註,似乎外界的任何打擾都已與他完全隔絕。
  面對如此的窘境,羅飛只能看看身旁的慕劍雲,互致自嘲,聊以安慰。
  好在丁震還有壹個善解人意的秘書。吳瓊笑吟吟地走到兩人面前,輕聲說道:“羅警官,慕老師,要不妳們先回去吧。如果還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隨時和我聯系,我再安排妳們和丁教授會面。”
  吳瓊言辭非常客氣,但潛臺詞卻透出二人今天不請自來實有不妥。而羅飛和慕劍雲也親眼見證了丁震分秒必爭的工作狀態,現在吳瓊給了個臺階,他們自然要順勢而下。
  “那好吧,我們就暫不打攪了。”羅飛壹邊說,壹邊帶著慕劍雲站起身來。
  “兩位請跟我來,我送妳們到電梯口。”吳瓊的笑顏燦爛如花。說完之後,她便當先引著路往外走去,步履款款,身姿搖曳婀娜。
  三人在電梯口握手分別。羅慕二人隨後進了電梯,當電梯啟動之後,羅飛便問道:“妳覺得丁震的話合理嗎?”
  慕劍雲反問:“妳指的是什麽?”
  “第壹,關於丁科退出警界的原因;第二,他們父子倆在十年的時間內毫無聯系。”
  “第壹點非常合理。”慕劍雲首先很肯定地說道,“至少這個解釋比所謂的身體原因靠譜得多。丁科辭職的時候剛五十多歲吧?身體還不至於到無法支撐的程度,況且此後好幾年的時間裏他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所以他的隱退還得從心理的原因來分析。作為警界樹立的傳奇,號稱破案率百分之百,他身上壹定承受著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壓力。他會更加害怕失敗,壹旦遇上無法突破的案件,很可能會選擇逃避。”
  “嗯。”羅飛點點頭,對慕劍雲的分析表示認同。可他臉上又浮現出沮喪的神色,因為這樣的分析正在抹殺圍繞著丁科的神聖光環。而羅飛作為八十年代的警校畢業生,丁科曾是他們這壹代人心中不容置疑的偶像,所以他盡快結束了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
  “再說說第二條吧。”
  “作為壹對父子,十年的時間裏沒有任何聯系,這確實令人無法理解。”慕劍雲斟酌著說道,“如果非要解釋的話,我只能認為這對父子間的關系是有問題的。”
  羅飛的目光跳了壹下,這正是他想聽到的分析。剛才在丁震辦公室的時候,慕劍雲言辭中就曾透露出壹些端倪,而且那番言辭很明顯擊中了丁震的痛處。
  電梯來到了壹層,兩人走出電梯,正面對大樓南側的玻璃幕墻。幕墻外種著繁密的花草樹木,墻內則擺放著壹圈圓桌木椅,形成了壹片雅致的休閑區域。
  “我們過去坐會吧。”羅飛提議說。那個地方看起來很安靜,正是交談的好去處。
  慕劍雲欣然贊同。兩人找了張靠墻的桌子坐下,陽光透過樹木照進玻璃墻內,明媚卻不炫目。
  “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吧。”羅飛提醒道,“剛才妳說到丁科和丁震間的父子關系。”
  慕劍雲的目光流轉了壹下,似乎自己在想著些什麽。然後她用明亮的雙眸看著羅飛,問道:“警察,尤其是刑警,在肩負起社會職責的同時,對於家庭中的角色職責就會有所欠缺吧?”
  “那是不可避免的。”羅飛坦然回答,“既然做了刑警,妳的生活焦點就只能圍著各種各樣的罪犯打轉。對於家庭這塊自然就照顧得很少。”
  “這次加入‘四·壹八’專案組,我已經深刻地感受到了這壹點。”慕劍雲半開玩笑半抱怨地說道。
  “刑警的生活就是這樣,和大學講師的輕閑生活是完全不同的。”羅飛笑了笑,既歉意又有些無奈的樣子,“很多人確實無法適應。我在龍州的時候,手下有個小夥子就總是說要辭職。因為他的女朋友實在受不了他的工作狀態,用分手來逼他呢。”
  “可以理解。跟案子的時候,經常三五天見不著人,還要擔驚受怕的——”慕劍雲輕嘆壹聲,低下頭想了會什麽,然後她忽然又擡頭說道,“其實都不用說別人,說說妳自己吧。”
  “說我?說我什麽?”羅飛其實知道慕劍雲的意思,但他有意打起了哈哈。
  “妳自己的生活。”慕劍雲的表情很認真,“妳壹直都這樣嗎?壹個人。妳的世界裏只有案件和罪犯嗎?”
  羅飛沈默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足以勾起他內心深處太多的回憶。良久之後,他輕輕地“呵”了壹聲說道:“這也許是最適合我的生活吧。”
  “其實——”慕劍雲深深地看著羅飛的眼睛,想要把對方隱藏著的情感都挖出來似的,“——也不壹定。”
  “哦?”羅飛笑了,“妳知道什麽?”
  “從那天妳給我們放假,我就能感覺到妳的另壹面。在妳的世界裏,除了案件和罪犯,還有很多柔軟的東西。只不過妳喜歡把這些東西藏起來。”
  兩天前羅飛帶隊伏擊韓灝時,因為感懷韓灝與妻兒分別時的場景,所以給專案組隊員們放假,讓眾人回家和家人團聚。當時眾人全都欣然散去,羅飛卻只能品嘗孤獨寂寥的感覺,那壹幕正被細心的慕劍雲看在眼裏。此刻她特意提及此事,羅飛的心弦被輕輕地撥動了壹下,他那擅於掩藏情感的面龐上,生澀的表情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回家。這確實是個溫暖的詞語,僅僅是想壹想,也能給人帶來陽光般的燦爛感覺。
  家,壹個讓人疲倦時可以放心停泊的港灣。更重要的是,在家裏,壹定會有人牽掛著妳,同時也讓妳牽掛。
  可是,對於羅飛來說,那個港灣,那個人又在哪裏?
  想到這裏的時候,羅飛又咬了咬嘴唇,抵抗著從心頭泛起的苦澀滋味。在他的眼前,重又出現壹只藍色蝴蝶翩飛的身影。
  那麽美麗的蝴蝶,她跳動的節奏早已融入羅飛的脈搏中,即使已度過十八年的漫長時光,仍然與他的每壹次呼吸緊密相連。
  “妳在想什麽?”慕劍雲關切地問了壹句。羅飛情緒上的變化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我在想壹些……”羅飛深深地吸了口氣,“……壹些過去的事情。”
  “過去的事……”慕劍雲立刻明白過來。她的心神莫名其妙地亂了壹下,像是要躲避什麽似的,她垂下了目光。當她再次擡頭的時候,沒有看向羅飛,卻轉過頭去看幕墻外的那壹片樹木。
  樹木雖然繁密茁壯,但無奈秋意已濃,不再像春夏時那般郁郁蔥蔥。
  壹個受過傷的人,他的內心是否就像這秋日裏的樹木壹般,即便尚有殘存的綠色,卻也終將在秋風中枯黃雕零?
  在壹片靜默的氣氛中,羅飛首先收回了思緒。
  “對不起,我似乎把話題扯遠了。我們應該在談……丁震父子間的關系。”
  事實上是慕劍雲壹步步把交談引向了羅飛的內心深處。所以羅飛的道歉反而讓她更加尷尬,她只好自嘲般地“呵呵”壹笑,然後順勢把話題重新帶到了正軌上:“我剛才在想,丁科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會怎樣去處理工作和家庭之間的關系?”
  “他的生活必然是以工作為中心的。”羅飛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們在上學的時候,就聽過關於他破案的很多傳說。這些傳說把他描述成壹個為了破案可以廢寢忘食的工作狂。給我印象最深的,說有壹次他喬裝打入涉黑團夥內部,為了保密,在長達壹個多月的時間裏沒有和家人聯系,甚至於連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這樣的話,就不難理解丁震此前的態度了。”
  慕劍雲說的“此前的態度”,指的自然是和丁震會面之初對於刑警職業的冷嘲熱諷。然後她又詳細地分析道:“丁科是十八年前辭職的,那時候丁震剛剛二十四歲。因此可見,丁科職業生涯最忙碌的時期,正和丁震的青春成長期相重疊。青春期的男孩在很多方面都期待著父親的幫助和指導,而壹心撲在探案工作上的丁科顯然忽視了兒子這方面的需求。所以父子之間就產生了隔閡。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後來丁科被迫辭職時,丁震不但不苦惱,反而有種幸災樂禍的意思。”
  “妳的意思是:因為丁科只顧工作,父子間關系很早就疏遠了,所以才會出現十年也不聯系的奇怪狀態?”
  慕劍雲沈吟著說:“壹件事情的成因往往是多方面的,尤其是復雜的人際關系。如果父子兩人形同陌路,那麽雙方肯定都有原因。”
  “我也是這麽想的。”羅飛立刻表示贊同,“早年丁科可能的確對兒子關心不夠,不過十年前他失蹤的時候,丁震已經成年。這個時候丁震應該主動對日漸年邁的父親承擔起關懷的責任吧?”
  慕劍雲點頭道:“問題就在這裏了。我們剛剛見識到丁震工作時的狀態——他同樣是壹個工作狂。在他的眼中,家庭很可能也是壹個非常淡化的符號。所以他對父親才會有那樣漠不關心的態度。”
  回想剛才丁震談及自己父親時的語氣,不僅是漠不關心,甚至還時常透露出譏諷的意味。羅飛別了別身子,顯得有些不太舒服。這對父子在事業上都取得了令人艷慕的成就,可是本該溫馨的家庭關系竟是如此的冷若寒冰。
  “不過即使這樣,也還有說不通的地方。”慕劍雲又繼續說道,“丁科退隱之後,已經徹底告別了刑警生涯。在壹個人慢慢老去的時候,他對親情的依賴感會越來越強的。即使丁震沒有時間去找他,他也應該主動和兒子聯系的吧。”說完這些之後,她頓了壹頓,又道,“我甚至有壹種非常不好的猜測。”
  羅飛從對方的語氣中便明白了她想要說什麽,他立刻反應道:“妳懷疑他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可能性很小。”
  “哦?為什麽?”
  “他還在領自己的退休工資。”
  “領工資?”慕劍雲非常不理解地瞪大了眼睛。壹個失蹤十年的人還在按時領工資?
  “從銀行賬戶上領。”羅飛解釋道,“十年前市公安局就給所有職工在銀行開辦了工資賬戶。而屬於丁科的那個賬戶經常還有人去提款,最近的壹次就在兩個月之前。”
  慕劍雲還是覺得非常詫異:“既然這樣,妳們怎麽會找不到他?在取款地附近多打聽打聽啊。”
  “市局的同誌早就嘗試過了,可是沒有任何效果。”羅飛微微瞇起眼睛,“妳要相信,如果丁科自己想躲起來,那麽用警察探案的方式去查訪是不可能成功的。”
  慕劍雲撅了撅嘴,她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對丁科來說,警方的那些招數全都是信手拈來的雕蟲小技而已,他破解起來實在太容易了。
  “那就是說,丁科肯定活著,而且就在這個城市裏。只是沒有人能找到他?”
  羅飛點點頭。
  “真是有趣……”慕劍雲皺起眉頭,“他為什麽要這樣呢?”
  “官方的說法是:十八年前,丁科因為身體原因辭去了刑警隊長的職務,此後就壹直賦閑在家。但是刑警隊有了疑難案件時,還是會上門求助。這樣好幾年下來,丁科又幫助刑警隊破了不少案子。不過在十年之前,丁科終於徹底厭倦了無休止的破案生涯,於是他選擇了消失。為了不讓警方找到他,他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官方的說法?”慕劍雲輕笑壹聲,“那妳認為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羅飛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丁震已經給了我們提示。”
  慕劍雲想起丁震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我想我已經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了。”
  “用用妳的分析能力。”
  已經回答過?分析?慕劍雲略思考了壹會,心中終於亮堂起來。
  “難道說……他又遇到了無法破解的案子?”
  “這是最大的可能。”羅飛露出贊同的神色,“丁震已經告訴我們,丁科從來沒有對探案產生厭倦。他辭職的原因只是遇到了困難而已。如果我們用延續的思路來分析他十年前的退隱——很明顯,丁震暗示我們這麽做——然後我們就得到了妳剛才說的結論。”
  慕劍雲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道理上能講通,可情理上實在有些別扭。如果說丁科辭職是想要保住自己百分百破案率的傳奇,那麽十年前他已經從刑警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即使破不了案,也不至於花那麽大的代價去躲避吧?”
  羅飛沈默片刻後說道:“因為那起案子實在是太特殊了。它所產生的巨大壓力,即使是不在刑警職位上的丁科也會感到無法承受。”
  “妳知道是什麽案子?”慕劍雲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從羅飛的表情上感受到壹種不壹般的氣氛,雖然玻璃墻外陽光明媚,卻有種陰冷的感覺彌漫過來。
  羅飛壓著嗓子,聲音低沈而嘶啞:“壹·壹二碎屍案。”
  這幾個字立刻喚醒了慕劍雲記憶中某些不愉快的東西,令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壹口冷氣。
  可羅飛卻像刻意要將那段記憶變得更加清晰,他看著慕劍雲問道:“妳肯定是知道這起案子的,對嗎?”
  “當然知道。”慕劍雲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五臟六腑都很不舒服似的,然後她又苦笑著補充說,“整個省城,沒有人不知道。”
  羅飛微微低下頭,也陷入了回憶的狀態:“我當時還在南明山派出所任職,可對這起案子也是頗多耳聞。我可以想象出此案的血腥程度會給普通市民帶來多大的恐慌……嗯,十年前,那會妳還在上中學吧?”
  “正上高三呢。因為要上晚自習,所以案發之後我父親每天都來學校接我。那幾個月的時間裏,學校門口總是擠滿了來接女兒的家長。”慕劍雲頓了壹頓,又道,“不過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不得不剪去了心愛的長發,而且有半年的時間沒敢穿紅衣服,因為那個遇害的女孩就是類似的打扮,大家都在傳,說那個變態殺手就喜歡這樣的女孩。”
  到底還是小姑娘,害怕之余,最郁悶的事情卻是失去了穿衣裝扮的權利。羅飛不禁在心中暗暗莞爾,他看向慕劍雲的目光起了些變化,因為他正在假想對方在十七八歲的時候會是副怎樣的模樣。
  慕劍雲感受到了羅飛的想法,她有些嬌慍地皺起鼻子:“妳在偷偷取笑我嗎?”
  “沒有沒有。”羅飛忙不叠地否認著,同時把那些雜念從自己的腦子裏趕了出去。
  慕劍雲輕輕地哼了壹聲,不再追究。
  羅飛繼續先前的嚴肅話題:“從妳的親身經歷可見“壹·壹二”案件的社會影響有多惡劣。所有的人都在關註著這起案件,全城市民的期待轉化成警方頭上的巨大壓力,警方無奈之下,只好向丁科求助,如果丁科接受求助,那意味著他便成為了所有壓力的焦點。所以他雖然已不再是刑警的身份,但這起案子仍然會關系到他壹世的名聲。”
  “這就是他退隱的原因了?他沒有把握破案,所以幹脆找個借口逃避?”慕劍雲露出失望的表情,“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個丁科也有些名過其實吧……至少他是壹個缺乏勇氣的人。”
  羅飛摸了摸鼻子,壹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如此的推斷確實有損丁科的形象,可除此之外,又實在沒有更加合理的解釋啊。
  人總是有缺點的,即使他被百般神話,也不可能做到完美無缺。只是被神話者的那些缺點往往被耀眼的光環掩蓋住了。而要維持這樣的光環,就不得不付出常人無法理解的代價。
  丁科也難以逃脫這世間的普遍規律吧?
  羅飛的思路如上述般延伸開。不過空想決不是他的風格,對他而言,任何猜測都必須有事實來作為佐證。所以沈思過後,他又站起身來。
  “我們已經有了壹些想法,現在該是驗證的時候了。”他對慕劍雲說道。
  慕劍雲饒有興趣地揚起頭:“怎麽驗證?”
  “先從簡單的開始——關於丁科父子間的關系。”
  “那好吧。”慕劍雲也站起身來,“我們該去哪裏?”
  “不,妳不用去了。”羅飛擺擺手,“我壹個人就能完成,妳在這裏等我就行。”
  慕劍雲想了想,說了句:“好吧。”然後她重新坐回到軟椅上。雖然不明白羅飛單獨行動的用意,但她相信對方這麽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她更相信羅飛壹定能夠帶回他們想要獲得的信息。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就曬曬太陽,美美地坐享其成吧。
  羅飛離開休閑區,他首先跑到大廳內的樓層分布圖前看了壹會,然後又上了電梯。慕劍雲獨自坐了壹會,略覺得無聊。她看到幕墻邊有壹個報刊架,便走過去想揀本雜誌。可是翻來翻去,架子上都是些環境類的專業刊物,慕劍雲正要失去興趣的時候,忽然發現某本雜誌的封面人物正是丁震。於是她就把這本雜誌帶到了自己座位上。
  那張封面照片就是在辦公室裏所拍。照片上的丁震西裝革履,他仰坐在辦公椅上,雙手環抱於胸前,目光炯炯,直視遠方,顯出壹種非凡的自信和權威氣質。照片下方則有壹行引讀標題,寫的是:“要獲得超出於常人的成就,就要投入超出於常人的精力——水汙染治理專家丁震教授訪談”。
  慕劍雲把雜誌翻開到訪談內文,細細地讀了起來。訪談的前半部分著重在介紹丁震近年來取得的學術成就,慕劍雲對此不太感興趣,她關註的是文章後半部分對丁震個人生活狀況的壹些討論。
  記者的部分撰文如下:
  “……問:丁教授,您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是否和您個人的性格有某種關聯呢?
  答:肯定是有的。我是壹個不服輸的人,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壹定要做到最好。我不能容忍別人對我的質疑。而避免質疑的唯壹辦法,就是把事情做到完美。……
  問:丁教授,您如何分配工作和娛樂的時間?
  答:娛樂?不,我不需要娛樂。
  問:您的意思是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您不需要休息嗎?
  答:吃飯、睡覺都是休息,甚至工作本身也是休息。我做實驗做累了,可以去看壹會文獻,看文獻看累了,可以安排開壹個會議……娛樂?那純屬是浪費時間。……
  問:丁教授,您到目前為止還是單身壹人,沒有考慮過成家的問題嗎?
  答:我現在的工作狀態很好,沒有必要為了成家而成家。
  問:有了溫馨的家庭,也許能更好地支持您的工作呢?
  答:這是普遍的想法,也是普通人的想法。對我這樣的人並不適用。我沒有時間去享受家庭的溫馨。在這種狀態下成家,只會給家庭中其他成員帶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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