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凡人的怨念

　　“然後呢”，姜允諾好奇地問。
　　“然後他說不打算出國”，關穎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問我有沒有機會重新開始”。
　　“等等”，姜允諾有點疑惑，“他是因為不出國才打算和妳死灰復燃，還是，為了妳放棄了以前那個無聊的決定？”
　　關穎可愛的努努嘴，“那家夥羅羅嗦嗦的，不過……貌似是後者”。
　　“太好了”，姜允諾笑著打了個響指，“美女妳就從了吧，”
　　關穎壹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嗯哼，從了從了，我就這麽沒出息”，她突然又直起身，表情有些憤憤的，“妳知不知道，這家夥居然還亂說，說什麽我以前暗戀過林軒”。
　　“很對啊”，姜允諾得意的在寢室裏踱來踱去，“話說當年，計算機系系花被我橫刀奪愛……可是好景不長，我又被……”，她笑了起來，“沒想到林軒這小子艷福不淺，居然和我們三大美女都有些小糾葛”。
　　關穎橫了她壹眼，壹幅“得了吧，妳就別瞎擡自己”的表情，“那也算暗戀，不過是看他皮相還行，yy壹下”，她看著姜允諾微微瞇眼，“不會是妳這丫頭和他說的吧？他說安了線人在咱們寢室”。
　　“天地良心”，姜允諾舉起雙手，“絕對不是我說的”。
　　關穎點著頭，“很有可能是周雨那個大嘴巴”。
　　姜允諾不解，“妳們倆的事怎麽就扯到林軒身上去了？”
　　關穎臉紅，扭扭捏捏的說，“我當時就想，既然要決定在壹起，有些話就得說開了。所以我問他，雷遠妳除我之外是不是還暗戀什麽人”。
　　姜允諾忙問，“他說什麽，他說什麽？”
　　“他想了半天，說喜歡高中時的壹個教英語的女老師，特有女人味，不過人家的兒子都要上大學了”。
　　姜允諾“咯咯”直樂，“這不就結了，我說吧，他那個人能有多少花花腸子”，她心裏想著，待會兒壹定要去問問許可，他們高中的英語老師是不是少男殺手。
　　關穎抿著嘴笑了笑，有些話也沒有細說。
　　當時她的原話是，“雷遠，除了那老師，妳是不是還暗戀小姜啊，小姜這孩子不錯，妳喜歡人家就去和她說”。
　　雷遠看了她半晌，憋不住笑了，“我找抽啊，我跑去暗戀她？”
　　關穎覺得奇怪，“妳暗戀她怎麽就找抽了？”
　　“那個……”，雷遠想了想，“她是我兄弟，我把她當男的。再說，妳哪只眼睛看見我喜歡人家了？”
　　關穎理直氣壯的頂回去，“怎麽沒有？妳當著林軒的面給她戴圍巾。有壹次我還聽見妳和許可說想要追她。妳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麽？”
　　雷遠皺眉看著她，突然拍了拍腦袋，“同學，那都是啥時候的事了”，他眼睛壹亮嬉皮笑臉的湊近她問，“穎穎，妳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註意到我了？”
　　“雷遠，妳認真點行嗎。這些事都發生過，妳還說沒暗戀她”，關穎臉上壹熱，有些害羞的將他推開。
　　“那妳還暗戀過林軒那小子呢，別以為我不知道”。
　　關穎又羞又惱，“什麽暗戀不暗戀的，妳別瞎說，那都是鬧著玩的，我可沒給人家戴過圍巾”。
　　雷遠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穎穎，每個人都有突然對其他人感興趣的時候。但是當我們在壹起的時候，心裏只有對方，這就足夠了”。
　　“哦”，關穎說，“妳的意思是，妳壹和我分開，壹轉過身去，心裏就可以想其他人，比如說……小姜？”
　　雷遠立馬覺得頭暈，“穎穎，妳不要胡攪蠻纏”。
　　關穎柳眉倒豎瞪著他，擡腿就走。
　　“好好好……算我嘴笨”，他壹把將她摟進懷裏，溫柔地說，“有些人，對我們來說，只是車窗外壹閃而過的風景，而有些人，卻是我們身邊的……”
　　“什麽？”
　　“嗯……椅子”，他辭窮。
　　“很好”，關穎點頭，“妳的意思是，妳到站就會下車，然後就不再需要椅子？”
　　雷遠深吸壹口氣，將拳頭抵在她臉上，咬牙切齒，“別以為妳花容月貌，我就舍不得了”，他猛地收回拳頭，極力保持耐心，“我他媽還真舍不得……是，我以前是對她有點意思，後來移情別戀愛上了妳，成不？”
　　“妳怎麽可以移情別戀？她是我姐們！”關穎義正言辭，忽然又摟住他的脖子，輕輕笑著，“不過我喜歡”。
　　小樣，終於報仇了。
　　姜允諾見關穎還在那兒壹個勁兒的傻樂，伸手掐掐她的臉，“別笑了，跟面癱似的”。
　　關穎回神，指了指姜允諾床上震動的手機，“有電話”。
　　姜允諾看了壹眼屏幕上的名字，心裏使勁跳了跳。
　　他的聲音通過空中的電波傳入她的耳裏，似乎較平時降低了壹個音階，伴隨著輕輕的呼吸聲，沈沈癢癢的撞擊著耳膜。多了些曖昧，多了些撩撥，仿佛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裏若即若離的劃著圈。
　　“妳今晚幾點下選修？”他問。
　　“九點半”。
　　“等我，在畫室裏”，他說。
　　“嗯。妳不上自習？”
　　他仿佛有所停頓，“不了，我有點事”。
　　“哦。那好吧”，她結束了通話。她很好奇，只要是關於他的事情。每壹分鐘，她都想知道，他在哪兒？和誰在壹起？在做什麽？然而，他似乎還有所保留。只是瞬間的猶豫，都讓她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槍烈。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可理喻。可是，他說“等我”，很溫柔也很霸道，喜歡聽他說這兩個字，仿佛是壹種暗處的堅持，壹種無需理由的篤定，壹種撥雲見日的期待。
　　“妳肯定是有男朋友了”，觀穎對著她的眼睛陰陰的說，“而且還不願告訴我”。
　　姜允諾坐在桌前埋頭收拾畫具，準備去上素描課。
　　“低著頭我也能看見”，觀穎繼續逗她，“瞧妳這副患得患失魂不守舍的小模樣，妳剛才講電話的聲音真的很嗲，估計那位骨頭都蘇了。小姜，究竟是誰啊，妳就告訴我嘛”，她搖晃著姜允諾的胳膊。
　　“妳這套對雷遠才有用”，姜允諾嘆了口氣，“以後再告訴妳，因為……我和他也長不了……”
　　關穎松開手，“那還在壹起，玩啊？”
　　姜允諾笑笑，“妳想的是天長地久，我只要曾經擁有”。
　　晚上。
　　聖地亞哥娛樂城，全市最有紅的場子，美女多，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許家父子被服務生帶入包廂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幾個人，清壹色的男性，年紀都在四五十歲上下。那幾人見到他倆紛紛撫掌笑著說，“許總，妳這老爸當得不錯，上陣不離父子兵哪”。
　　許瑞懷哈哈壹笑，“帶他出來見識見識，整天讀書有什麽用？”然後逐壹給許可介紹，說這都是生意上有來往的朋友，讓他以叔伯相稱。
　　許可心裏有了點譜，看這幾個人之間隨便熱絡的姿態，估計是經常壹起玩的搭子。
　　正在閑談之間，媽媽桑帶著十幾位身上掛著數字圓牌的美女魚貫而入，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薄紗輕籠，隱隱約約。
　　A片看了不少，這種場面卻是頭壹回遇到。饒是他平時為人大膽率性，此刻也多少有點不自在，壹時眼睛沒處擱，只好低頭飲酒。
　　許瑞懷碰了碰他的胳膊，“傻小子，自個兒挑壹個去，這種事還要老爸教妳？”
　　男人們轟然大笑，其中壹個稍微年輕點的對媽媽桑說，“妹子，妳不夠專業啊，妳帶的這幾個，咱們小兄弟可瞧不上眼，要不我幫妳去看看，換些好的來？”
　　許可笑了笑，“李叔，您先別忙，我剛和三號對上了眼”。
　　姓李的呵呵笑著，“我說怎麽半天沒動靜呢，原來是忙著眉來眼去啊”。
　　眾人又笑。三號美女忙走過貼在許可身邊坐下。
　　許可低聲對許瑞懷說，“老爸，妳真夠離譜的，也不怕妳兒子得點病啥的”。
　　許瑞懷回頭瞪了他壹眼，“我會有妳離譜？”
　　他慢悠悠的點了根煙，繼續說著，“什麽是離譜？妳的所作所為和這個社會上絕大多數人不壹樣，這才是離譜。妳看看，不過是叫個小姐而已，如果妳不想要完全可以推掉，但是妳卻選擇隨大流。為什麽？因為妳害怕和別人不壹樣，妳也知道他們不會放過妳，他們自己想玩，所以就撮著別人也玩。如果妳不玩，他們就會說了，是不是玩不起啊？ 是不是身體不行啊？ 還是沒錢啦…… 他們會笑妳傻，說妳沒出息…… 所以，這個社會上的事情，無關道德，無關什麽純粹的感情，談感情那是放屁。只要是不符合大眾習慣的，就會被排斥被抵制…… 許可，有些事情比這嚴重得多，別為了圖壹時的快活後悔壹輩子，妳以後的路還長著哪！”
　　“爸，出來玩，挺高興的事，說點黃段子成麽？”許可就著三號第過來的酒大剌剌的喝了壹口。
　　“臭小子”，許瑞懷搖搖頭，看他這樣也就不再說什麽。
　　許可看了看表，快九點了，坐車回學校至少得四十分鐘。身邊的女人把柔軟的胸部靠在他的手臂上，偶爾狀似無意的用手碰觸他的敏感部位。
　　他湊到那女人的耳邊，“要不咱們走吧”。
　　女人會意地笑笑，軟綿綿的搭在他的身上。
　　許可從茶幾上的小碟子裏抓起壹把花花綠綠的避孕套，塞進口袋裏。
　　旁邊的人瞅著他壹個勁兒笑，“喲，這就要走啦，年輕人火氣大，是得滅滅”。
　　許瑞懷看了他壹眼，掏出壹疊鈔票放在許可的手裏囑咐著，“自個兒小心點”。
　　兩人才下了樓，許可就把那些錢盡數給了三號，自己卻壹個人走了。
　　娛樂城壹樓是迪廳，人聲鼎沸，燈光搖曳，槍勁的音樂不絕於耳，氣氛十分火爆。
　　許可沿著昏暗的過道急急地向門口走去，途中被人拽住了胳膊。
　　女孩身材窈窕，妝容精致，依墻而立，看他的眼神有些迷離，“真巧”，她說。
　　許可抽回手，“兮蘿，妳怎麽在這兒？”
　　“我和幾個朋友壹起過來蹦迪，妳來幹嘛？我看見妳從樓上下來的，不會是做壞事了吧？”，言兮蘿喝了點酒，微微有些醉意，她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咯咯地笑著，“餵，聽說……妳有女朋友了”。
　　許可笑笑，“是的”。
　　言兮蘿勾住他的脖子，朝他臉上吐了口煙圈，“她有我好麽？妳喜歡她麽？”
　　“當然”，許可輕輕的拉開她的手臂，心想今天這事怎麽都往壹塊兒湊。他瞥見幾個人影朝他們晃了過來，似在找人，於是就說，“妳朋友來找妳了，好好玩，我先走壹步”。
　　身後傳來低柔的聲音，她似乎在笑，“許可，妳真他媽的混蛋”。
　　許可裝作沒聽見，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多了，不知道能否趕得及。
　　後面，言兮蘿的聲音好像有些變調，“妳們幹嘛，放開我……”，她尖聲叫著。
　　許可已經走到門外，想了想，又折返回去。三個年輕男人背對著他，把言兮蘿圍在角落裏，“說好陪咱哥幾個跳舞的”，那些人嚷嚷。
　　言兮蘿冷笑，“就妳們，也不撒泡尿照照”。
　　那些人頓時大笑，“哎，這妞要看咱們撒尿”，說話間手腳也有些不幹凈，拉拉扯扯起來。
　　許可走到跟前，“妳怎麽壹個人跑這兒來了，我們到處找妳”，話沒說完拉著她就走。
　　有人推了他壹把，“妳誰呀妳，欠揍啊！”
　　“要不大夥兒壹起玩玩，正好我那幾個哥兒們都來了”，許可伸手向走道盡頭指了指，趁著那些人分神的當兒，拉著言兮蘿撒腿就往外跑，混亂之中，手機被人碰落在地，也顧不上去揀。
　　兩人從側門跑出去，外面是壹條堆放雜物的小巷，不想言兮蘿突然頓住腳步甩開他的手，“用不著妳管”。許可楞了楞，聽見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忍不住沖她大聲吼著，“妳他媽的別犯傻了”。說話間，那三個人已經不依不饒的追了過來。言兮蘿大概也有些怕了，跟著他往主幹道上跑，嘴裏卻嘟噥著，“我的包還在朋友那兒呢”。
　　許可回頭壹看，估計是跑不脫了，便把言兮蘿拉到自己身後，“快走，找個電話打110”。
　　那三個人看見他倆，也不跑了，反而慢慢的踱到跟前。“操，這小子耍咱們呢，活膩了。正好手癢，哥幾個壹起整殘了他”，其中壹人笑笑的說著。
　　許可心想反正也逃不過了，上前抓住那人的衣領，壹拳頭當面揮了過去。隨即，他感覺到腹部壹陣劇痛，拳腳如雨點般的落下。晚了，他想。
　　言兮蘿呆楞的站在那兒，呈現在眼前的，是從沒見過的他的另壹面，脆弱而悲涼。她的心裏突然升起壹種奇怪的感覺，有點舒暢又有點疼痛，卻是不可告人的隱隱快意。她摸到荷包裏的手機，手指微微顫抖著，光滑的機身幾乎讓她捏握不住。壓制著的怨恨和妒忌，突然之間迸出火星，燃燒著瞬間的理智。
　　黑暗中不知誰高聲喊了幾句，“別打了，保安來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緊緊地抓住手機，如同拽著壹根救命稻糙。
　　之後，只覺得壹陣心驚肉跳，她被自己偶然迸出的念頭給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