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艱難的救贖

　　淒迷壓抑的天空下，壹座陰森的古堡聳立在海邊。
　　大雨瓢潑而下，浪濤湧動，拍擊著海岸。
　　古堡的大門緩緩打開，壹條全身赤紅的巨蛇緩緩爬了進來，在它的身後，站著壹個赤裸的女人，女人的頭發披散在身前，雨滴在臉上肆意流淌，她的手臂上插著壹根弓箭，紅色的鮮血從傷口處流淌出來，又迅速被雨水沖刷幹凈。
　　這個赤裸的女人正是譚維。
　　曾經在她的夢裏，讓她無比恐懼的紅色巨蛇再次出現，不過這壹次，她對巨蛇已經沒有了恐懼，巨蛇因她而生，是她的愧疚和憤怒，以及復仇心理的綜合體，或者說，巨蛇實際上就是另壹個譚維的化身，將譚維捆綁在噩夢中，不停地重演著那段慘痛的經歷。
　　在最初的心理治療中，譚維直面了自己的過往，找回了那段記憶，雖然她已經從噩夢中走了出來，但實際上，那條紅蛇卻並未消失，它壹直隱藏在譚維心底看不見的角落裏，伺機攻擊譚維。
　　譚維和紅蛇看似是兩個對立的個體，實際上她們是孕育在壹個生命之內的，如果想要徹底化解過去的傷痛，那麽最根本的做法不是隱藏紅蛇，也不是殺死紅蛇，而是和紅蛇融為壹條，用自己的雙眼在傷疤處尋找到它，然後和它溝通。
　　說起來簡單，但要做起來，卻無比艱難。
　　每個人都有規避傷痛的本能，那些創傷的記憶如果不是在外人的協助之下，是絕對不會自己去觸碰的。
　　而壹旦碰觸之後，如果處理不得當，很可能會使自己陷入新壹輪的傷痛之中，這傷痛將是無法自拔的，或許會引起意想不到的精神癥狀。
　　再次陷入夢境中，幾乎徹底迷失了自己，且要將自己心愛的人囚禁在夢裏的譚維，在看到自己親手鑄造的夢境即將被別人奪走，自己的愛人也即將死亡的情況下，她選擇了直面自己心底的傷痛。
　　我們無法想象，在大雨瓢潑的海岸邊上，赤身裸體，手臂中箭的譚維有過怎樣的心理掙紮，她下了多少個決心，流下了多少滴眼淚，才敢於在心靈的創面上慢慢地尋找，壹點壹點地揭開。
　　壹個人的心靈有多脆弱，她的心靈就會有多堅強。
　　心的方向，就像向日葵，不管遭受怎樣的折磨，都應該對準著陽光。
　　心生，即是新生。
　　古堡的門被打開，譚維和紅蛇壹起走了進去。
　　紅色的蛇信吐了出來，巨大的身軀在壹瞬間加速，燭臺倒了下去，藍色的火焰灑在地面上。
　　“嘶——”
　　碩大的腦袋頂在了吳燁的胸口上，直接將吳燁頂飛了出去。
　　“砰！”地壹聲，從空中落下的吳燁直接跌坐在了金色椅子上，壹口接著壹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金色的椅子轉瞬成了紅色的椅子。
　　與此同時，譚維也走到了梁哲的身旁，她彎下身子，心疼地撫摸著梁哲蒼白的臉蛋：“妳不會死的，也不能死。”
　　全身的疼痛讓梁哲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他喃喃自語道：“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她還在等著我……”
　　譚維輕聲道：“是的，她壹直都會等著妳。”
　　譚維說完之後，擡起頭，望了壹眼紅蛇，紅蛇像是受到了指示壹樣，它的身子再次啟動，猛地撲向了吳燁，叼起吳燁和金椅便拋向了空中。
　　金色椅子落在了地上，吳燁則落在了紅蛇的血盆大口裏。
　　梁哲睜大了眼睛，驚駭地看著紅蛇將吳燁吞了下去，急忙道：“不要殺死他……”
　　譚維：“為什麽？”
　　梁哲擡起頭，望了壹眼譚維，嘴角抽搐了壹下道：“我們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
　　譚維似乎有些不解：“回去，回哪？”
　　梁哲：“我們來的地方。”
　　譚維：“可回去之後，我會失去很多東西，包括妳。”
　　梁哲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望著譚維道：“在這裏，還不是壹樣。”
　　譚維的頭仰了起來，望著頭頂黑漆漆的二樓，忽然間，她輕嘆了壹口氣，然後點了點頭，喉間發出了壹個沙啞的音符：“嗯。”
　　這壹個音符有多重？
　　她是真的明白了嗎？
　　梁哲低下了頭去，他現在已不想再多說什麽，不管這個決定是真是假，不管這個音符是對還是錯，梁哲都不想管了。
　　有時候，管得太多，到頭來傷害的，全是自己。
　　譚維緩緩站起了身子，她的手伸了出去，對著紅蛇的方向，輕輕撫摸了壹下。
　　紅蛇回過了頭，壹雙赤紅的眼睛緊盯著譚維，它的雙眼似乎有些怨毒，對於壹個冷血動物來說，不管是誰養育了它，它只會做它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甚至有時候，它會親自殺死自己的主人。
　　蛇信吐了出來，紅蛇巨大的軀體在地上蠕動，緩緩朝著譚維爬來，壹雙眼睛既怨毒又陰狠。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那時候的譚維，除了逃跑和尖叫，沒有做任何的事情，甚至連壹絲的反抗都沒有。
　　可是現在，譚維卻迎著紅蛇走了上去，她的表情很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她緩緩了走了上去，將手放在了紅蛇的口邊。
　　譚維的雙眼閉了起來，手掌上傳來了紅蛇冰涼的體溫，蛇信舔在了譚維的手掌上，黏黏的，軟軟的。
　　譚維深吸了壹口氣，猛地將手擡了起來，‘啪！’地壹聲，打在了紅蛇的腦袋上。
　　“嘶嘶——”
　　紅蛇的頭高高地揚起，蛇信對著譚維的臉不停地吐著。
　　“啪啪啪！”
　　譚維手掌連揮，對著紅蛇的臉又打了三個巴掌。
　　紅蛇瞪著譚維看了壹會之後，蛇信子吞回了嘴裏，然後它的頭緩緩地頭低了下去，緊接著它的肚子便蠕動了起來。
　　“噗——”紅蛇的大口張開，吳燁被吐了出來。
　　全身布滿了血點，皮膚已經被軟化，奄奄壹息的吳燁艱難地睜開眼，望著這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他想要站起身子，他的手臂支撐著身體，壹下壹下，搖搖晃晃，終於，他站了起來。
　　火光照耀下，他的身體如同壹具塗滿了白油的幹屍，發出讓人惡心的光亮。
　　但是吳燁似乎依舊沒有忘記——這是他的王國。
　　就在此時，古堡的門口處忽然傳來了壹陣輕響。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那是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
　　緊接著，壹個手拿木棍的男孩從古堡的門外走了進來，他的身後，緊跟著壹個全身浮腫，面孔慘白的女人，女人的手中拿著壹個口袋。
　　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站在古堡的門口，靜靜地看著譚維，他們沒有繼續往前走，只是站在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譚維扭過頭去，望著他們，臉上露出了壹抹笑容。
　　紅蛇在地上蠕動了起來，朝著門口的方向爬去，它的眼睛依舊怨毒，依舊陰狠，但它那慢慢滑行的身子似乎在說明它的內心此刻有多猶豫，有多無奈。
　　紅蛇爬出了古堡，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依舊緊盯著譚維。
　　譚維的腳步移動了壹下，她伸出手臂，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再次響起，越來越遠，終於消逝在了耳邊。
　　“噗通！”壹聲，吳燁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昏迷了。
　　譚維轉過身來，朝著石墻邊上走去，她的手放在了壹塊金色的墻壁上面，墻壁裂開了壹道門，譚維頭也沒回地走了進去。
　　古堡陷入了壹片沈默，藍色的火焰在四周燃燒，火勢越來越大。
　　“咚——”壹聲輕響。
　　黑漆漆的二樓上，壹個東西落了下來。
　　“咕咚咕咚！”
　　那個東西在地面上滾動了幾圈，最終停在了梁哲的面前。
　　那是壹個紐扣，譚維黑色風衣上的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