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快樂源泉

　　有多少單純的孩子，喜歡趴在地上數螞蟻，壹只，兩只，三只……
　　有多少戀愛中的情人，喜歡對著天空數星星，壹顆，兩顆，三顆……
　　有多少睡不著覺的人，想通過數綿羊進入夢鄉，壹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經商的人喜歡數錢，建築工人時常無意識地數著樓層。
　　天底下所有的媽媽都在心中倒數著兒子歸家的天數。
　　高考失意的學子們永遠只差那麽幾分。
　　數字，是壹個很神奇的東西。
　　有些數字會縈繞在腦海，壹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數字會變，變著變著又從零開始。
　　它會給我們帶來快樂，那種快樂是語言無法形容的，是壹種發自內心的快樂，就好像第壹次看見雪花紛落在枝頭上那種聖潔而又單純的快樂。
　　深陷在數字的漩渦之中，有時會產生壹種恍惚的感覺，感覺已經脫離了自己，進入了壹種全新的境界，壹個個數字在身旁滑過，如同落英繽紛的花朵。
　　在那壹刻，我們有理由相信，數字會帶給我們壹種超自然的快樂，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明日的擔憂，沒有昨天的愧疚，有的，只是那壹刻的平靜。
　　其實，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說，那只是壹種找到‘存在’的感覺，它如同白駒過隙，在大腦不停思考的過程片段中，忽然出現，再也抓不到。
　　那是人的‘自我’。
　　而通過數字，可以讓‘存在’的時間變長，但也僅僅是變長壹點點而已。
　　有壹位著名的數學家曾經說過壹句話：數字，是快樂的源泉。
　　梁哲正在這個源泉的泉眼處往裏面張望，想要看到隱藏在裏面更深的東西。
　　他壹夜未歸。
　　躺在診所的沙發上，他在思考，同時也在感受。
　　當他把綿羊的數量數到第三千三百七十五只的時候，他終於睡著了。
　　夢裏，似乎聽到了綿羊在咩咩叫的聲音，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身邊來回蹭著，很軟，很舒服。
　　原來是壹群羊，曠野之上的壹群羊，此時梁哲正站在羊群中，羊毛蹭著他的身體，暖和的太陽照在身上，梁哲瞇起眼睛，放眼望去，綿羊無邊無際。
　　“咩咩~~”
　　壹只羊蹭著梁哲的腳面，不停地叫著。
　　梁哲低頭望去，那是壹只可愛的小綿羊，梁哲微微壹笑，彎下身子，將那只羊抱在了懷裏。
　　“噗！”
　　小綿羊嘴巴壹張，吐出壹口水，吐到了梁哲的臉上，黏糊糊的，似乎還帶著溫度。
　　梁哲伸手壹只手摸了壹下臉，他望向自己的手掌，臉色忽然就變了。
　　他的手掌上，布滿了鮮血。
　　小綿羊剛才在他的臉上吐了壹口血。
　　“咩咩~~”
　　懷中的小綿羊不停地叫著，聲音越來越大，像來越尖銳，它的嘴巴張開著，可以看到裏面有壹團團凝固的血塊。
　　梁哲心驚不已，仔細端詳著那只羊，懷疑它是不是生病了。
　　小綿羊忽然壹陣怪叫，然後身子慢慢蜷縮，眼睛緩緩閉上。
　　它死了，死在了梁哲的懷中，身子迅速僵硬。
　　白色的羊毛迎風飄揚，像白色的裙子。
　　靜穆的面孔帶著驚慌，像壹張熟悉的臉。
　　“咩——”
　　小綿羊暴睜雙眼，嘶聲尖叫，嚇得梁哲雙臂壹甩，將小綿羊拋了出去。
　　“噗通！”
　　小綿羊落地之後，身子再次蜷縮，然後慢慢舒展開來。
　　它白色的羊毛變成了白色的裙子，它的後腿變成了壹條修長的玉腿，她的臉變成了壹張少女的臉——
　　小綿羊在瞬間變成了壹個少女，躺在地上，壹動不動。
　　梁哲的眼睛睜得很大，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四周的綿羊好像發現了什麽，全都擡起頭，望向梁哲。
　　無數雙羊的眼睛盯著梁哲，像無數盞燈泡。
　　身在眼神的中心點，梁哲忽然感覺自己渾身燥熱。
　　地上的少女忽然睜開了雙眼，她從地上慢慢站起來，然後轉過頭來，望著梁哲。
　　“救救我……”
　　少女的聲音像是綿羊壹樣，輕微細弱，無辜無助。
　　梁哲在往後退。
　　“妳答應過我的……”
　　少女在往前走，她的雙臂展開，像是要朝著梁哲撲去。
　　她的臉很熟悉，她的眼神很熟悉……
　　可她是誰？
　　梁哲記不起來，面對她，梁哲很害怕，他只想逃，逃的越遠越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逃。
　　少女的身子在晃，她的臉在晃，眼神也在晃。
　　透過那雙清澈如同泉水，但卻暗藏憂郁的眼睛，梁哲好像看到了自己。
　　自己頭發蓬亂，滿臉汙垢，眼神中布滿血絲，他像是壹只鬼。
　　壹只無家可歸的鬼，壹只找不到靈魂的鬼。
　　他似乎丟失了什麽東西。
　　他的臉色很倉皇，他的神經禁不住壹陣陣緊張，不規則的心跳聲透過衣服傳來，砰，砰，砰……
　　“妳要救我……壹定要救我……用妳最熟悉的方式……用妳將我置於死地的方式……”
　　少女的臉壹邊晃著，壹邊靠近了梁哲的身子。
　　“叮！”
　　耳邊忽然響起了壹陣刺耳的銀鈴聲。
　　梁哲的腦袋壹陣眩暈。
　　面前的少女緊盯著梁哲，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忽然感覺手心裏多了壹個東西。
　　梁哲將手掌擡起，是壹塊懷表。
　　“妳最喜歡的數字……”
　　“它讓我死……”
　　“說不定也會讓我生……”
　　“念出來吧……”
　　少女的眼睛中有血流出來。
　　懷表在眼前晃，左右，左右……
　　梁哲感覺自己的喉嚨深處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了，有壹個數字在腦海中不停盤旋可就是說不出來。
　　“念出來啊！”
　　少女忽然尖叫壹聲，撲向了梁哲！
　　她的口大張著，銳利的牙齒如同雨後春筍壹般瘋狂地冒出來。
　　“1！”
　　梁哲驚慌失措地大聲叫道。
　　少女的嘴靠在了梁哲的脖頸上。
　　“2！”
　　梁哲扯開喉嚨，瘋狂地吶喊著。
　　少女尖銳的牙齒刺進了梁哲的脖頸——
　　梁哲渾身壹涼，身子如同鯉魚打挺壹般從沙發上直接彈射了起來。
　　“嗵！”
　　梁哲跌落在地上，最後壹個數字從喉嚨裏面鉆了出來：“3！”
　　躺在地上的梁哲花了足足五分鐘的時間才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1、2、3。”
　　“3、2、1。”
　　這是梁哲最熟悉的數字，他用這三個數字，這兩種順序，拯救過無數只迷途的羔羊和無數顆仿徨的心靈。
　　這三個數字像是有壹種特殊的魔力，在這種魔力的引領之下，痛苦逐漸流出，快樂慢慢進來。
　　備受折磨的心，如同破繭成蝶的蛹，在三個數字的召喚之下，煥發新生。
　　新生，即是心生。
　　心成長的方向，就像向日葵，不管遭受怎樣的折磨，應該永遠對準著陽光。
　　可梁哲自己的心呢？
　　他擡起頭，望向窗外，皎月如花朵般盛開，銀輝照亮漆黑的夜晚，在這寂靜無聲的大地上，這壹刻，有多少塵封的往事正在迷途者的夢境中肆意流淌。
　　而在梁哲的夢中，那個綿羊所幻化的少女，正是梁哲的摯愛，段鈴兒。
　　‘段鈴兒——’
　　梁哲在腦海中呼喊著這個名字。
　　他的心很疼，像是有人正在拿著牙簽壹點點鑿著自己的心臟。
　　他摸著自己的心口，轉過頭去，望向了那個兩米多高的衣櫃。
　　黑漆漆的衣櫃像是壹個沈默的巨人，衣櫃的兩個把手像是兩只眼睛，緊緊盯著梁哲。
　　梁哲深吸了壹口氣，他站起身子，推開了書架，打開了暗門，從裏面拿出了衣櫃的鑰匙。
　　鑰匙對準了衣櫃的鎖孔。
　　“哢噠……”壹聲響，鎖打開了。
　　衣櫃裏面忽然傳來了壹陣似有若無的笑聲。
　　“嘻嘻，嘻嘻……”
　　笑聲如在耳畔，梁哲的嘴角壹陣扭曲，身子竟然開始發抖。
　　壹陣冷風從窗外吹來。
　　“吱呀——”
　　衣櫃的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