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1章 埋釘子(上)
官仙 by 陳風笑
2022-2-19 20:39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跟著馬飛鳴發笑,像站在人群外圍的褚寶玉,就根本笑不出聲,他目前只能低調再低調,以求陳太忠能忘記自己的錯誤。
但是這又怎麽可能?就在五點鐘,馬書記壹行人上車的時候,隋彪走到褚書記面前,冷冷地撂下壹句話,“識相點,別等著別人催妳。”
說完之後,隋書記跟著車隊揚長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雞的褚寶玉站在當地,好半天他才冷哼壹聲,“我這是做錯什麽了?”
“妳做錯什麽?妳問問自己做對了什麽吧,”旁邊的葛寶玲冷笑壹聲,她今天來小賈村,是安排人員值守的,區委區政府決定,在小賈村重建之前,每天都要有副科級的幹部來這裏上夜班,主要是農林水和民政局的領導,以穩定民心防止意外發生。
因為徐瑞麟不在,排班的事情就交給葛區長了,她本來就跟趙海峰不是壹路,聽到褚寶玉抱怨,她忍不住嘲諷壹句,“妳想過沒有,要是陳區長聽了妳的,沒堅持原則,有多少人會跟著倒黴?”
“這是天災,又不是人禍,”褚寶玉臉漲得通紅,他不服氣地辯解,“山體滑坡,這是自然災害不是責任事故,能牽扯幾個人?”
陳太忠沒去小賈村的話,這是天災,去了之後又被妳勸走了,那就是責任事故了!葛區長也懶得跟他叫真,“馬書記要省裏推廣經驗,妳以為只推廣經驗?有些教訓也要總結!”
明白了,褚寶玉的臉登時就變得刷白,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到底錯在哪裏了,陳太忠現在還沒處理自己,並不是人家忘了處理了,而是等著他主動請辭呢。
擼人固然很爽,但是小賈村這個事件,影響基本上是正面的,又要全省推廣經驗,那麽裏面最好不要有不和諧的聲音,所以區裏壹直不對他在那天的表現做評價。
但是這經驗在推廣的時候,肯定也要說到教訓,否則就太不謙遜了——不管有沒有教訓,總要假巴意思地說壹說,到了這個時候,褚某人必然會成為反面典型。
所以現在就是他請辭的最好時機,若是他心存僥幸賴著不走,陳太忠和隋彪聯手,沒準還會追究他的其他責任,請辭的話,就沒那麽多事了——褚某人因為警惕性不強,差點導致災難性的後果,故引咎辭職。
如此壹來,他估計能保住自己的編制,而對陳區長來說,下面人引咎辭職總比親自動手好,畢竟是要強調正面影響。
褚書記想到這裏,很認真地向葛寶玲點點頭,“謝謝葛區長的點撥,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那就改唄,”葛區長待理不待理地回他壹句,她看得明白,這個鎮黨委書記是掛定了,區別只在於怎麽掛而已,“勸妳不要有僥幸心理,陳區長的眼裏不揉沙子。”
唉,壹個小小的區長,就這麽大的淫威嗎?褚寶玉看著葛寶玲離開的背影,禁不住苦惱地嘆口氣,憑良心說,他這輩子遇到的不可力敵的領導並不少,但是他從來不肯輕易服輸。
獨獨是這個年輕的區長,官不大,卻壓得他死去活來,甚至人家想擼他,都無須做什麽,碰壹碰嘴皮子,他就得乖乖地去辭職,這樣的力量對比,委實令人感到絕望和窒息,褚書記禁不住就要暗暗抱怨——我說趙海峰妳惹誰不好,惹這麽壹個主兒?
他抱怨來抱怨去,卻沒有認真檢討壹下,當初他若是認真配合,也未必有眼前這壹難。
馬飛鳴上車之後,李強邀請他去陽州,馬書記卻果斷地表示,今天不去陽州了,就在北崇歇下,他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話,“順便檢查壹下小陳這個交流幹部的工作。”
我才見妳第壹面啊,陳區長的心裏,真的是要多納悶有多納悶了。
車隊進了區裏,直奔北崇賓館而來,要說區裏最好的賓館,當屬幹部培訓中心,悅賓樓也不差,但是真的要講範兒的話,還是數北崇賓館。
北崇賓館占地很大風景優美,隔壁的區政府景色也不差,更難得的是,賓館斜後方不遠處,還有獨立小院,那裏的設備設施雖然不怎麽樣,但是相對舒適和安靜。
事實上,這些小院在建設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類似的情況,以馬飛鳴這中央委員的身份,住進去之後,身邊的隨行和警衛人員都能全部安排進去,就可見其合理性。
遺憾的是,這樣的獨院並不多,陳太忠來的時候就只剩下兩套了,他自己又占了壹套,唯壹的那套給了馬書記,其他人就只好住北崇賓館了。
晚飯就是在小院裏吃的,北崇賓館專門派了廚師上門服務,不過陳太忠沒去趁那個熱鬧,馬書記身邊帶了壹大堆省委的人,又有市委市政府的相關領導,他壹個小小的區長,實在沒必要上桿子去湊那個熱鬧。
陳區長的院子裏,人就少了很多,大家都知道今天馬書記落腳北崇,壹般人都不敢隨意來叨擾,除了林桓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剩下的兩人,居然是隋彪和陳文選。
這兩位都是第壹次上陳太忠的家門兒吃飯,尤其是隋書記,跟陳區長在壹起吃飯多次了,多數都是在不相幹的地兒,或者是他自己家。
但是今天這兩位不得不來,馬書記落腳在這邊了,他倆要是在幹部培訓中心吃飯,那就是鐵鐵的目無領導,但是他們又上不了桌面,來陳區長這裏壹邊吃飯壹邊待命,就很正常了。
由於領導就在不遠的隔壁,誰也不敢多喝酒,隋書記本來有心陪陳區長多喝兩杯,發現這貨喝酒的速度趕得上別人喝水,他果斷地中止了這個嘗試——萬壹馬書記壹會兒叫咱們過去,咱總不能帶著壹身酒氣匯報吧?妳酒量大,我陪不起總可以吧?
馬飛鳴沒叫他們過去——七點半的時候,省黨委書記直接就過來敲門了。
馬書記帶著壹大幫人,走進來之後掃視壹眼,微微點壹點頭,“這個布局,跟我住的地方,看起來差不多。”
尼瑪妳這叫啥話?陳太忠聽得登時就不樂意了,區長跟省委書記的待遇壹樣,這是說我在僭越嗎?他幹笑壹聲回答,“馬書記批評得很對,這個我倒是忘了,那麽多領導還住在北崇賓館呢……明天我就搬出去。”
妳小子不要這麽大反應好不好?馬飛鳴有壹點小無奈,他說這話的時候,雖說不無敲打之意,但大致還算是個玩笑,這貨對號入座得倒是挺快。
不過他也不會解釋,中央委員自有其氣度,於是微微壹笑,“只要能把工作幹好,住在哪兒算什麽?妳住在小賈……不是壹樣幹出了成績?”
“可您這壹說,我總覺得這麽做對部分領導不太恭敬,”陳太忠嘴裏說的是部分領導,但是有意無意間,他的眼睛只瞟向壹個人,眼睛裏流露出的,也是“我有所指”的表情。
陳正奎背著雙手,斜睥著陰暗的夜空,根本看都不看他壹眼,就只當沒聽到這話了,好歹也是正廳的領導了,這點城府還是有的。
馬飛鳴更是無視陳某人的表情,他輕哼壹聲,淡淡地說壹句,“看到這場泥石流,我就想起了退耕還林的重要性……北崇的水土保持工作,確實有待加強。”
退耕還林?陳太忠終於發現了問題的所在,於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馬書記指示得很正確,若是早壹些開展退耕還林工作,這壹起災難也許就不會發生。”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嘛,”馬飛鳴點頭,又掃視壹眼身邊的諸人,很幹脆地發話,“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事,大家都休息去吧,我跟太忠同誌聊壹會兒。”
眾人聞聲退去,別說隋彪陳文選,李強和陳正奎也得走,偌大的院子裏,就只剩下馬飛鳴和兩個警衛,馬書記站在小樓的屋檐下,呆呆地看著天空中細密的雨絲。
沈吟良久他才發話,“郎斐是我妹夫的同班同學。”
陳太忠沈默片刻,才悶聲回答,“我對此並不知情。”
“但是他給林業總局打電話的時候,知道北崇是恒北的,”馬書記斜睥他壹眼,“他那個電話,並不僅僅是想賣什麽外國人的面子。”
“我還真沒想到,是沾了馬書記的光,”陳太忠真的是有點吃驚,合著這馬飛鳴頭都不冒,卻是什麽都知道,甚至連退耕還林裏最根本的交換都清楚,他幹笑壹聲回答,“北崇真的很幸運,我還總覺得這退耕還林是自己拼下來的,原來您才是幕後英雄。”
“這個年代的中國,不需要英雄,”馬書記輕描淡寫地嘀咕壹句,然後又淡淡地看他,“前壹陣去首都了,首長對妳印象不錯。”
能讓省委書記喊首長,而這書記又是腦門刻字的天子門生,這首長是誰,也不用再說了,有且只有壹個——眼下的壹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