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0章 代言(下)
官仙 by 陳風笑
2022-2-19 20:38
秦連成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反正聽到這樣的邀請,他就連連點頭,“行,晚上的安排我推了,老市長……這有多久沒見了。”
對於他們這種層次的人來說,很多時候,坐在壹起吃頓飯喝個茶,真的未必會代表任何傾向,這只是交際,工作的壹部分罷了。
他們在這裏折騰不提,同壹時刻,蔣世方拿著天南日報,也是壹臉的陰沈,心裏暗暗地腹誹——陳太忠妳這家夥……消停壹陣會死嗎?
“這篇稿子,是符合主旋律的,”省政府秘書長肖勁松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有些同誌擔心,這麽做會影響天南經濟的發展,我認為對於這種言論,省政府應該表示出壹個明確的態度。”
自打省政府辦公廳升格後,肖勁松就是實打實的副省了,權力甚至於還大過壹般的副省長,而且他並不是蔣世方的人,伺候三個省長,三朝元老了,所以他說話做事,帶有壹定的獨立性。
“妳認為,省政府該表現出壹個什麽樣的態度?”蔣世方也不是很信任他,但是該有的過場是要有的,“妳抓微觀應該在行。”
明明是宏觀的事情,妳要聽我微觀的建議……我知道,我不會太堅持自己的主張的——堅持了也沒用,肖勁松很明確自己的定位,於是咳嗽壹聲,“真正落實了勞動法的地方,數遍全國也沒有,別說省級單位,連地級市都沒有,嗯,沒有先例。”
“那麽就是說,能不能影響經濟發展,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經濟發展,也只是推算,”蔣世方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沒有上規模的經濟體的確切數據?”
話說到這裏,兩個人就知道,雙方的立場是截然不同的,肖秘書長不主張冒險,而蔣省長很有興趣做第壹個吃螃蟹的人——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內參上有過這樣的推算,也做過測試,尤其是臺資和韓資企業,在兩免三減半的優惠期限過後,撤資現象很嚴重,”肖勁松來找省長談這個事兒,事先也是做足了功課的,“尤其是當地政府表示,勞動法即將落地的時候,這個現象……又翻了幾番。”
不得不說,內參是個好東西,很多普通老百姓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後才能體會到的現狀,早早地就被人揣摩出來,並且做出相關的應對方案了。
以韓國撤資潮為例,那是發生在七年之後的事兒了,但是現在的內參上,已經預計到了這種現象——不免不優惠,又強調勞動法了,那些血汗工廠不撤等什麽?
說句題外話,撇開政治立場不談,臺資和韓資企業,大約是壓榨中國大陸勞工最狠的主兒了,日資港資之類的,真的趕不上——後者裏也有壓榨得狠的,卻是要跟地方政府有關聯了,前者就是赤裸裸地壓榨。
私貨就不再提了,還是說這個內參,內參預測到的東西,未必壹定正確,只是讓處級以上的幹部們多壹點思路,既然不能保證絕對正確,那就更不可能宣揚出去了。
像對這個勞動法,也是這樣,大家預測到了,外國人可能撤資,所以這執行力度沒辦法加大,但是同時……完善勞動法,也是歷史的必然趨勢。
所以,這個事情就算國家支持,也不好大力宣傳,否則的話,就不能忽悠那些打算開血汗工廠的外國傻帽來中國投資了。
是的,這是壹個比較尷尬的局面——事實上,只要妳來投資,哪怕是打著只享受權力不享受義務的主意,到時候想要撤資,總要留下點廠房、設備啥的……沒辦法,誰要中國窮呢,蚊子也是肉啊。
到此,私貨販賣完畢,蔣世方聽了肖勁松的話之後,沈吟了好半天,才搖壹搖頭果斷地回答,“既然沒有上規模的經濟體做這個測試,那麽,我認為咱們可以試壹試。”
不會吧?肖秘書長聽得有點傻眼,蔣省長主政天南,平日裏說話也不怎麽跟人協商,但是那是壹省省長的規格在那裏擺著,正經地,大家都說蔣省長沒有以前黑臉書記的霸氣,變得縮頭縮腦了。
可是今天,蔣省長這決定,多少就有點以前黑臉書記的架勢了,肖勁松知道,自己不能再堅持下去了,“那……我做個上會的提案?”
“這個不著急,先看壹下,”蔣世方搖壹搖頭,肖勁松就是這點好,他有自己的觀點,但是同時很服從省長的指示,在現在的官場能做了三朝元老的主兒,絕對沒壹個簡單的。
肖秘書長聽到這話,點點頭也不說話,事實上,他能猜到蔣省長的壹點心思,蔣省長這輩子再動的希望也不大了,那麽就可以考慮做點切實的事情,而對數據就無須太敏感了。
“天南並沒有多少外資企業,鳳凰的寧家工業園,可是連工會都建起來了,辦公廳可以落實壹下這些,”蔣世方端起手邊的茶杯,肖勁松見狀,站起身來告退。
兩個小時之後,陳太忠哼著小曲回到了別墅,今天秦連成和段衛華的見面很愉快,老段沒擺老市長的架子,而老秦正廳在望,反倒是更謙恭了——謙虛使人進步,進步也使人謙虛。
尤為難得的是,段市長和秦主任說得很投機,秦主任想打響這壹炮,而段市長更是明確表態:農民工的合同問題,已經到了不得不抓的地步。
當然,對於落實勞動法的過程中,可能遭遇到的阻力,段衛華也想到了,不過壹向圓滑的段市長表示,這年頭妳要想做事,就不可能沒有阻力。
他很豪邁地表示——“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所以,現在陳太忠的心情很輕松,進了屋之後,發現馬小雅等人已經回來了,馬主播喝得小臉通紅,“永泰的那個樓朝暉,真的太能喝了。”
“妳跟樓朝暉喝酒?”陳太忠聽得很奇怪,說不得哼壹聲,“就憑那小子,也敢灌妳?他是不是活膩歪了,他老爹在我面前,也得規規矩矩的。”
“商場上的事兒,壹碼歸壹碼,”馬小雅毫不介意地擺壹擺手,說話的時候,舌頭也有點大,“入鄉隨俗嘛,擱在北京,範如霜對我也是客客氣氣的。”
兩人正閑扯呢,田甜走過來坐下,大眼睛壹眨不眨地盯著陳太忠,“太忠,妳們昨天搞的那個座談,上面的反應很激烈。”
“哪個上面?”陳太忠壹聽這話就有點膩歪,卻是又不能不問。
“我也不知道,聽段天涯說的,”田甜的心思,終究不是在官場的蠅營狗茍上,做為壹個年輕的女孩兒,她操心更多的是別的東西,了不得也就是關心壹下自家老爹的上進。
所以,這個新聞雖然是她播報的,但是她還真不能領會其中的味道,“反正能管我們電視臺的多了……他說有領導表示,嚴格執行勞動法的話,會阻礙經濟的發展。”
“勞動法?這個東西早晚是要執行的,”馬小雅本來是迷迷糊糊的,聽到這裏精神就是壹振,她在北京那樣的圈子裏找飯輒,消息和眼光,都不是下面壹般人能比的——隨便的聊天中就能知道不少信息,“這是大趨勢,不過壹開始操辦這個事情的,總是要得罪人。”
“官場裏待了四年,我已經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陳太忠滿不在乎地哼壹聲,想到晚上的這頓飯,他心裏竟然是前所未有地自信,“不過,我有仇人,也有自己人。”
這句話,就充分地證明了陳某人的心態變化,擱在他在仙界的那些日子,他做事何須拉上什麽自己人?直接壹個人就沖殺過去了——打不過大不了跑,然後慢慢地挨個收拾。
經過這壹世的紅塵歷練,他充分地感受到了有組織的好處,自然也會在意陣營了——拉幫結派才是王道,現在想壹想,上壹世他幹掉了那麽多有組織的主兒,都能活到沖擊紫府金仙的年月,還真的……殊為不易啊。
“自己人,也會背叛的,真的,”馬小雅毫不留情地給他潑壹瓢涼水,“這年頭,陣營好選擇,利益面前,誰肯讓誰?”
“我就肯讓人,”陳太忠壹拍胸脯,傲然回答,“我都讓小寧高價聘請市建的施工隊了,也就是那錢誠上桿子求我,說實話,我個人並不認為,嚴格落實勞動法,會對GDP產生多大的影響——都落實了的話,大家的競爭力,還是在同壹條起跑線上。”
“這倒也是,”雷蕾也被他們的爭執吸引了過來,做為省黨報記者,她的眼光又有不同,“我發現國外媒體,壹說中國的東西物美價廉,就要強調血汗工廠什麽的,其實……是他們的人太懶了。”
“只要能改善自己家人的處境,對中國人來說,主動加班不是問題,勤奮的人應該得到更多……中國人對家庭的強烈責任感,對子女享受更好教育的欲望,是他們不能理解的。”
“我想,妳倆弄擰我的意思了,”馬小雅聽到這裏,禁不住苦笑壹聲,“妳們認為,是地方政府官員為了政績,為了數據好看,才禁止勞動法落地的對吧?”
陳太忠和雷蕾對視壹眼,同時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狐疑:難道不是這樣嗎?
“事實上,他們只是淪落為吸血利益集團代言人了,數據什麽的,那很重要嗎?”馬小雅冷笑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