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6章 城鄉差距(上)
官仙 by 陳風笑
2022-2-19 20:39
陳太忠說這話,可不是嚇唬劉滿倉的,他是真不知道此人會落個什麽下場。
以他的想法,這個人是做出過成績的,心裏失衡也有原因,貪的也不算多,基本屬於他認為的“只要有能力,貪點無所謂”的範疇。
然而必須指出的是,此人所謀甚大,萬壹被這家夥操作成功了,國家損失的就多了,而鳳凰市到時候就算發現了,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根本沒辦法翻悔——要知道那邊可是法國的公司,壹翻悔就是國際官司。
所以說姓劉的這事兒,做得也確實太絕了,陳太忠每念及於此,真的恨不得搞死這家夥——哥們兒我在外面沒命地奔波,拉點項目回來,容易嗎?
妳倒是好,坦蕩蕩地將我的成績私有化,給了外國人壹大部分,自己還揣了壹部分,損公肥私不說,這也是公然打我的臉啊——尼瑪,這個項目裏,哥們兒我沒撈到壹分好處!
他之所以陪著劉滿倉喝酒,壹個是想搞清楚其中關竅,好跟埃布爾對賬,另壹個原因則是,他想從對方的言談中,找出壹點自己討厭的東西,好有理由斷送了此人——哥們兒已經送了劉建章去打靶了,不差多送壹個姓劉的。
但是當他聽說,劉總心境失守跟自己有關,接下來壹番解釋雖然狗屁不通,但也不是完全無的放矢,他就不願意再跟這家夥壹般見識了。
可劉滿倉受不了這話,酒瓶落地好半天之後,他才艱澀地咽壹口唾沫,期期艾艾地發問,“陳主任,剛才我說了……願意立功贖罪。”
“妳跟我說這個沒用,我來看妳,只是告訴妳不要心存僥幸,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滑越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陳太忠這些話說起來,真的是要多溜有多溜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用很中立的措辭,明確地表示我沒興趣對妳落井下石,“妳犯的錯誤,自然有相關部門處理,我這人很少插手別人的工作……對於這壹點,妳應該很清楚。”
說完之後,他轉身走了,陳某人的事情真的不少,而他臨走前說的這句話,在二十分鐘後,傳進了殷放的耳朵裏——政法委是王宏偉的地盤,但是上進之心,人皆有之。
殷市長當然不可能只聽說了最後壹句話,前面的因果也聽了個差不多,想到若不是自己突然間心血來潮,有點看不過劉滿倉的行徑,沒準就被陰了,他也是滿腔的憤懣。
但是話說回來,殷放不是陳太忠,最初的憤懣過後,他就意識到,自己哪怕是被劉滿倉陰了,可那樣的收購條件也不算特別糟糕——前文分析過,這條件拿得出手。
甚至在當時,殷市長都沒對這個數額表現出什麽不滿,這就是說法國人的陰招,是充分考慮了地方上的感受的,那麽更是說——這件事如果過去了,就是真的過去了,除非法國人或者劉滿倉爆出其中內幕,鳳凰市才會被動。
劉滿倉和埃布爾吃傻逼了,會自曝其短?
所以說這樁騙購案例哪怕成為現實,也不會對殷市長產生多大弊端,成為業績的可能性倒還更大壹些——沒錯,世上的事就是這麽滑稽。
當然,殷市長被算計了,可能會有壹些挫敗感,但是這個事情他又不能明說,惹人恥笑不提,這種小委屈都受不了,還談什麽做大事?
官場中人看待問題,註重的不是過程和手段,而是結果——沒錯,劉滿倉並沒有帶給殷某人實質性的傷害,而他有了提防之後,這種小螻蟻以後也不可能成為什麽隱患。
所以在他聽說完這件事的因果之後,只是輕嘆壹口氣,“陳太忠不想繼續追究?嘿……這家夥踩線倒是踩得準。”
陳太忠不願意追究,那王宏偉大約就無所謂了,殷市長也知道,自己都能得到消息,還能指望王書記得不到消息?
所以這個劉滿倉的生死存亡,就是由殷市長壹言以決了,他琢磨壹陣之後,擡手撥個電話,“省長,我小殷,有個情況,想跟您匯報壹下,請您幫著拿個主意……”
蔣世方靜靜地聽殷放說完,心裏冷冷地壹哂,小殷啊,妳都獨當壹面了,也沒必要想著還要向我獻殷勤吧?
殷放的算盤,蔣省長看得很清楚,劉滿倉受賄的證據確鑿,田立平又不肯保了,那麽此事唯壹要忌諱的,就是才閉幕不久的黃酒文化節。
以前曲陽黃運作得好好的,才弄了這麽壹個文化節,結果集團的老總就杯具了,這太容易引起壹些不切實際的聯想了,而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搞文化節的是蔣省長——嚴懲劉滿倉的話,姓殷的妳這……是要背叛嗎?
蔣世方心裏很清楚,這個劉滿倉就不合適高調處理,而且人家也沒帶來什麽實際性的損失,那眼下殷放打這個電話,用意就很明顯了,是要向老省長賣人情,無非機關幹部的那點小心思,您讓我怎麽捂,我就怎麽捂——左右是個要捂了。
當然,他要真的做出指示的話,那就是腦筋僵化不頂用了,於是他不答反問,“這個情況是有點不好,妳打算怎麽做?”
“影響沒有擴散,陳太忠也沒有追究的意思,”殷放對蔣省長的回答並不意外,事實上,他對這種溝通方式太熟悉了,“我覺得還是批評教育為主的好,那個法國人手上,掌握著曲陽黃接近三分之壹的銷量,刺激得太狠也不合適。”
“這種人不合適做咱們長期的合作夥伴,”蔣世方終於定個基調,事實上,聽說了埃布爾翻雲覆雨的手段,他覺得這種貨色也是少接觸為好,不是說咱國內的幹部弱智,實在是在國際商場規則的應用中,幹部們還有太多的路要走。
“所以能甩脫的話,盡量甩脫吧,”蔣省長做出了最終判決,“他掌握了渠道?嘿……咱們可以再開拓渠道。”
他這判決,直接導致了劉滿倉被低調處理,以受賄和玩忽職守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但是由於罪犯積極退贓,壹年之後就保外就醫,五年之後由於立功被提前釋放。
再積極開拓渠道?殷放對這個指示真的有點頭疼,他是去過巴黎的,知道駐歐辦有多麽艱難,更知道埃布爾的能量——掮客先生的能量,其實並不是絕頂的,但是身為土著,在地方上的影響,也不是隨隨便便壹個人能取代的。
於是殷市長在第二天,又打電話給陳太忠,表示說劉滿倉的事情,就是內部處理,了不得上個內參,告訴廣大幹部們警惕這方面的動向,但是這個埃布爾嘛,太忠妳也別為難他——說來說去,主要還是咱們自己的幹部沒有經受住考驗。
這個說法是很流行的,受賄被判刑的不知道有多多少,行賄被判刑的還真的少見,更別說行賄的是法國友人了,“就算不能做生意,還可以是朋友嘛。”
“殷市長,您這個指示晚了壹點啊,”陳太忠壹邊笑瞇瞇地回答,壹邊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埃布爾,“埃布爾先生表示,願意出資四千萬法國法郎,購買咱曲陽黃百分之十的股份……我覺得這個條件挺優惠的。”
“呀,那可是太好了,”殷放就算再是心機深沈,聽到這話也要贊嘆壹聲,先是八千萬法郎要控股,後來小陳覺得只能購買百分之三十,到現在可好,四千萬只能購買百分之十,這買賣怎麽說怎麽都劃算——就算再說曲陽黃的成長性有多好,這是掛上中法合資的旗號了。
“怎麽,妳還有點不情願?”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埃布爾——這貨是昨天下午到的,那時他已經奔赴鳳凰了,就在剛才,兩人還激烈地爭吵過。
“我發現妳砍價的能力,比我強多了,真的……陳,”埃布爾苦笑著壹攤手,“我只是想嘗試賺取更多的利潤,這難道錯了嗎?而且大家都說,中國是投資者的天堂,這種事情我要是不試壹試,怎麽會甘心?”
陳太忠冷冷地看著他,壹言不發——妳醒壹醒吧,中國不是投資者的天堂,只是外國投資者的天堂,對本土投資者來說,就未必了,尤其對那些做得好的又沒勢力的國內民企來說,這個環境是地獄壹般的存在。
類似的例子,隨手就拿得出來,比如說碧濤的邢建中,好好的企業,變著法兒地要送出去股份,妳不接受他都不安生,當然,邢總送股份要挑對象,沒能力的人也別瞎惦記。
他看了埃布爾半天,才微微壹笑,“按法國人的說法,不試壹試,我怎麽知道妳願意不願意出這份錢呢?雖然妳覺得價錢高,然而……我只是試壹試。”
“妳的嘗試絕對是無效的,”掮客先生很肯定地回答,他真的不能容忍這種失敗,八千萬就要控股了,出現了若幹問題,而眼下妳要我四千萬……購買百分之十?
見過欺負人的,還真的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埃布爾有點不淡定了,“陳,我不會答應妳這個要求的,這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