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5章 各種劑(上)
官仙 by 陳風笑
2022-2-19 20:39
王書記離開之後,其他的幹部也漸次離開,不過鄉黨委趙副書記留下來了。
趙書記曾經答應李金寶出殯的時候會來,這就是壹份人情,而他既然燒了這樣的冷竈,也不怕別人說自己跟陳太忠勾搭——別人不敢留下,他毫無壓力。
於是大家有壹搭沒壹搭地聊幾句喝壹口,大約是十點鐘的時候,呂強也從市裏趕了過來,上壹炷香之後,隨了壹千塊的分子錢,拉著陳太忠和李凡是到車上說話。
離開李金寶家,趙書記才方便明確表態——剛才在死者家,實在不好亂說,“凡是啊,王書記和陳主任這麽信任妳,妳可得把村子搞好,需要支持了,妳盡管說話。”
要不說這鄉鎮幹部沒水平,那確實如此,大白話就這麽直接說出來,不過李凡是更是不堪,事實上李村長確實喝了不少,“王書記支持再多,總要過鄉裏,要說還是我們老村長的支持,才是實打實的……妳別瞪眼,鄉裏是個什麽鳥樣,妳不比我清楚?”
這是大實話,若不是擔心白鳳鄉這邊橫生枝節釀出禍端,王小虎壹個堂堂的區委書記,哪裏會親口安排壹個小小的村支書?
可是這話太沖,呂強在壹邊都有點聽不下去,於是咳嗽壹聲打岔,“聽說賣假酒的沒抓住?這個人太可惡,不能放他們跑了。”
“早晚能抓住,”李凡是笑壹笑,出乎意料的是,他對賣假酒的人,並沒有表示出多大的仇恨,“這些散酒……誰不知道有問題?關鍵是好酒喝不起啊,只是希望他們亂七八糟的東西別摻得太多就行,誰想這些貨這次做得這麽過分?”
“這妳說得可不完全對,”呂強搖搖頭,他對這個說法持不同意見,“鄉鎮這裏的假貨實在太多了,價錢倒是未必便宜,什麽上海羊毛衫,什麽阿達迪斯運動鞋,我那廠裏很多工人,買回去的方便面叫‘康帥傅’,就是欺負別人沒用過正牌……這些人真的是太可氣了。”
“別提了,我在蒙嶺買過壹瓶高橙,包裝啥的壹點問題沒有,打開喝壹口……完蛋,”陳太忠也想起了某件事,“我本來有心回去找店主,仔細壹看,高字下面沒封口——合著是買了壹瓶‘亮橙’,這都是什麽事兒嘛。”
“那是,很多農民確實對那些東西不熟,只在電視上見過,誰知道那東西什麽味兒?”趙書記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鄉鎮幹部對農民的了解,還是相對清楚的——起碼比殷放那種主兒清楚得多,“但是要辨別農藥,城裏人就差多了。”
“村裏也強不到哪兒去,”李凡是悶聲悶氣地回答,“假化肥還不是壹樣買?”
“假化肥這個能查,不怕,”呂強發話了,“其實吧,我覺得假衣服假鞋子都不算大問題,畢竟是身上穿的,而假化肥這種東西問題又太大,所以說……農村真正該重視的,是假冒偽劣食品,那可是進嘴的東西……”
“只要是假的,就該查,”陳太忠沈聲發話,他對農村生活也不是不了解,只不過幾年前,那些假冒偽劣還不是很猖獗,他就無視了,眼下都死人了,他自然不能容忍。
而且文明辦對這樣的事情,也是有壹定發言權的,於是陳主任登時就決定,“明天我就在白鳳鄉走壹走,看看到底有多少假冒偽劣的產品。”
“明天那不是……邢建中結婚嗎?”呂強聽得眉頭壹皺,他和邢總不是特別慣熟,但是兩人都是陳太忠壹系的,他也接到了請柬,“太忠妳不去了?”
“妳幫我上壹千的禮,”陳太忠隨手從口袋裏摸出壹疊錢,數出十張遞過去,呂總看得眉頭就是壹皺,擡手壹推,“妳這是幹啥,這點錢也要現點?”
“妳的錢很多嗎?”陳主任微微壹笑。
“得了,算我怕妳了,”呂強不怕陳太忠瞪眼,但是真的害怕他的笑容,說不得接過那疊錢,還沖趙書記和李村長笑壹笑,“太忠就是這麽叫真,這樣的領導越來越少見了……對了,妳在鳳凰都不去,我怎麽解釋呢?”
“東臨水的支書死了……惡性案件,我肯定要關註的嘛,”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壹句,“邢建中那兒是錦上添花,去的人多了,不差我壹個,老支書這兒更需要關懷。”
他這麽堅持,呂強自然不好再說什麽,接下來幾人來到凡爾登水泥廠,這個廠子現在也搞了壹個小小的招待所,不過這半山腰的招待所,跟鳳凰市駐歐辦類似,房間少而且兩級分化得厲害,除了兩個套間,其他的十六間標間,甚至連獨立的盥洗室都沒有。
呂總給陳主任開個套間,大家坐在這裏壹邊喝啤酒壹邊唏噓,李金寶這麽實在的壹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第二天壹大早,陳太忠去李金寶家轉壹圈,又跟幾個老人拉壹拉家常,才說要去白鳳鄉微服私訪,不成想門外壹陣鬧哄,壹個女孩兒走了進來。
女孩兒身著白底棕色斑點的真絲襯衣,襯衣兩個狹長的衣角,在小腹前很寬松地綰壹個結,下身是黑白格子加厚的棉麻紡織網球裙——整個人看起來活潑而不失厚重。
雖然她戴了壹副大大的太陽鏡,陳太忠還是壹眼就看明白了,這不是李凱琳是誰?小丫頭是越來越會穿衣服了,根本看不出是產自東臨水的那個小娟。
不過,李凱琳這兩年雖然發展得極好,但是回了村子,也是緊守著規矩,她的襯衣上,別著壹朵小白花,白花下面是壹截黑綢子——這是本家人戴孝,外人的話,出殯的時候意思壹下就行了,但是她還沒嫁人,就要這麽做。
她的輩分低,壹進門就摘了太陽鏡,壹邊招呼人往裏面拿花圈,壹邊就摸個白紙包給李金寶的兒子,然後又走到靈堂前,規規矩矩地跪下磕三個頭,再上壹炷香。
不過雖然她輩分低,馬上又是外姓了,老支書家也不能怠慢——東臨水出去的女孩兒裏,還就數她出息了,她的廠子,還有幾個東臨水的堂兄弟在那裏打工呢,於是李支書的老婆又過來還禮,大家淚眼汪汪地說壹陣。
這麽鬧騰了十來分鐘,李凱琳很自然地走到陳太忠面前,其實,小娟跟陳村長的關系,早就傳得滿村子都知道了,但是村裏沒有小夥子嫉妒——要嫉妒也是外村的小夥子,倒是村裏有漂亮女兒的婆娘們,說起來總是酸不溜丟的。
同姓不婚是鳳凰的老規矩,起碼是同村的同姓不婚——這跟優生優育無關,關鍵是同族通婚,萬壹出個大事,不但血脈斷絕,更是連找外援都不好找,這教訓不是壹起兩起了。
這些就又扯得遠了,李凱琳走到陳太忠面前,自然不會撒嬌發嗲,只是嘆口氣,“早就答應好邢總了……但是金寶叔沒了,我不能不來,讓領導們失望了,陳主任妳要體諒。”
前文說過,李凱琳的模具加工廠能開張,還虧的是邢建中劃了壹塊自家的地給她,當時碧濤的地是夠用的,但是後來隨著那個小山包的繁華,地是真的不太夠用了。
尤其是目前碧濤打算上大貨場和針狀焦,再考慮後續發展,起碼還得三百畝地,但是邢總想在清渠鄉再拿地,肯定不是以前的行情了,這不是鳳凰人殺熟,而是說——以前優惠妳太多了,現在妳走上正軌了,再用這種價格,我們也不也不好交待了,好吧……就算這兩年土地價格漲價了,這總可以吧?
現在看來,李凱琳這個人情領得不小,而且她的廠子目前效益也不錯,新增兩套設備之後,周邊幾省的制造業,也知道鳳凰有個質優價廉的私人模具廠——這些成績,都離不開壹開始大家的支持。
所以她今天不能參加邢總的婚禮,心裏也真是有點不好受,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壹切都來自於太忠哥,而邢總也不會因此而生氣。
“回來就對了,”陳太忠點點頭,“要是做生意做得連親情都不講了,那妳生意做得再成功,又有什麽意義呢?”
“老村長這話太對了,”壹幹人轟然地鼓起掌來,他們真的深有體會,會賺錢就牛逼嗎?咱鄉裏鄉親的,就看重個親情——我們真要不講親情出去折騰的話,沒準也就早發達了。
然而陳主任的下壹句話,就讓喝彩的人失望了,“妳多陪妳金寶爺爺呆壹陣,中午過去趕個飯局就行了,正經是出殯的時候,妳得過來。”
但是,李凱琳的態度,卻是相當明確,“他那兒不差我壹個人,今天我不去了,我媽去了,也算禮數到了……反正她跟村裏的關系不是很大。”
這話也符合大家的認知,像李金寶的死,李凱琳雖然年過十五,可沒出嫁就還算李家人,但是常玉芬雖然嫁到李家了,老公卻是亡故了,而她又沒生下個小子。
這種情況下,常玉芬親情上偏李家,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外人——妳老公死了,妳又不是李家孩子的媽,不是外人是什麽?沒錯,李小娟姓李,但她是女孩兒,不算李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