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五彩衣 by 雌蜂
2018-5-27 06:03
第九十二章
見我來了,小愛母親放下手中活熱情與我拉家常。兩個孩子壹個十多歲,壹個四、五歲,偎在她身邊,目不轉睛看著我。見我與他們媽媽和姐姐親切地聊天,他倆膽子也大些了,那大的走到我面前說:
〝大姐姐。妳好漂亮,聽姐姐講妳演的節目可好看啦。〞
這雜技團小孩走南闖北,都見個世面,膽子都大。當面說我漂亮,我聽了不好受,我最怕別人將女人特征往我身上扯。我忙轉移小孩話鋒問:
〝小夥子。幾歲啦!讀幾年級了?〞
大的還未開口,那小的擠到我面前,仰頭望著我,口無遮攔地說:
〝今天不演出,大姐姐為什麽要化妝,穿得這樣漂亮?〞
這壹句嗆得我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小愛看出我的窘境,忙將他拉走說:
〝小孩知道什麽。快壹邊去!〞
小愛母親忙打園場說:
〝倩蘭姑娘。妳是當家花旦,怎麽打扮都不過分。小愛平時也愛這樣,女演員嗎,就靠這臉面吃飯。妳看我老了,就是打扮也無人看。〞
見小孩都這樣說,凸顯我的無奈,我不穿這衣服,還有什麽衣服可穿,身不由已呀!我苦不堪言,幽幽地順口說:
〝我就這幾伴換洗衣服,不穿又能穿什麽呢?〞
小愛馬上接口說:
〝倩蘭師傅。妳這樣打扮,大家都說好。女人愛美是天份,妳說是吧?〞
我又能說什麽呢,今天必須與老徐壹個了斷,這日子沒法過。我淡淡慘笑地望了望小愛,將話題轉到別處,談了壹個多小時。來找老徐的客人都走了,老徐跨進我們談話的房間,她母子四人知趣退走了。
待老徐坐下來,我直截了當說:
〝徐班主。我今年來找妳是辭工的,希望妳能讓我走。〞
老徐看來早有思想準備,他不慌不忙地說:
〝倩蘭。妳今天找錯了人了,這事找我沒用,妳不是我徐家班人,我管不了妳去留。〞
〝那好。妳管不了我,我就可以走了。〞
老徐笑了,他想了想說:
〝我管不了妳,但我與老倪簽的合同管得了妳。妳在我這裏,是執行合同規定義務。〞
想不到這**湖還懂合同,還拿合同說事,這說明他進步了。我反駁說:
〝我又沒與妳簽合同,誰簽妳找誰去!〞
老徐搖了搖頭說:
〝倩蘭。這話講得上不了臺面了,妳也是個名人,行走江湖也不是壹天了,怎能說這種天真幼雅的話。我是同妳班頭簽的,有事應找倪頭,妳不能為難我呀,我同妳的關系是合同雙方,妳沒權力毀約呀。〞
看來,我是完敗了,我不得不承認鬥不過他。光明正大離開是不現實,我不能不作最壞打算,萬壹離不開,不能影響我的新產品研發。我想了想,不能再糾纏辭工之事。我要與何家灣保持聯系和整理資料,須有壹臺無線上網平扳電腦,這東西攜帶方便,調閱、下裁資料是必須的。於是我講:
〝徐班主。這事妳作不了主,有些事妳應當能作主。我什麽東西都叫老倪頭搬走了,妳能否支點零用錢給我,我想壹部手機?這演出生活單調、苦燥,我還想買壹臺無線上網平板電腦玩玩消磨時間?〞
見我不提辭工,他深深長了口氣說:
〝有小愛在妳身邊,要錢和手機何用?這平板電腦,小事壹件。但妳壹定要安心演出,不要三心二意。倩蘭。我們這百十口人還靠妳討生活呢,拜托了。我今天還要妳再帶壹個徒弟,妳不要推辭?這也是合同約定的、〞
見老徐如此態度,拒絕是不可能的。還要給我加壹徒弟,要走更難了。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再相機行事吧。見了低頭不話,他又加重語氣說:
〝倩蘭。這事就定了。我同老倪不壹樣,不藏不掖。我勸妳不要獨自外出,很危險;除了不少江湖草臺班子和武術團體,連壹些大型藝術團也盯上妳,目前妳想退出江湖,是不可能的;還有壹個有很深背景《涇南飯店》焦厚德,對妳到現在還不死心,壹直在尋找妳。那焦厚德不知從什麽地方得到風,說妳曾在貢江市現過身,他們己委托黑道上人在尋找。聽講妳常去貢江,搞什麽美容,要特別小心,可以美容地方多得很,貢江就不要去了。〞
老徐這些話我不止聽到過壹次了,但焦總的信息還是第壹次聽到,這與汪恩義肯定有關系,若是他們聯手對我,那太危險了,我心中雖有些害怕,但不能形於色。這些信息令我心思重重,也坐不住了,告辭離開了老徐家。
新來徒弟是李班主女兒,叫若萍,比小愛大壹歲,比小愛成熟老練。對我尤為殷情,不知是誰安排地,她還會裹腳,每天裹腳,是我起床第壹件事,她全包了。她還帶來兩雙新的木底弓鞋,那鞋尖瘦如雞喙,外硬內軟。壹雙是紅緞面繡月季;壹雙是綠緞面繡水仙。鞋頭有紅絨花,鞋口壹圈小鈴鐺,鞋內襯埋了好多滾珠,墊在腳底最柔軟,也非常敏感的腳指縫、腳底心和裂縫處,與之配套還有壹軟木片,插入腳底大縫中,再塗上冬梅給我藥膏,能保證腳縫不拆裂,發炎。用裹腳布將木片連腳裹好,穿上這新鞋,雖有些緊,但很合腳。當站立時,腳板底著力處滾珠下陷,而不得力的腳底凹縫,滾珠緊緊頂著,受力均勻,走路不吃力。隨著步子,滾珠轉動磨擦腳底敏感位置,很舒服。就是時間不能長,否則慢慢發熱生癢,人變得心慌氣短。在行走時,隨著步子移動,那小鈴鐺〝叮、吟〞作聲,與頭上首飾〝叮、叮〞響聲配合,也怪有趣味。
若萍是個細心姑娘,每次裹好腳,將布結頭處用細線密密縫起來,到晚上松裹腳布時才剪開,這樣壹天不松散。在表演時,免去後顧之憂,給我帶來很大方便。我從內心還是感謝她的,她想得真周全。
事情發展到目前局面,打破了春節在何家灣計劃,目前已無法離開雜技團。我用電腦與唐大夫聯系上後,告之可能回不了何家灣,他聽了非常不理解我的行為,說了不少報怨的話,可能他還認為我留戀舞臺生涯,才不走的。我壹時無法解釋清楚。若他能親臨現場,就會知道,雖無人強制我,限制我的自由,但我離開徐家班是寸步難行,要想平安回何家灣是多困難。
就這樣,我又開始了演藝生涯。在這民間演出市場,《蘭花手野玫瑰姑娘》倩蘭己是家喻戶曉,每當我出場時,都是盛況空前。我心裏很清楚,我對老徐的生意是何等重要。越是這樣,他對我的看管越緊,小愛和若萍與我幾乎是寸步不離。我也曾有這樣想法,尋機用武力擊倒這兩個姑娘逃走。但幾次偶然發現,徹底讓我放棄了這計劃。那天,我們三個日用品快完了,上午不演出,小愛提意上街去買。為了逃走,我也放下臉面,插花戴朵,穿紅掛綠,鼓足勇氣上街。其實身著演出服裝,盛妝外出,對於江湖班子也是平常的事。那天演出地點離街好遠,走了壹個多小時才到商貿市場。
當走了半小時後,我腳底發熱,開始癢,慢慢擴散全身。自裹腳後,我己遭遇多次這樣事,已習以為常。開始我放慢步子,強忍著,但心浮氣燥,好容易掙紮到商場門口,我己面紅耳赤,壹步也不敢動了。我不顧眾人圍觀,在商場門口顧客休息椅子上坐下來,那下身癢的我實在受不了,騎著椅子邊偷偷拼命揉下身,我知這是非常不雅的動作,幸虧長裙掩蓋了,就這樣己羞得我擡不起頭。見我不想動彈,小愛以為我被人圍觀,害羞,她主動在我身邊護著,叫若萍進店買東西。回演出大蓬時,我雙腳不敢用力,又不想實說,只講腳痛。小愛她倆人半架半拖,才將我弄回來。從此以後,只要用腳的事,我最多不超過壹小時就非要停下,就是表演和練功都是如此。
後來我想,肯定是弓鞋惹的事,有壹天乘小愛她倆不註意,我偷偷穿若萍旅遊鞋,試走壹下。去年我穿旅遊鞋,雖腳痛,但無那種莫明沖動感,咬咬牙走十裏,甚至二十裏可以堅持下來。誰知這次穿旅遊鞋,腳剛落地,那腳底大縫處同刀割壹樣痛,這與腳底縫無插板肯定有關,那板長久了,已不能離了。勉強走三五步就痛得受不了。我見如此情況,心壹下涼了。就是老徐現在放我走,我也走不了。從此我再也不敢起逃跑念頭。我想不到這雙小腳,使我徹底失去行動自由。
這次外出演出,老徐為我專配了壹輛小車,挑了壹個身強力壯,會功夫小夥子開車,供我們三個趕場用。在兩支演出隊之間奔波,每天上午化好妝,先在徐家班這個隊下午開場第三個節目表演,然後趕到李家班演下午最後押臺戲;晚飯後在李家班夜場第三個節目,表演再回徐家班夜場演最後壹個節目。其他演員壹天演二次,而我要演四場,工作量比去年又增加了,更辛苦,更累。每天夜場下來,我疲憊地擡不了步,回到宿舍,卸妝、洗漱、松裹腳布都是小愛和若萍打理,我閉著眼,未等她倆打理完,早進入夢鄉。早上起來是練功,上午十點前大家都在睡覺,我得抓緊時間搞新產品研發,十點後她倆又要給我化妝了,又要開始壹天演出。人忙得喘不過氣,人都變得麻木了。
人在繁忙中時間過得很快,隨著老徐的業務不斷擴大,當初老倪頭遇到的事又在他身上重演:鬧場的,起哄的事件層出不窮。每逢我出場,更是鬧得不可開交,往往我上臺後,上演到最關鍵的脫縛時刻,就有人往臺上擠,更有甚者沖上舞臺,與護場的雜技團職員發生沖突。這時我壹般選擇中止演出,在小愛和若萍的保護下退入後臺,待外面秩序正常後重上臺演出。
老倪頭也沒忘了我,隔三叉五他和冬梅打小愛手機,與我保持聯系。對於演出時這些鬧場情況,他的觀點與在倪家班時完全不同,他非常擔心,壹改過去謹慎態度,告誡我若遇不測事件,以個人安全為第壹,可采用任何手段,包括使用《倪家金剛指》保護自己;但使用時,雖傷人不可避免,但不能鬧出命案,做到能逃則逃,能躲則躲,不要主動挑釁。他還告訴我,他與老徐有約定,若我的安全不能保證,合同中止,要我立即回金州歌舞團找他。
老徐不許我有手機,我告之老倪頭,他認為這對我好,別人無法摸到我的行蹤。我聽了好不舒服,我認為這是他們控制我的手段,現在我沒有隨身常帶的包,衣服沒有口袋,身上沒壹分錢,除了身上穿的衣服,頭上戴的首飾,真是壹無所有,離了小愛是寸步難行。
老徐沒有倪頭在江湖上的聲望和手段,但經營著不亞於老倪頭的生意,肯定會招惹其他江湖班子的嫉妒和憎恨。除了鬧場,更惡劣的事情發生了。在端午節前,雜技班子到青州演出,兩支隊伍壹個在青州東,壹個在青州市西,相隔有四十多公裏。青州市農村以種菜為主業,公路兩邊是大片豆角,用小竹桿搭的豆角架,密密得同小樹林壹樣。我和小愛每天穿越青州城郊公路,兩頭奔波。那壹天演完李家班夜場第三個節目後,我們帶妝往青州西徐家班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