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流火

　　還沒等他丁二苗咒語念完，無數野鬼瞬間退的幹幹凈凈，再也不見壹個鬼影。
　　看著丁二苗怒目金剛壹樣的面容，萬書高對李偉年悄聲說道：“鬼都怕惡人，果然沒錯。二苗哥惡起來，簡直就是降魔天神……”
　　“二苗哥……好像變了壹個人。”李偉年也喃喃地道。
　　林兮若也在看著丁二苗，她的眼神裏，第壹次出現了畏懼之色。
　　就連丁二苗的背包，也在微微顫抖，那是康誠駱英受傷以後，被收在紙符中，此刻感受到了丁二苗的殺氣，在包裏瑟瑟發抖。
　　“別這樣看著我……我這也是沒辦法。”丁二苗苦笑了壹下，繼續註視著陣中的女鬼。
　　烈焰熊熊，陣中女鬼依然不肯就範，厲聲嚎叫掙紮，就是不肯鉆進皮囊。
　　丁二苗嘆了壹口氣，咬破指尖，又摸出三枚銅錢，在自己額頭和兩肩上，各通過錢孔點了壹點鮮血，再掐指訣，口中念道：“借我三味，輔妳真火，急急如律令！”
　　三枚銅錢隨後拋出，落進烈焰之中，原先的五道火光突然由紅變青，向女鬼進壹步逼近！
　　“咿咿……啊！”女鬼終於抵抗不住，縱身撲向地上的皮囊，然後消失不見。
　　“哢嚓嚓——！”
　　驚雷炸響，壹道閃電從天際奔來，落在皮囊之上。那皮囊怦然炸開，之中填充的稻糠飛上半空，又化作點點流火，煙花壹樣冉冉落下。
　　丁二苗打開雨傘，舉在林兮若的頭頂。火光明滅，照見他的臉上壹片悲憫，也照出了壹份深沈，壹份超越年齡的滄桑。
　　大雨如註，嘩嘩作響。
　　“警官姐姐，小萬，李隊，我想求妳們壹件事。”丁二苗緩緩開口道：“見了采薇姐姐，她問起她母親的魂魄，請大家替我撒個謊，就說、就說她母親已經被我超度，轉世投胎去了，行嗎？”
　　“行……”李偉年三人壹起點頭，表情沈重。
　　林兮若在傘下看著丁二苗的側臉，遲疑著問道：“二苗，妳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妳在想，如果有壹天，妳也變成了惡鬼，我會不會這樣對待妳，對吧？”丁二苗並不回頭，淡淡地說道：
　　“姐姐，其實做幹警和做茅山弟子壹樣，都是為了維護正義替天行道，沒什麽不同。這個問題，妳可以問妳自己，假如有壹天，丁二苗殺人越貨作奸犯科，妳會不會放過我？妳的答案，也就是我的答案。”
　　嘩嘩的雨聲中，林兮若沈默不語，好半晌，她突然展顏壹笑：“二苗，謝謝妳！”
　　萬書高打著赤膊，抱著胳膊，在雨中凍得直哆嗦，還沒忘拍馬屁，道：“二苗哥，林警官，妳們的對話好深奧哦。”
　　四個人就壹把雨傘，現在優先照顧女士，擋在林兮若的頭上。
　　林兮若伸手從傘外接了壹點雨水，灑在自己的臉上，道：
　　“小萬妳不懂，其實，二苗解開了我的壹個心結。剛才看到二苗這麽兇殘，我覺得他有些過分。但是想想，對付魑魅魍魎，必須有雷霆手段。執法者心慈手軟，會導致更多無辜的人遭殃。除惡懲奸，恰恰是壹種大慈悲。”
　　丁二苗粲然壹笑，對著林兮若比了壹個大拇指。
　　唯有李偉年表示不服，道：“我還是覺得二苗哥過分了。他既然有手段，就應該把謝小姐母親的魂魄，送歸地府，讓地府發落，說不定還有壹條活路。”
　　“大俠，妳也有手段，為什麽當初在大巴上，英雄救美的時候，沒有把壞人壹壹抓起來送去警局，而是壹腳踢得人家脾臟出血，送了人家的性命？”丁二苗拍著李偉年的肩膀，問道。
　　“我那、那、那是壹時失控……”李偉年結巴了壹下。
　　丁二苗點點頭，又問道：“假如妳當初抓了那些壞人送去警局，但是壞人們後來被無罪釋放，再次作惡被妳發現，妳會怎麽辦？”
　　“我……我會對法律表示失望，並且，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壞人。”李偉年說道。
　　“好，我再問妳。假如警官姐姐看到壞人作案，是不是要先報警？”丁二苗又問。
　　李偉年壹怔：“她本來就是幹警，報警幹什麽？”
　　“這不就對了嗎？我本來就是陰司陽間承命人，相當於陰司設置在陽間的判官，我明知某些惡鬼厲鬼無法超度，幹嘛還要送她去地府？”丁二苗繼續說道：
　　“萬壹這些厲鬼半路逃脫，荼毒生靈，枉死城中，又不知要增加多少冤魂。再萬壹這些厲鬼買通陰間判官，又跑出來作惡，我是不是也要對陰司律法表示失望？”
　　李偉年不善辯論，覺得丁二苗的話無懈可擊，想了半天，終於用沈默表示同意。
　　萬書高嘻嘻壹笑，插嘴道：“李大俠，林警官，二苗哥……我覺得這樣深奧的話題，應該找個小飯館坐下來，然後要壹瓶好酒，三五個小菜，邊吃邊聊，才能成為千古佳話。像這樣站在大雨裏，雖然……很酷，但是也很冷啊。”
　　丁二苗三人對視壹眼，壹起點頭。認識萬書高這麽久，第壹次發現他的話，竟然如此正確，簡直就是人間真理。
　　天色已經黑透，頭上大雨如註，回去的路更加難走。
　　四人摸著黑，跌跌滾滾地回到路口轎車邊，已經是快晚上九點了。
　　四個落湯雞鉆進轎車裏，都長長地呼了壹口氣。可恨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大雨竟然停了，真是冤枉。
　　李偉年雙手雙臂負傷，但是還堅持要開車。林兮若也就順水推舟，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兩個小時後，轎車駛進了山城繁華的燈火裏。四人仿佛地獄三日遊歸來，看到這些燈火霓虹，都覺得格外親切。
　　丁二苗不放心謝采薇，先打了個電話問平安。謝采薇說，正在山城第壹醫院陪著她老爸。
　　“先去醫院吧，剛好就在附近。”林兮若知道丁二苗的心思，就建議道：“醫院附近多的是飯館，吃飯也方便。”
　　山城第壹醫院對面的停車場，李偉年停了車，四人先後下車，壹道往醫院走去。
　　快到醫院門前的時候，路邊的壹棵香樟樹上，陰風壹閃，枝葉搖動。丁二苗斜眼壹看，卻是拴柱躲在枝葉裏，沖著自己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