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蟑螂

　　工商學院的東南方是物流學院，西南方是計算機學院。三所學校被壹條南北走向的柏油路割開，隔路相望。工商學院在路東，另兩所學院在路西。
　　丁二苗就順著這條柏油路信馬由韁，壹邊在心裏抱怨季瀟瀟。
　　現在是八點多九點沒到的時候，華燈齊放如同白晝。馬路兩邊，都是擺攤做生意的小販。這些攤位後面，則是臨街商鋪，賣服裝的，開飯店的，開網吧的，都有。
　　畢竟是三所院校的所在地，雖然是暑假期間，但是留校的學生和老師還有很多，加上周邊的原住民，所以這條路非常熱鬧。紅男綠女，如過江之鯽。
　　看著路邊五花八門的小攤小販，丁二苗突然靈機壹動。自己從師父的丹房裏，偷了壹些丹藥和藥酒，只要隨便賣壹點，還愁沒錢花？
　　想到這裏，丁二苗在路邊找了壹塊空地蹲了下來，打開自己的背包，取出壹瓶藥酒擺在地上，學著其他攤販的模樣，扯開嗓子吆喝起來：
　　“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絕品跌打藥酒，內含天王補心丹，又有六味地黃丸。能治妳前羅鍋後背彎……”
　　喊了半天，竟然沒有壹個顧客來搭訕。丁二苗搖搖頭，收起藥酒，換了兩張黃布符鋪在地上，又喊了起來：“茅山真宗護身符，壹符在身，百邪不侵！”
　　喊了幾嗓子以後，壹對青年男女走了過來，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女孩留著短發，穿著低領連衣裙。男孩戴著眼鏡，和女孩動作親昵。看那模樣，應該是壹對大學生戀人。
　　女孩挽著男孩的胳膊，兩人壹起蹲了下來，低頭打量著地上的符咒。
　　呃……好大的兩個半球啊！丁二苗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從那女孩的衣領裏鉆了進去，喉嚨裏發出咽口水的聲音：咕咚。
　　“餵，妳的這個東西，真的是茅山道士畫的符咒？”那女孩擡起頭，問丁二苗。當她看到丁二苗眼神正盯著自己胸前時，不禁臉色壹變，壹邊用手攥住衣領，壹邊惡狠狠地瞪了丁二苗壹眼。
　　“哦……對對對，茅山道符，如假包換。僅此壹家，絕無分店。”丁二苗醒過神來，趕緊堆上滿臉的笑，推銷自己的符咒。
　　那男孩微微皺眉：“這道符……多少錢壹張？”
　　“不貴不貴，就……”丁二苗猶豫了壹下。
　　以前在山上，也有壹些大富大貴的人去找師父求道符，師父都是兩萬塊壹張，謝絕還價的。可是眼前的兩個年前人，能有這麽多錢嗎？
　　幹脆，收壹半吧。
　　於是丁二苗笑瞇瞇地說道：“遇到就是緣分，收妳們壹萬塊好了。兩張壹起要的話，再給妳們打個折，總共壹萬六……”
　　“神經病啊，巴掌大的壹塊布，就要壹萬塊！我看妳是想發財想昏了頭，死騙子！”沒等丁二苗說完，那對青年男女已經站起身，擡腳而去。
　　“餵餵，兩位……妳們看看再說嘛。餵……”丁二苗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憤憤不平。已經是吐血大甩賣了，竟然還被人罵做神經病。
　　兩邊擺攤的小商販，都看了過來，眼神裏帶著憐憫的光。
　　左邊賣小飾品的大嫂，望丁二苗這邊靠了靠，問道：“小夥子，妳是第壹次擺攤吧？”
　　“是啊。”丁二苗點點頭。
　　大嫂撲哧壹笑：“就妳那兩張黃布，別說壹萬塊，十塊錢也賣不掉。年紀輕輕的，去學點手藝吧。靠這個，養不活人，發不了財。唉……”
　　“這……”丁二苗郁悶地收起了護身符，朝著前方的四岔路口走去。很顯然，剛才這位擺攤的大嫂，也把自己當成騙子了。
　　我堂堂茅山弟子，能幹坑蒙拐騙的事兒嗎？學道十二年，丁二苗自然知道，坑蒙拐騙偷搶，都是有損道行的。歷代以來，那些學了道法，卻不行正道的前輩弟子，沒有壹個得善終。
　　現在只好走遠點，再碰碰運氣。
　　計算機學院門前的四岔路口，剛好紅燈亮起。壹輛摩托車停在丁二苗的身邊，也是等紅燈的。
　　“哎，大哥，我看妳印堂發暗，雙眼無神，人中歪斜。恐怕有血光之災啊，不如……我幫妳兌破壹下吧？請我吃頓飯就行。”丁二苗壹臉真誠地對騎摩托的那人說道。
　　“妳才有血光之災！”摩托車手勃然大怒，取下風鏡扯下口罩：“哪來的騙子？我戴著頭盔戴著墨鏡戴著口罩，妳都能看到我的印堂、雙眼和人中？！”
　　這是中元節的前兩天，七月十三。
　　附近的壹些居民，都在路邊給死去的親人燒紙，所以煙霧紙灰滿天飛。所以雖然是晚上，這個騎車的家夥，還是武裝到了牙齒，頭盔口罩眼鏡，壹樣都不能少。
　　“現在不是看到了妳的雙眼和人中？”丁二苗嘻嘻壹笑，鍥而不舍。
　　綠燈亮起，摩托車手惡狠狠地瞪了丁二苗壹眼：“要不是急著趕路，我非揍妳壹頓不可！”然後壹加油門，呼地壹聲竄了出去。
　　丁二苗聳聳肩：“不聽高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唉……”
　　嘆息聲還沒停止，只聽見砰地壹聲巨響，剛才的摩托車翻倒在地，陀螺壹樣地轉了好幾圈。
　　是壹輛搶紅燈的轎車撞上了摩托車，車手直接飛到了路邊的綠化帶。
　　“啊……！”摩托車手躺在綠化從中，大聲地慘叫：“救命，救命啊——！我的胳膊、胳膊好像斷了。”
　　他的壹條胳膊從樹叢裏伸出來，鮮血淋漓。
　　四周的路人稍稍壹楞，然後迅速地圍了過去。熱心人壹邊安慰詢問，壹邊聯系救護車。
　　本來丁二苗也想過去，給這家夥簡單包紮壹下，想想還是算了。自己現在過去，那家夥肯定會把自己當成烏鴉嘴。反正他也只是胳膊摔斷了，醫院會搞定的。
　　繼續往前溜達。前方壹溜的小飯館，正向外飄散著濃郁的菜香。在菜香酒香的刺激下，丁二苗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鐘鼓齊鳴，聲勢驚人。
　　他還是早上在山上吃了壹碗炒飯，現在十幾個小時過去，這中間，只喝過幾口山泉水。
　　必須弄點東西墊肚子！至於吃飯的錢嘛，等吃飽以後再說。丁二苗在心裏壹咬牙，昂首挺胸朝著前方的壹家小飯館走去。
　　這家飯館叫“如萍土菜館”，店面不大，兩間平房而已。看來也是服務窮學生的，裏面的條桌都擺的很擠。只有角落裏擺著壹張圓桌，大概那是貴賓席。
　　圓桌上坐著四五個年輕人，頭發五顏六色。其中壹個食客還沒有頭發，光頭在燈光在熠熠生輝。幾人壹邊喝啤酒壹邊大聲喧嘩，旁若無人。
　　看見丁二苗推門而入，壹個長相甜美的妹子引了過來：“妳好，吃飯嗎？”
　　“是的，吃飯吃飯。”丁二苗點點頭，在壹張條桌邊坐了下來，放下背包和雨傘。
　　除了自己和圓桌上的五個年輕人之外，靠門的位置，還有壹對小情侶在吃飯，兩人都低著頭，低聲細語。
　　“請問幾位？”那個服務員妹子遞過菜單：“這是菜單，您看看。”
　　“就我壹位。”丁二苗掃了壹眼菜單：“紅燒肥腸、紅燒牛肉、紅燒仔雞、紅燒鯽魚、紅燒豆腐……”他壹口點了六個菜，然後才意猶未盡地合上菜單。
　　壹個人要吃這麽多，豬八戒下凡啊這是？服務員小妹楞了半天，記下了這些菜名，又給丁二苗倒了壹杯茶，然後走向了後堂廚房。
　　很快，壹盤紅燒牛肉和紅燒豆腐端上桌來。丁二苗又要了兩瓶啤酒，甩開腮幫子壹通胡吃海喝。
　　剩下的菜，也被服務員陸陸續續送到。丁二苗壹邊吃，壹邊在心裏盤算，等壹下用什麽來付賬？是用平安符還是正骨水？
　　丁二苗的狼吞虎咽，嘴裏吧唧吧唧作響，似乎引起了圓桌上那五個食客的不滿。其中的光頭扭過臉來，不耐煩地掃了他壹眼。
　　看什麽，沒見過這麽英俊威猛的帥哥？丁二苗沒好氣瞪了他壹眼。
　　光頭微微壹楞，卻突然咧嘴，無聲地壹笑。笑容裏帶著陰險和不屑壹顧。
　　丁二苗也楞住了，這家夥跟自己素不相識，無緣無故地笑什麽？他夾起壹塊牛肉丟在嘴裏，漫不經心地看著圓桌上的動靜。
　　可是接下來的壹幕，卻差點讓丁二苗把嘴裏的牛肉吐了出來。
　　那個光頭的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從口袋裏掏出壹只死蟑螂來。
　　他把蟑螂拈在手上，還特意舉起胳膊，在空中轉了半個圈，然後，把那只死蟑螂輕輕地丟在他們面前的菜盤子上。
　　這時，飯館裏那個長相甜美的服務員，剛好去後堂端菜。前堂裏，只有丁二苗等壹幹吃飯的顧客。
　　我勒個去，竟然還有吃死蟑螂的？丁二苗搞不懂這個光頭什麽意思，微微皺起了眉頭。
　　正在納悶的時候，只見光頭猛地壹拍餐桌，大吼道：“老板，老板！妳過來看看妳們燒的什麽菜，裏面有壹只好大的死蟑螂！”
　　這壹掌拍得很重，餐桌上的杯碗盤碟壹陣亂跳，乒乓亂響。
　　看到這兒，丁二苗算是明白了，這幾個家夥是故意來找茬的。可是這個光頭竟然當著自己和另外壹對情侶顧客的面，就來陷害人家飯館，也太囂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