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終相見，許崇繃不住了……

　　大慶武庫。
　　許崇站在殿門外的不遠處，略壹感應，就找到了另壹個空間的入口。
　　準確來說，觸發進入的條件並不是‘跳’這個動作，而是讓整個神魂之軀脫離與大慶武庫的接觸。
　　當然，肯定還有別的必須因素，否則的話，數千上萬年下來也不可能只有壹個姜勝君能觸發。
　　“會是我想的那樣麽……”
　　許崇眸光閃動，踏前壹步，神魂之軀漂浮了起來。
　　空間驟然轉動。
　　微微的暈眩感之後，場景大變，已經換做了壹個單調的靜室。
　　正如姜勝君所說，壹個香爐，壹個蒲團，壹個閉目打坐的老者。
　　單從外貌來看，老者並無什麽奇特的地方，既沒有什麽王霸之氣，也不至於行將就木，就是壹個很正常的七十來歲的老漢兒。
　　整個空間，只有老者那身素色長衫跟現在的風格不太像，應該是上古的款式。
　　“妳終於來了……”
　　老者緩緩睜開雙眼。
　　“閣下就是大慶的太祖，姜妄？”
　　許崇隔著丈許的距離，開口詢問。
　　老者並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的看著許崇……目光極為復雜。
　　緬懷，感慨，遺憾。
　　許崇心中壹個咯噔。
　　從始至終，他對姜妄的目的只有兩種猜測。
　　壹種是心系天玄界，茍活至今，是為了指導後人拯救天玄界。
　　第二種自然是奪舍了，借體重生，再續陽壽。
　　而無論是哪種，都不該是現在這種目光。
　　“妳……”
　　許崇張了張口，有些不知道從何問起。
　　就在這時，老者冷不丁蹦出壹句話。
　　——“天王蓋地虎。”
　　“……”
　　許崇先是壹楞，接著就徹底呆住了。
　　天王蓋地虎這句話，他當然不陌生，甚至腦中會本能的冒出後半句。
　　可問題是，大慶或者說天玄界，根本就沒有這句話！
　　所以……
　　姜妄也是穿越者？！
　　正茫然的時候，老者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沒聽過麽，莫非是零零後？唔……愛妳孤身走暗巷？”
　　“……”
　　許崇差點沒噴出來。
　　神特麽孤身走暗巷，這貨穿越前不會還在念小學吧？
　　“還不懂？”
　　老者臉色壹垮，“難道又是原生民？”
　　“行了，對暗號就不必了。”
　　許崇連忙擺手，生怕對方蹦出來個扛芒的胃。
　　不得不說，在異世界遇到同胞，著實是壹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連許崇如此謹慎的性子，也因此放下了大半戒備，幹脆用前世的母語開口。
　　跟天玄界完全不同的語言，遠比什麽暗號更能證明身份。
　　“哈！老鄉！果真是老鄉！”
　　老者喜出望外，壹咕嚕站起來，也用上了母語：“兄弟別介意哈，這裏能維持的時間不多了，若是再讓個原生民闖進來，多耽誤片刻就得崩潰……我叫姜妄，兄弟貴姓？”
　　“免貴姓許，許崇。”
　　許崇禮貌的回應了壹句，問：“妳現在是什麽狀態？神魂？靈魂？”
　　“殘魂吧。”
　　姜妄指了指自己那張老臉，“形象雖然是死前的神魂模樣，但又不完整，只剩下很微弱的壹縷，勉強能維持這個空間罷了。”
　　“好吧。”
　　許崇點了點頭，“妳之前的意思，是這個空間只能夠容納穿越者，外人進來就會導致崩潰？”
　　“沒那麽邪乎，就是我當年保存這壹縷殘魂的時候，將門檻擡高了壹些，必須神魂足夠強大才能進來。”
　　姜妄解釋道，“而這個神魂強大的程度，只有經歷過跨越時空的穿越者才能達到，原生民自然不夠標準……至於崩潰，妳就當這裏是消耗品就行了，只要容納我以外的神魂進來，就會對這裏進行消耗。”
　　“原來如此……”
　　許崇點了點頭，復又訝然：“那君兒是怎麽進來的？”
　　“君兒？哦，妳說那個我的後代吧？”
　　姜妄回想起姜勝君，臉上多了絲寵溺的神色：“那麽小小壹個，真討人稀罕啊……呃咳咳，那個，君兒之所以能進來，應該是剛跟妳的神魂有過近距離接觸，沾染了妳的神魂氣息，因此才能通過我留下的限制。”
　　“明白了。”
　　許崇若有所思。
　　那次的武庫之行，他的確有被小妮子抱住大腿，好壹通哭泣。
　　“來來，別站著，咱們坐下聊。”
　　姜妄顯得極為熱情，將唯壹的蒲團挪到許崇身前，自己則是席地而坐。
　　“喧賓奪主可不是禮儀之邦該做的事情。”
　　許崇笑著說了壹句，避開蒲團也同樣席地而坐。
　　“連我都不能讓妳完全信任麽……看來，妳在天玄界的境遇不是很美好。”
　　姜妄收斂笑容，嘆了口氣。
　　“朝廷以六約操控天下，帝王以天災血祭眾生。”
　　許崇苦笑著搖了搖頭，“這種地獄開局，怕是沒幾個穿越者會遇到。”
　　“血祭眾生？！”
　　姜妄臉色猛地壹變，凝重無比，“天玄界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準確的說，從三百多年前開始，時任慶帝就已經在做這件事了，壹直到現在。”
　　許崇給了壹個更準確的數字。
　　“已經三百多年了麽……”
　　姜妄喃喃片刻，又問：“現在呢？現在天玄界還剩下多久？”
　　“四十壹年。”
　　許崇回答道。
　　“四十壹？”
　　姜妄壹挑眉，瞬間猜到了不少事情，“這壹任慶帝，血祭了多少人？”
　　“壹整個行省，還有近百萬的士兵……”
　　許崇語氣平淡，將雍州天災始末大致說了壹下。
　　“雍州？”
　　姜妄面露疑惑，“我不是還留了三個刺兒頭麽？三百年就都用沒了？”
　　“妳太高看他們了。”
　　許崇搖了搖頭，“方林鄭三家懼怕朝廷剿滅，將洞天作為了大本營，最鼎盛時期也只有不到十萬人口，便是全數用於血祭，又能有多大效果？”
　　“十萬……”
　　姜妄徹底無語。
　　當初他饒恕三家，贈予血池，贈予洞天，就是將其當做祭品培養的，萬萬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這三家的規模才這麽點兒大……著實中看不中用。
　　“這麽說的話，也是難為這幾任慶帝了……”
　　姜妄嘆了口氣，感慨道：“以同源血脈和麾下子民為祭品，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尤其是最後這個，寧背負壹世罵名，也要擔起下壹代的罪過，是個好皇帝。”
　　“我還沒說完呢。”
　　許崇壹咧嘴，“他幹的大事可不止這壹件，至少，數百萬皇室之死，對天玄界來說可沒有半點作用……”
　　當即，皇族大祭的經過，被許崇娓娓道來。
　　“……”
　　姜妄沈默良久，而後很明智的避開了‘是不是好皇帝’這壹點，轉而問道：“那些皇室沒有死在天災之下，便無法為天玄界延壽，這壹點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妳剛剛說的心魔吞噬，有什麽作用？”
　　“增強紫府。”
　　許崇回答，想了想又補充道：“但對他來說，最大的意義，應該是將殘缺的紫府修補完整。”
　　“是了，打造六約的代價，就是血脈後代都必定紫府殘缺。”
　　姜妄神色莫名，“好壹個心魔吞噬，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現在在哪，是不是已經出界了？”
　　連這個都能猜到？
　　許崇心中微動，點頭道：“妳猜的沒錯，他的確出界了，目的是尋找仙界，不過很遺憾……他失敗了，被虛無追殺進天玄界，死無全屍。”
　　“虛無？！追殺進天玄界？！”
　　姜妄騰地壹下站了起來，驚怒無比：“該死！他該死！妳應該早在這之前就殺了他！”
　　“看來妳了解的東西比我想象中更多啊。”
　　許崇呵呵壹笑，老神在在道：“不過不用擔心了，那兩只虛無之芽已經被我斬殺，暫時構不成什麽威脅。”
　　“妳？”
　　姜妄頓時楞住，所有驚怒轉為疑惑，“斬殺虛無之芽……妳什麽境界了？”
　　“境界我還不知道。”
　　許崇搖了搖頭，“三大道種尚在消融之中，要等穩定下來才能告訴妳。”
　　“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姜妄搖了搖頭，接著話鋒壹轉：“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妳，僅僅是種道之上的話，妳無法殺死那兩只虛無之芽。”
　　“這個我知道，除非我的虛無之力達到更高的層次，否則的話只能將它們降格成虛無之種。”
　　許崇無所謂道，“不過虛無之種沒有智慧，即便回歸了那什麽大君，應該也不會擁有之前的記憶。”
　　“妳說的沒錯。”
　　姜妄認同這壹點，表情卻仍舊凝重，“但妳不知道，虛無之花可以由上而下，實時共享它所誕生的虛無之芽的經歷，並不需要等事後詢問或者讀取什麽的……換句話說，那只虛無之花早就得知了天玄界的位置。”
　　話音未落，許崇的心中就猛地壹緊。
　　雖然他也防範了這壹點，並且提前開始了大遷徙計劃，但不管是大遷徙，還是遷徙完成後主動破壞天玄界讓其成為詔獄的養分，都需要不少的時間。
　　如果在這壹切都妥當之前，那什麽虛無大君就找上了門，輕則損失天玄界，重則連他包括詔獄內的所有人都要死。
　　“不過妳也不需要太急迫。”
　　姜妄再次開口，“大墟之中沒有方向，沒有坐標，無論是什麽形式的存在，都極難進行位置上的定位，哪怕是虛無之花，也不會這麽快就找到天玄界，甚至永遠也找不到也說不定。”
　　“那就好……”
　　許崇松了口氣，同時心下也有些疑惑：“妳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不由得他不疑惑。
　　無論是方林鄭三家的史書，還是皇族年表，其上最早的記載，都遠遠比姜妄出現的年代更為古老。
　　連這些記載中都沒有任何關於界外的只言片語，姜妄又是怎麽知道這麽清楚的？
　　“我從頭開始說吧。”
　　姜妄神色壹正，“妳認為天玄界是怎麽來的？”
　　“怎麽來的……”
　　許崇微微發楞，試探著問道：“所有記載中只有壹句天地初開，應該是自然而然誕生的？跟盤古開天辟地壹樣？”
　　“不。”
　　姜妄搖了搖頭，“天玄界是人為打造的。”
　　“！！！”
　　許崇瞳孔猛地壹縮。
　　“妳之前說，我那個不成器的後代，出界是為了尋找仙界對麽？”
　　姜妄不顧許崇的反應，自嘲壹笑，“事實上，仙界並不存在……因為天玄界本身，就是用仙界的碎片拼湊在壹起打造出來的。”
　　“……”
　　許崇的面皮不受控制的僵住。
　　“在很久以前，大墟中有三萬三千界，以及三十三天。”
　　姜妄語速緩慢，語氣低沈，“三十三天以環形首尾相連而排列，每壹天下轄的壹千界，也是以環形首尾相連，故而又叫三十三環天，和三萬三千環界。”
　　“這壹千個環界中，萬物生靈皆可以靈氣修行。”
　　“也就是妳我熟知的那套，從練氣到築基最後到渡劫飛升的修真路子。”
　　“至於飛升之後，自然是進入三十三環天，以人仙、真仙、金仙、玉仙為後續修煉的境界。”
　　“原本，與虛無對立的，是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的力量，以及首尾相連的環形防禦，也足以將虛無牢牢抵擋在外，且庇佑下轄世界不被侵蝕。”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虛無突然破開了三十三天其中壹天的防禦，在極短的時間內侵蝕掉了其下轄的壹千世界。”
　　“至此，整個由環天和環界組成的穩固結構被破壞，再難抵禦虛無。”
　　“為了避免真實被徹底被吞噬，數位天帝聯合在壹起，主動破碎掉了各自的環天，將之拼湊打造成壹個新的，能單獨存在的天界，藏進茫茫無際的大墟，成為人族卷土重來的根基。”
　　“最終，以諸多天帝和臣民的徹底隕落為代價，天玄界誕生了。”
　　“其實妳見過的那些洞天，除了在天玄界的打造過程中自然誕生之外，也有少量的壹些洞天，本就是當初的環天碎片。”
　　“比如幻真天、長生天、吉祥天等等，哦對了……”
　　姜妄往外面指了指，“歷任慶帝所掌握的言出法隨，事實上就是自在天留下的，而唯壹活下來的自在天帝，也是天玄界中最早的人族領袖。”
　　自在天？
　　聽到這三個字，正在失神之中的許崇，內心沒來由壹陣悸動。
　　然而還不等他追問，姜妄又繼續開口了。
　　“可惜，天玄界雖然打造成功，但其層次，卻遠遠沒辦法與曾經的環天相比。”
　　“不僅環天留下的規則大幅度減弱，新孕育的天地規則，也同樣層次不高。”
　　“這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與仙這個字徹底絕緣。”
　　“本就數量不多的環天人族，反過來被曾經的坐騎靈寵壓制，幾次險些滅種，為妖獸作嫁衣。”
　　“還好幸存的人族之中，有壹個是從環界飛升到環天的，其通曉的大量修真法門，成為了天玄人族重掌乾坤的籌碼。”
　　“後面的事情妳都知道了，陰陽神宮建立，人族壯大，然後我穿越至此等等。”
　　“至於我是怎麽知道這些穿越之前發生的事情……”
　　姜妄故弄玄虛的頓了頓，笑道：“自然是因為我遇到了和妳壹樣的情況。”
　　“什麽情況？”
　　許崇不解。
　　“上壹個穿越者的殘魂。”
　　姜妄面露追憶，似緬懷，似贊嘆，“壹手主導天玄界誕生的，自在天天帝的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