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六百二十四章 第四工程·天國

　　“今天，我來到這裏，為大家帶來壹種和其他方案所不同的思路和計劃。”
　　天獄堡壘的總控高塔上，屏幕的光亮照亮了大宗師的面孔。
　　鋼鐵的巨人撐著下巴，凝視著屏幕之上景象，那個站在全世界面前的身影。
　　沈默不語。
　　只有頻道裏傳來了槐詩的聲音。
　　“——關於，如何挽回我們的壹切。”
　　繁忙的高塔內壹座座龐大的設備起落，在諸多船員和升華者的匆忙運作之下，再度喚醒沈寂的天梯。
　　耀眼的虹光從天獄堡壘之中噴薄而出，奔流，徹底的貫穿了瀕臨崩潰的邊境，沒入了風暴和濃煙之間，將壹個個等待救援的幸存者們籠罩在內。
　　隔絕了奔流的熔巖和毒霧。
　　在被畸變血肉所侵蝕的大地之上，粘稠的巖漿和如血噴薄，自囊泡之中爬出的畸變巨獸嘶鳴著，卻難以掙脫那壹支貫穿在頭顱之上的剮刑長矛。
　　飛雪如瀑布壹般漫卷，化為墻壁，從女武神的身後拔地而起，將那些仿佛潮水壹般不斷攀爬而至的畸變種凍結成壹座座雕像。
　　嘶吼和咆哮聲不絕於耳。
　　可原緣卻並沒有在聽。
　　好像出神壹樣，擡起頭，看向了崩裂的天空。
　　傾聽著耳機中來自彼方的話語。
　　“我相信，這是壹條不必再無止境的去付出更多犧牲和代價的道路……”
　　迦南，帶著裂縫的破舊電視機前面，林中小屋靠在破沙發上，仰頭，看向窗外，冒著濃煙的廢墟，以及更遠處，漸漸浮現出嶄新輪廓的城市。
　　“不必困守荒蕪和幹涸，沈默的忍耐和煎熬……”
　　澳洲，堪培拉。
　　沙王拿著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調到了最大，將椅子向前拖了壹點。可轟鳴中，綠洲之上的樓宇依舊不斷震顫著。
　　遠方的黃沙之上，暴虐的龍卷舞動著，搖曳而過，正如同這些日子以來所頻發的災害壹樣，猖狂無忌。
　　那個略顯衰老的男人無可奈何的撓了撓頭發，拿起了座機的電話：“孩子們，麻煩動作快壹點好嗎？
　　我這裏快要收不到信號了。”
　　“如您所願，閣下。”
　　另壹頭的聲音恭謹回應：“馬上就好。”
　　短短的幾秒鐘之後，有耀眼的光芒自沙洲的盡頭呼嘯而來，如同利刃，將龍卷攔腰截斷，令颶風自界限之前消散。
　　在遍布塵埃和砂土的防風帶之後，田畝之中剛剛冒出壹點點綠意的青苗在余波之中搖曳著，映照著天穹之上的陽光，如此鮮艷。
　　在閃爍的屏幕裏，那個平靜的話語還在繼續。
　　帶著令人安心的篤定和肅然，不急不緩。
　　“我相信，我們可以擺脫歪曲度和深度的桎梏，自枷鎖之中解脫。”
　　那樣的聲音透過明日新聞的源質通路，自現境之間傳遞，輕快如風壹般的掠過了這個漸漸被災害和歪曲所侵蝕的世界，回蕩在廢墟和殿堂之中。
　　將這壹份來自現境最中心的話語，傳達到了每壹個有資格參會或者旁聽的人面前，帶來了這通向未來的道路。
　　在肅靜之中，槐詩擡起手，翻動屏幕之上的資料，直截了當的落在了簡述的部分上面，展現所有。
　　“這便是，理想國為這個世界所留下的最後成果，由我所帶給所有人的挽救方案——”
　　他擡起頭，向所有人宣告：
　　“——第四工程·永訣地獄之天國！”
　　那壹瞬間，寂靜的會場裏，只有壓抑到極限的呼吸聲。
　　即便是早已經從槐詩所遞交的方案中得知了全貌，可此刻當槐詩親自來講述這壹份就算是瘋狂也無以比擬的景願時，依舊無法避免那自內心之中所顯現的驚駭和動搖。
　　這便是天國的模樣！
　　從壹開始，就站立在所有的方案的對立面，同壹切的想象背道而馳。
　　漂流計劃之所以被否定，是因為分裂之後的世界註定沒有未來。而重鑄和整改計劃之所以被槐詩摒棄，則是因為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現境的壽命已經在壹次次的沖擊和劇變之中徹底透支，到現在，就算再怎麽整改和彌補，也已經是杯水車薪。
　　唯壹能做的，不過是將迫近眼前的毀滅拋到暫時還無法預計的遙遠未來。
　　在這數百年以來，天文會為了維系世界的存在，不惜抽取深淵的精髓，數十次的進行滅世和創世的計劃，無可奈何的走到了這般境地。
　　黃金黎明已經做出了證明，深淵循環已經瀕臨崩潰，現境之後，已經不會有新的紀元到來。自此之後，是永恒的滅亡和深淵。
　　可強行將全人類凝固化，改造成所謂的天選之人，也不過是另壹種地獄而已。
　　無數慘烈的前車之鑒已經證明了，只要向深淵低壹次頭，那麽就再無挽回的余地。
　　但除此之外，這個世界卻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
　　他們坐在最後的航班上，駛向了茫茫的黑暗大海，自哀鳴和震蕩裏，看著火焰燃燒，濃煙升起，竭盡全力的去挽回，不過是為了延續明日的行進。
　　僅僅是如此，就已經筋疲力盡。
　　看不到所謂的未來。
　　壹切自深淵中誕生，也註定走向深淵。
　　可是——
　　——倘若，連深淵也都毀滅呢？
　　匯聚所有的力量，徹底的打破所謂的紀元生滅，強行再度催化深淵循環。
　　以這人世的火焰，將無窮盡的地獄焚燒殆盡，連同壹切都徹底毀滅！
　　自那壹片壹無所有的混沌之中，重新奠定其嶄新的支柱，撐起大地的形體，立起天的穹廬，再度劃定全新的世界。
　　倘若地獄是未來，就將地獄焚盡。
　　倘若深淵是敵人，就連同深淵也壹起點燃！
　　在拯救壹切之前，先去毀滅所有。
　　再無需假手任何的外在力量，無需屈服所謂的定律，而是由現境親自去創造出自己所想要的世界。
　　壹個安寧、穩定、不存在所謂的深淵循環和生滅，能夠恒久延續，背負所有的世界。
　　從此之後，再無地獄和深淵。
　　這將是淩駕於滅世和創世計劃之上的宏偉藍圖。
　　不止是現境，連同深淵壹起毀滅。也不止是現境，連同深淵也壹同再造，這便是將由槐詩所完成的第四工程。
　　——真正永訣地獄的天國！
　　報告時間短短的十余分鐘，平鋪直敘，未曾玩弄任何的技巧，槐詩盡可能形象和全面的，闡述了整個方案的簡略內容和過程，目的。
　　可所帶來的，卻是絲毫不遜色於不久之前天國從海中升起時的恐怖震蕩。
　　自壹片漫長的死寂之中，再度從槐詩口中印證了這壹計劃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仿佛沈思，仿佛驚愕，又仿佛……只是放空了頭腦。
　　難以理解眼前的現實和槐詩所述說的壹切。
　　只有此起彼伏的電話震動聲不斷的響起，來自整個現境各方的旁觀者開始用盡壹切可能的方式，聯系現場的代理人。
　　而架空會議室裏的不知道的多少文員和學者開始瘋狂尋找壹切所能接觸到的資料，進行驗證和整理。
　　在長達壹分鐘的沈默裏，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槐詩。
　　槐詩也在看著他們。
　　毫無退縮，也毫無任何的忐忑，坦然的展示著這壹份自己所帶來的答案。
　　與其說是挽救現狀的方案，倒不如說是壹份如何去毀滅所有的計劃書。
　　只要毀掉現境，就不用再擔心現境會墜入地獄。只要毀掉深淵，就不用擔心會深淵會同化所有。
　　將壹切都盡數焚盡，自荒蕪的廢墟之中再造如今的壹切。
　　宛若癡人說夢壹般的計劃，放在其他任何的時候，都不會有人看壹眼。可偏偏現在，槐詩卻攜著自己所奠定的諸多功勛，整個天國所運算出的結果，乃至昔日理想國所存留的所有輝光壹同，將它送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強迫他們，以此而進行思考。
　　逼迫所有人，為此而考量。
　　讓他們去看向，自己所指出的未來……
　　明明如此的荒謬，但卻仿佛有著能夠成立的可能。哪怕是匪夷所思，但依舊具備著堅實到無法辯駁的基礎。
　　漫長的寂靜，壹直延續到許久之後。
　　清脆的木槌敲擊聲響起。
　　主持會議進程的統轄局代理秘書長瑪麗昂擡起了頭。
　　“我們已經完成了各方疑問的匯總和安排，接下來是問詢環節。”
　　她環顧著所有人急不可耐的神情，最後提醒：“希望各位有序進行發言，不要擾亂秩序。”
　　在那壹瞬間，刺耳的按鈴聲不絕於耳，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壹瞬間按下了面前的發言按鈕。
　　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架空會議室內的各方文員都已經完成了對公開方案的整理和分析，因此而提出了不知道多少相關問題，已經按照次序傳達重新整理之後，送到了每壹個代理人的手中。
　　每個人手中的問題，恐怕都大同小異。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所有人請求發言，最後便只能按照規章，由在場所有人之中權重占比最高的人按照次序進行提問。
　　最先開口的是羅馬皇帝提圖斯所任命的協理大臣，上壹任的執政官瑪尼烏斯。
　　“我們已經按照理想國所提供的方案，進行過壹次模擬和測算，但目前現境所有的源質總量卻根本無法達到妳所說的，以現境為基礎，遍及深淵的效果。”
　　他說：“我們需要理想國提供更進壹步的數據，並回答，具體的誤差在哪裏？”
　　“更進壹步的數據在第二冊的附錄之中，並沒有任何的作假和欺騙。”
　　槐詩回答道：“現境的源質儲備不足以達到這樣的效果，那麽就補上來自深淵的源質就好——”
　　正如同曾經現境所做的那樣，掠取深淵，補充自身的不足。哪怕像是亡國壹樣，抽光無數地獄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還有亡國和雷霆之海在前面呢？
　　隨著槐詩的動作，在會場的屏幕之上，目前現境和深淵的觀測圖便已經顯現，再然後，放射和起爆模型加載其中，自現境之上升起，經過了數次震蕩之後，覆蓋了所有的壹切。
　　再次模擬出了壹切的毀滅。
　　“根據理想國的計劃，再毀滅深淵之前，現境已經率先毀滅。”俄聯的大主教開口問道：“那麽，現境的壹切又如何存留？”
　　“天國。”
　　槐詩不假思索的回答：“就像是之前的滅世計劃壹樣，將壹切關鍵的物品和物質進行率先收容，全人類在沈睡之中，肉體完成了暫時的以太轉化，而所有靈魂所匯聚而成的白銀之海，將導入到天國之中，不會遭受任何的沖擊和損壞。
　　壹切有價值的東西都將保存到新的時代。”
　　他的手掌再度擡起，嶄新的記錄模塊填裝進投影設備之中去，更多詳細的資料在此披露。
　　昔日理想國所創造的天國，足以容納全人類所有靈魂的龐大容器，便是這壹計劃能夠存在的前提。
　　否則連同現境將所有的人盡數毀滅之後，即便是有新的世界也在無意義。
　　“可依舊不夠。”
　　玄鳥擡起手，向已經瀕臨過載的星見之眼上滴落了幾滴眼藥水，短短的幾個彈指之間，已經完成了模擬和測算。
　　他開口說道：“確實，如妳所言，白銀之海能夠通過天國存留，但即便是連同整個深淵也壹同點燃，可是所引發的沖擊，依舊不足以形成質變，令深淵自破壞之中徹底轉化。
　　三次模擬之中，所存留的都只有永恒的虛無和荒蕪。”
　　他說：“這是壹條死路。”
　　“不。”
　　槐詩搖頭，毫無退讓的回答：“妳的測算前提就已經出現了問題，忘記了另壹部分至關重要的東西。”
　　他說：“妳忘記了，【毀滅要素】！
　　突如其來的死寂中，玄鳥愕然，陷入沈默。
　　昔日，由曾經的那個會長所親自圈定和測算而出的存在。
　　二十四個毀滅要素，二十四種足以將現境徹底轉化為魔境地獄的關鍵力量，十二種必然的毀滅方式。
　　同時，也是救世主的主要構成之物！
　　這才是整個計劃最至關重要的核心。
　　壹旦天國計劃啟動，所有人的靈魂轉入了天國之內隔絕之後，便能夠將所有桎梏著的毀滅力量，徹底在現境之內，釋放而出……
　　二十四種力量的改造，十二次毀滅的疊加，所帶來的將會是指數級的恐怖拔升。
　　屆時，主動去擁抱凝固和歪曲的現境，將蛻變成深淵有史以來從未曾出現過的龐然大物，真正足以毀滅所有，再造壹切的關鍵存在！
　　正如同昔日深淵烈日所升起時的那樣。
　　前所未有的恐怖地獄，將在現境的殘骸之上誕生！
　　這便是壹切毀滅的起點，所有再造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