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九百二十六章 居心何在

　　看著突然冒失地奔進來的下人，夏言先是不喜，可接下來聽了下人的話，夏言不禁皺了皺眉。
　　國子監？
　　國子監鬧事，和他夏言有什麽關系？
　　夏言有點兒糊塗了。
　　因為對他來說，這國子監和禮部雖有關系，可這仆人卻如此的緊張，這反應是不是太過了壹些？
　　除此之外，那國子監怎麽會鬧事呢？而且還鬧得這樣大，居然還有人放火？這實在太不通常理了。
　　夏言滿心疑問，下意識地撇眼看了葉春秋壹眼，葉春秋卻依舊是壹副淡定的模樣，似是有著看熱鬧的心態，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猛地，夏言意識到了什麽。
　　壹定又是葉春秋這個家夥，怪不得今兒在大殿上，這家夥會那麽安分，估計早就有了後著，而這國子監鬧事，定是這個家夥為了制勝而弄的陰謀詭計。
　　沒錯，壹定是的。
　　夏言已經在心底裏給葉春秋定了罪，而此時，卻又聽那下人繼續道：“國子監那兒，監生們因為廢除新制的事，壹時嘩然，於是有人帶頭鬧了起來，國子監祭酒帶著諸官想要將事情彈壓下去，誰料到事情反而越加惡化起來了，數百上千的監生，高呼著朝廷不可朝令夕改，還說著要嚴懲老爺，萬萬不可廢除新制的口號，他們像是瘋了壹般，還與國子監的差役們互毆了起來，順天府那邊已經派了人去，奈何鬧事的監生實在太多了，如今已經釀成了大禍，聽說已死傷了數十人。”
　　夏言原是還能保持沈穩的神色，壹下子就變了，身軀猛地壹顫，整個人瑟瑟發抖起來。
　　要知道，從前生員們鬧事，歷來都是針對葉春秋去的，可是葉春秋畢竟早就脫離了文官，已屬於宗室和勛貴的行列，自然對這些人無所謂，他們如何針對葉春秋，葉春秋也可以不在乎。
　　可是……誰料到這個時候，這些該死的監生，居然調轉了槍口，對準了他這位禮部尚書。
　　他難道不是為了他們好嗎？想當初，不是他們捶胸跌足，壹個個痛哭流涕的？現在好了，他們居然……居然想要維護新制了？
　　夏言惡狠狠地看向了葉春秋，在他看來，這必定還是葉春秋搞出來的鬼。
　　於是他瞪著葉春秋，厲聲道：“魯王殿下，妳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妳可知道這樣的後果？”
　　“我做了什麽？”葉春秋反問道，他沒有生氣，反而是壹臉無辜的樣子。
　　看著葉春秋的這樣子，夏言有點想要揍人。
　　他獰笑道：“妳做了什麽？妳自己做了什麽，還需要明知故問嗎？妳葉春秋煽動監生滋事，妳可知道，壹旦鬧起來，會是什麽後果？妳如此任意妄為，是居心何在？”
　　葉春秋卻是顯得很平靜，他正色道：“夏部堂這給本王按的罪真是不小啊，不過在夏部堂給本王定罪前，敢問夏部堂，可想過，我葉春秋煽動得了讀書人嗎？”
　　這壹句反詰，卻是霎時間令夏言楞了壹下。
　　當初，清流確實是可以煽動讀書人的，這都是老伎倆了，背後煽風點火的事，夏言往日裏也沒少做。
　　可話又說回來，在士林裏，葉春秋早就是壹點說話余地都沒有的啊，士林裏，可都是壹面倒的對這位魯王殿下沒有半分的好感。
　　那麽……葉春秋憑什麽糊弄得了監生們滋事，監生們難道都是傻的？
　　葉春秋依舊是壹臉無辜的樣子，心平氣和地道：“夏部堂說話，可是要講真憑實據的，妳說本王煽動讀書人，證據呢？若是夏部堂找到了證據，我葉春秋自然是提頭來見，何況妳也聽到了，現在鬧事的，可不是壹個兩個，也絕不是壹小撮的監生，而是有上千之數，這幾乎是在監監生的總和了，這麽多的監生，眾誌成城，也是我葉春秋能收買和煽動得了的嗎？夏部堂真是太高看本王了，本王若是有這個實力，夏部堂當初，只怕也不敢和我辯論了吧。”
　　葉春秋的壹席有理有據的話，令夏言懵了。
　　因為他知道，葉春秋的話壹丁點都沒有錯，即便他葉春秋可以煽動得了壹小撮的監生，煽動數十上百人，可是讓這所有的監生都發了瘋壹樣地維護新制，壹起聲討他這位禮部尚書，這是絕無可能的。
　　夏言鐵青著臉色，神色十分的復雜，口裏惡狠狠地道：“壹定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葉春秋笑吟吟地看著夏言，接著道：“正因為如此，今日夏部堂在廷議之中侃侃而談，本王才說夏部堂實在是壹個義士，居然有如此的勇氣，敢要廢黜新制！夏部堂，到了現在，妳還不明白嗎？”
　　“明……明白什麽？”夏言依舊還是壹肚子的狐疑，可心頭同時也莫名地生出了壹股寒意。
　　他確實不太明白，他無法想象那些不久之前，還在痛罵改制的人，現在卻是反過來要維護新制，甚至為了維護新制，而壹面倒地對他喊打喊殺起來，他也更加不能明白，他所做的壹切，明明是為了讀書人伸張正義，百官也皆是贊同的，可現在竟反而會鬧到這個不可收場的地步。
　　葉春秋搖頭道：“夏部堂還是太天真了，又或是夏部堂身在廟堂久了，所以早已忘了什麽才是讀書人。”
　　葉春秋壹臉憐憫的模樣看著夏言，而事實上，葉春秋還真有壹點憐憫，他笑容可掬的樣子道：“妳看到的是讀書人總是自稱聖人門下，妳也看到無數讀書人用功苦讀四書五經，妳更看到讀書人們張口孔孟，閉口程朱，可是妳卻忘了壹件最重要的事，讀書人究竟是為何要讀書的呢？”
　　這壹反詰，又令夏言楞了壹下，夏言張口想要說，當然是讀書明理，讀書立誌。
　　可是……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因為這時候，葉春秋已冷笑著道：“夏部堂還是讀書人的時候，讀書是為了什麽？”
　　下壹刻，在夏言的腦海裏，壹股記憶，瞬間地湧了上來。
　　是啊，自己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