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八十七章 觀棋不語真君子

　　葉春秋這回可謂是語出驚人，葉東驚得連眼睛都瞪大了。
　　事實上，葉東的震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棒打禦史，古往今來，也沒人敢這樣的啊。
　　這要是真打了，保準天下都要嘩然，而且不用想也知道這後果會很可怕。
　　葉東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傻傻地看著葉春秋，葉春秋卻是將門栓塞在他的手裏，很認真地道：“我不是開玩笑，還楞著做什麽，快去。打得不夠慘，讓伯虎兄不要回來見我。”
　　說著，只給葉東留了壹個背影，葉春秋已是登上了門口停著的仙鶴車走了。
　　葉東看著那越走越遠的仙鶴車，久久還沒有回過神來。
　　葉春秋則是直接入了宮，朱厚照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說起今天這事，既然陛下要去貢院，這顯然是大事，翰林們早就饑渴難耐了，對他們來說，這顯然是壹件幸事，陛下從前只知道舞槍弄棒的，現在似乎對教化有了興致，這是好事。
　　所以李東陽親自做了籌備，陛下出宮的路線，隨行的人員，都做了詳盡的安排。
　　除了謝遷在內閣裏當值，李東陽和王華也已早早到了，翰林們也紛紛在崇文殿外聚集等候，專等陛下的車駕途徑崇文殿，而後伴駕而行。
　　葉春秋入了暖閣，見朱厚照穿著冕服，這冕服可不是尋常都能穿的，這是禮服，只有重大場合才穿戴。
　　朱厚照終於見葉春秋來了，便嚷嚷道：“哎，吃虧了啊，本來只以為隨意去壹趟，誰曉得惹來這麽多麻煩的事，李師傅還親自上了表，大大地頌揚了壹番，說這是頭等大事，還上邸報了，現下這麽多人隨行，倒像是去告祭太廟壹樣，煩透了。”
　　看著朱厚照憋屈的臉，葉春秋是很能理解朱厚照的心情的，本以為是去玩，是去尋開心的，誰知硬生生地弄成了壹個儀式，就像是唱戲壹樣。
　　朱厚照壹開始還以為自己是搬著凳子去聽戲的，誰料他就是主角，得到臺上去唱。
　　葉春秋含笑道：“外間都在說陛下聖明。”
　　朱厚照搖搖頭道：“又是這壹套，總拿這個來哄著朕。”
　　雖是這樣說，可聽了葉春秋的話後，還是精神奕奕起來，有宦官端來水晶鏡，想讓朱厚照檢視儀容，朱厚照揮揮袖子道：“又不是唱戲，走吧，走吧，擺駕，早去早回。”
　　他壹聲令下，早有聖駕在外準備，無數的宦官和宮娥排成了長隊，呼啦啦的禁衛個個明火執仗，列成長蛇。
　　朱厚照朝葉春秋怒了努嘴，笑了笑道：“妳瞧，朕就怕這個。”
　　說罷，他先是上了龍攆，朝大明門方向去，中途在崇文殿靜候的翰林，也紛紛尾隨而來。
　　葉春秋步行在後，李東陽和王華也是尾隨，葉春秋怕王華這樣步行吃不消，便想要攙他，王華擺了擺手，朝他壹笑道：“老夫這把老骨頭，倒還經受得住，妳莫要如此，反而教人看了笑話，還以為老夫不中用了呢。”
　　葉春秋失笑道：“中用不中用，這也不是別人說了算，倒是別人會罵小婿不孝的。”
　　李東陽耳朵尖，在前聽到了，回眸過來，捋須道：“妳們這是翁婿情深，倒是讓老夫平添了幾分尷尬，早知老夫將女兒嫁妳，還真是便宜了王公了。”
　　難得李東陽開了壹句玩笑，王華便道：“好啊，李公若是真喜歡，再多壹個夫人也無妨。”
　　葉春秋暗暗咋舌，知道他們只是開玩笑的，便也沒有插話。
　　倒是今日李東陽出奇的健談，和王華接著說起了今年春闈的事，歷來這春闈，朝中的諸公，多少都會感興趣，而舉人們到了京師，往往也會吟詩作畫，作壹些文章，壹些好的文章不免會傳開，如此壹來，今年出了什麽才子，便壹目了然了，私下裏，朝中諸公雖不便說什麽，卻會暗暗關註，成為公務閑暇之余的消遣工具。
　　待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到了貢院，可惜這時，楊廷和等人是不能離開明倫堂的，因此並沒有來迎駕，朱厚照率眾臣紛紛進去，到了明倫堂，尋常的翰林只可在外候著，朱厚照則帶著李東陽、王華、葉春秋以及壹些重要的翰林進去。
　　楊廷和等人便起身行禮，朱厚照揮揮手道：“不必多禮了，怎麽，現在已經開始批閱試卷了嗎？”
　　楊廷和回答道：“是，眼下時間不多了，四日之後，便是吉日，屆時必須放榜。”
　　“兩千多份試卷呢，這麽短的時間，可閱得完？”顯然，朱厚照問的，盡是外行話。
　　事實上，能參與閱卷的考官，就沒壹個是省油的燈，對於八股文章，個個都是慧眼如炬，拿起八股，只需看看破題、承題以及起股，大抵就能看出文章的好壞，若是連這壹關都過不了，這卷子便要擱在壹旁了。
　　這種淘汰的方法，能迅速地將壹些優秀的試卷甄選出來，而主考官楊廷和，則在這些優秀的文章中選出最後符合心意的文章。
　　此時，楊廷和道：“臣等勉力而為，定會殫精竭力。”
　　朱厚照便坐下，有人給他斟茶，他則對楊廷和道：“那就將那些好的卷子，也都送來給朕看看。來，諸卿家且都坐下歇著吧，壹時半會，朕怕是回不去了。”
　　他的語氣中透著無奈，既然已經大張旗鼓地來了，總不能只待個壹時半刻就走吧，說出去也不好聽啊，無論如何，也得耗著幾個時辰才是附和聖明的形象吧。
　　“噢，還有，閱卷是考官們的事，諸卿隨朕來，在旁看著就成，有壹句話叫什麽來著，觀棋不語真君子。”
　　朱厚照說罷，毫無違和感地翹起了腿，已有人給他上茶，他呷了口茶，便闔目等待，倒是有點兒想打瞌睡了。
　　楊廷和則坐在他的主考之位，隔三岔五，總會有幾分畫了圈的試卷送到他的案頭來，雖然今日陛下蒞臨並不是他所願，但是現在還是好好批閱書卷要緊，便收了心，用心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