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3 19:43
看著自己曾孫兒死纏爛打的模樣,太皇太後是壹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似乎覺得不妥。 似乎也能猜中朱厚照打著什麽主意。 可朱厚照卻是撒潑打滾壹般,令她心有些軟了。 “曾祖母,這車,是孫兒花費了幾年功夫,廢寢忘食弄出來的,人都說,富貴不還鄉,便如錦衣夜行。孫臣也是如此啊。若不給太皇太後看看,花費了這麽多苦心,還有個什麽意思?孫兒就是想爭口氣,想要曾祖母知道,孫兒這幾年,可不是在胡鬧。” 周氏有些心動,卻不敢貿然答應,這是仁壽宮,自己是壹宮之主,壹舉壹動,都是意義重大。 朱厚照又道:“曾祖母不去,孫兒……孫兒往後就成日入宮,陪著曾祖母壹道聽戲。” “胡說!”周氏板起臉來訓斥他:“妳還敢威脅哀家?” 朱厚照便忙可憐巴巴的樣子:“不敢,孫臣只是以後遭受了打擊,從今以後,誌氣便被磨滅了,只好每日聽戲自娛。” 周氏冷冷道:“妳說這樣的話,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朱厚照便苦著臉:“曾祖母,妳去吧,趕緊,再不去就真遲了。” 拉著周氏的手,晃啊晃。 周氏覺得自己的老胳膊,竟有些不是自己的了。 “妳都這麽大的人了,竟還和孩子壹樣!” “曾祖母……”朱厚照使勁的揉揉眼睛,總算有淚水擠出來,期期艾艾道:“說到了孩子,孫臣就想起了朱載墨那個混賬……” 周氏厲聲道:“虎毒還不食子呢,載墨聰明伶俐,恭順寬仁,妳罵他做什麽。” “曾祖母。”朱厚照繼續哭。 周氏嘆了口氣:“罷罷罷,便由著妳吧。” 朱厚照壹喜:“車駕已準備好了,就等您老人家去看看,這蒸汽機車,可比那聽戲好看哪。” “來,孫臣背您出去坐車。” “哀家自己能走。” “您對孫臣這樣的好,孫臣孝敬您,是理所應當的。” 說著,嗷嗷叫的背起周氏,朝那身邊壹臉懵逼的宦官們道:“還楞著做什麽,走啊!” 仁壽宮霎時間,雞飛狗跳。 這等事,最大的忌諱就是夜長夢多,朱厚照風風火火,車馬準備妥當了,讓周氏上了車,接著急躁的讓車夫動身,壹溜煙兒,車駕出了仁壽宮…… 朱厚照心裏感慨,四輪馬車,真是偉大的發明啊,若不是有它,還像從前乘坐步攆,只怕還沒出仁壽宮,便被劫了。 ……………… 弘治皇帝如往常這般,和劉健等人,在奉天殿中議事。 弘治皇帝手裏捏著的,乃是最新的求索期刊。 期刊之中,是西征討逆檄。 這壹篇文章,讀來倒是令人熱血沸騰。 本來,貿然出現了壹個征西,弘治皇帝還勃然大怒。 他還以為,這又是朱厚照那個臭小子,又偽造了自己的聖旨,下詔西征。 可細細讀來,方才知道,原來並非是這麽壹回事,這裏的征西討逆,是文化上,並沒有涉及到國家的大策,這是號召讀書人們去西方,開疆拓土…… “這是方卿家和王卿家的文章?” “是。”劉健捋須,笑吟吟的道:“陛下……老臣以為,此舉……沒什麽不妥。這麽多將士,需登陸黃金洲,他們將奉陛下恩旨,衛戍極西,為我大明,開墾荒野,面對數不盡的險惡。方繼藩此舉,顯然是想要號召讀書人們同去。他的用心,倒是頗為良苦啊。陛下,我大明以德服人,以孝治天下,這德、孝,終究拖不開聖人大道,自孔子作春秋以來,這兩千年來,歷朝歷代,無不以此為宗旨,這四書五經,聖人之學,乃我大明立國之根基,也是陛下廣播仁義的基礎,移民們披荊斬棘,遠在萬裏之外,憑什麽效忠朝廷,盡心王命嗎?靠的,不就是忠義禮孝四字嗎?讓壹批讀書人……前去……” 劉健本是說的眉飛色舞。 壹旁的李東陽和謝遷也聽的連連點頭,高興的合不攏嘴,雖然他們覺得方繼藩的文章,像給人打雞血壹般,似他們這等歷經宦海的人,自然,壹眼就能看出文章背後的用心。 可是這不妨礙他們認為方繼藩總算做了壹件好事。 他們自己就是聖人門下,深信聖人之學,孔聖人,乃是至聖先師,他的學問,自是不會錯的。傳播聖學,這叫繼往聖之絕學,是讓人值得高興的事,壹群丘八,跑去了黃金洲,朝廷內部,是疑慮重重的,花費太大了,倘若這些人,懷有什麽歹心,朝廷如何使其順服呢。 現在,讓壹批熱血的讀書人去,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既可廣播仁義,又可使移民歸心,壹舉兩得。 可劉健的話,說到了壹半,卻說不下去了。 因為此前還連連點頭的弘治皇帝,卻好像中了魔怔壹般,眼睛看向東北角的方向。 這奉天殿采取的三面落地大窗的格局, 再加上奉天殿乃是前殿中最大的主殿之壹,下頭的地基,夯的格外的高壹些,因而,從弘治皇帝這裏看去,便可將這前殿附近的景物,壹收眼底。 弘治皇帝看著東北角方向,壹隊車駕急匆匆的朝著午門方向去。 他有點懵了。 朕……下過旨意,讓誰車駕入宮嗎? 今日……好像沒有吧。 可是……那車……哪裏來的? 他壹下子,心不在焉,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看著那遠去的車馬,徐徐的朝東北角踱步,到了巨幅的落地玻璃之下,駐足,他很費解啊。 劉健等人也察覺到了異狀,紛紛的圍攏上去,他們也是有點……懵逼的。 “陛下……這是……何人車駕?” 弘治皇帝:“……” 良久,弘治皇帝回首,看了壹眼蕭敬。 蕭敬也懵了。 宮中行車,這是嚴厲禁止的。 除了兩宮,也就是太皇太後和張皇後,便是陛下可以行車了。 哪怕是太子,都得乖乖的步行,其他的臣子,除非陛下有專門的旨意……否則…… 可問題就在於…… 蕭敬看著壹臉狐疑的弘治皇帝,壹顫,拜下:“奴婢……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額上青筋暴出。 他有壹種不太妙的感覺。 剛要厲聲道:“查!” 卻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陛下……不妙了,不妙了!” 這不妙二字,實是畫龍點睛。 壹下子將弘治皇帝的憂慮,徹底的點破。 弘治皇帝朝那宦官陰沈沈的看了壹眼。 宦官道:“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出宮去了。說是在新城,有壹個通車的典禮,是太子殿下,親自主持,就是這兩日,京師裏,盛傳的,那什麽會動的車……太皇太後娘娘,她走的急…” 弘治皇帝如遭雷擊。 擔憂的事,說發生就發生了。 他睜大眼睛,死死的看著那宦官:“為何沒有人阻攔?” “沒人敢攔啊,太皇太後和太子殿下,誰敢攔著!” 弘治皇帝便惡狠狠的看向蕭敬。 蕭敬噗通壹下跪倒。 心裏說,這關咱啥事啊,咱無妄之災啊。 他忙道;“是聽說了有這麽壹回事,昨日,突然盛傳,新城和舊城的鐵軌,要通什麽車,奴婢……奴婢沒往心裏去……” 弘治皇帝死死的盯著,那幾乎已經變成了小黑點的車駕隊伍…… 他深吸壹口氣。 要平和,不要動怒。 要堅強的活下去,若是氣死了,這倒好,那個孽畜,就更加無人管束了。 “是太子劫了太皇太後的車駕出宮?” “不,不……是太皇太後自願去的,說是曾孫有出息,還能弄出會動的車,做曾祖母的,怎麽也要去看看。” 弘治皇帝氣急,厲聲道:“還不是壹樣,都楞著做什麽,都在這裏楞著做什麽,預備車駕,預備車駕!帶上朕的鞭子,不,帶金瓜去,帶金瓜……” “陛下啊,太子殿下,他還是個孩子啊……” 這壹下子,所有人都嚇壞了。 金瓜是啥,用後世的眼光去看,那就是壹個超級大的棒槌,頭部如瓜狀,用手柄連接。 弘治皇帝拂袖:“快!” ……………… 始發站這裏。 所有的商賈,都受邀而來。 不只如此,還有方繼藩下了帖子,請來的許多勛臣。 當然,絕大多數公爺、侯爺,是不會湊這個熱鬧的。 不過方家的面子,還是要給,更何況,這是太子殿下親自主持的典禮,既然自己不能來,那麽往往,會讓壹個子侄代替自己來。 人們紛紛聚攏在這巨大的車站,人聲鼎沸,他們看到壹個龐然大物,此刻安靜的臥在鐵軌上。 方繼藩卻顯得很是焦急,朱厚照怎麽還沒來呢,這小子,不會壞事了吧,這可不妙,別招供自己出來啊…… 不過細細想來,小朱秀才還是頗有幾分義氣的,理應……不會……不會坑自己吧。 王金元急的滿頭是汗:“少爺,少爺,吉時到了,要不要發車,耽誤了吉時……” “吉個屁,那龍泉觀的李真人,便是老子的師侄,我說什麽時候是吉時,那才是吉時,誰敢和本少爺說眼下是吉時試壹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