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殺戮

　　薊縣縣令顯然不是最後壹個，本在該地巡檢的巡按周章，亦是殉國而亡。
　　消息已經傳開，整個北直隸像是炸開了壹樣，到處都是攜家帶口南下的僧俗百姓，更有甚者，大量的官兵也混雜在其中。
　　有人忠義，就有人貪生畏死，這種事，本就常見。
　　而打草谷的韃靼和瓦剌人，顯然還沒有閑工夫來管這些人，雖然四處有遊騎燒殺劫掠，可是他們的目標只有壹個……北京。
　　拿下了北京，就等於是奪下了壹個巨大的糧倉，這些糧草，足以維持十幾萬鐵騎的壹年的生計。更重要的是，可以直接截斷明軍主力的後路，到時反客為主，那疲憊之師南下時，決戰的地點就在北京，很明顯，壹旦如此，明軍幾無勝算。
　　沒有糧草，勞師遠征，又匆匆而回，疲憊不堪，這樣的軍隊，即便此前再精良，也不堪壹擊。
　　更為重要的是，北京還是大明的重要政治中心，象征意義巨大，壹旦拿下，則大明的內部自己怕就要亂起來。
　　說起來這些瓦剌和韃靼人也是可憐，幾年之前，天天被壹個叫燕王的家夥壓著打，高興的時候出關揍妳壹頓，不高興了，還是出關，燕王殿下不但殺人，還喜歡順道兒帶點牛羊回去，至於帳篷、大車之類的東西不能帶走的，還喜歡放火。
　　那些年，草原上的日子過的很苦，苦不堪言，今年是這個部族挨揍，明日就是那個，有的實在打的受不了了，就請內附歸降，壹開始的時候，這倒還是好主意，可是漸漸的，那位叫燕王的人不肯了，覺得吃了虧，便來個驅虎吞狼，想內附，投名狀可有？
　　如此三番的折騰，大家的日子實在沒法過了，假若再遇到天災，那真是白骨皚皚、屍橫遍野。
　　好不容易，這位大爺據說不折騰大家了，人家長驅直入，打自己侄子去了，這事兒，在草原上倒也普遍，草原上本就是強者為尊，燕王很強，他侄子看上去似乎很瘦弱，叔叔欺負侄子，那簡直就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消停了幾年，草原恢復了壹些，而這時候，燕王又來了。
　　只是當年的燕王已經成為了大明天子，當年只是數萬明軍，而如今，卻是三十萬，號稱百萬。
　　沒活路了……
　　那就拼吧。
　　幸好，這些人還是很了解自己的老對手的，這位燕王殿下，也就是現在的大明天子，從壹開始，就沒把大家夥放在眼裏，這當然也是情有可原，當年人家是燕王的時候，就他娘的隨意吊打，現在成了天子，手握雄兵百萬，數不盡的錢糧，還不是收拾妳跟玩兒壹樣。
　　他們很敏銳的感覺到，大明的後方，必定空虛。
　　這就是機會，眼前的這個北京城，想必只剩下壹群老弱病殘，韃靼和瓦剌人雖然攻城不怎麽樣，可是欺負殘疾人，還是很有壹套的。
　　就在這浩瀚的雪原上，遠處只有光禿禿被積雪覆蓋的山陵。
　　大隊的騎兵繼續前行，而在這隊伍之中，卻有壹個裹著狐皮袍子的人騎著馬，在他的前頭，還坐著壹個半大的小子。
　　此人肥頭大耳，滿是橫肉，出身於準格爾部，名馬哈木，如今乃是瓦剌部的首領，手握這十幾萬鐵騎。
　　此時的他，眼中掠過的既是狡黠，也有貪婪，與他同乘壹馬的卻是他的孫子——也先。
　　也先年紀雖幼，個頭很小，可是臉上並不見稚嫩，他自脫奶之後，便隨祖父東征西戰，不但身子強壯，而且還帶著幾分與同齡人不符的成熟。
　　“祖父，北平就要到了。”
　　馬哈木頜首點頭，前鋒的騎隊已經送回了消息，說是已抵北平城下，北平那兒，已經收到了消息，緊閉了九處城門，因為長途奔襲，大家也是乏了，眼前這北平，既是即將到嘴的肥肉，本著貓戲老鼠的精神，馬哈木下令暫時進行休整。
　　“拿下了北平，這北平壹帶，從此之後，就都可以做咱們瓦剌人的草場，宰了那大明的皇帝，從此以後，這些個南蠻子，便都是我們的奴隸，咱們大元，也就要光復了。”
　　馬哈木籲了口氣，眼中煥發出壹絲光彩，瓦剌部依舊是尊奉黃金家族為大汗，不過這只是壹個名義而已，如今這大權，早已掌握在了馬哈木的手裏，此時壹想到要光復大元，馬哈木便顯得有幾分激動。
　　也先不禁問：“可是祖父，我們為何要光復大元，大元是他們是大元，卻不是祖父的大元。”
　　這句話雖是童言，卻是恰恰說中了馬哈木的心事，大元確實不是自己的，大元是大汗的，是成吉思汗血脈的，和自己有什麽幹系？倒是……
　　馬哈木拍了拍也先的背，道：“光復了，那大元，就是我們的，我便做南蠻子和草原的大汗，妳做皇太孫……”
　　也先咯咯笑了。
　　就在不遠處，卻傳出幾聲哀嚎。
　　卻是幾個遊騎拿了幾個逃難的百姓，這幾人早已嚇得哆嗦，不斷告饒，遊騎將他們從馬上丟下來，勒馬圍著他們哈哈取笑。
　　馬哈木皺眉，道：“現在是尋樂子的時候麽？”正待要策馬上前呵斥。
　　也先卻是道：“祖父，我去解決他們。”
　　說罷幹脆利落的跳下了馬，取出了腰間的小刀，這刀雖小，卻極為鋒利，壹經出鞘，便寒芒陣陣。
　　七八歲大的孩子就這樣走上前去。
　　那幾個遊騎認得也先，紛紛將手放在胸前，按下馬頭，以示尊敬。
　　也先冷冷的看著他們，大喝道：“我們不遠千裏過來，長途奔襲，為的，是漢人的財富，是他們的土地，是他們的女人，妳們這些家夥，眼下漢人的京師沒有攻破，他們的狗皇帝還沒有拿下，妳們卻在這裏，拿這些兩條腿的羊取樂，真是愚蠢！”
　　幾個遊騎被罵的不敢做聲，壹個個低垂著頭。
　　也先和他們說的自是蒙語，這幾個百姓見也先訓斥他們，以為也先發了善心，其中壹個更是討好的朝他磕頭：“貴人救命，再造之恩……”
　　也先笑了，露出孩子壹般的笑容，天真又爛漫，他會說漢話，對那人道：“妳過來，我喜歡妳。”
　　這人壹聽，連忙上前，正待要說幾句感激的話，這時候，寒芒壹閃，也先手裏的小刀已是在他的脖子劃過去。
　　嗤……
　　壹道血箭飆出來，熱騰騰的灑在也先的臉上。
　　也先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卻已是收了刀，任由身前的人失去了生機，倒在雪地上。
　　他將刀插回了鞘中。其他幾人見了，俱都發出驚叫。
　　“還等什麽，統統殺了！”
　　他拋下壹句話，轉過身便向祖父走過去，腦後便出來金鐵入肉的聲音，還有那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