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八章:壹審定生死
公子風流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18-8-3 13:55
幹硬的饅頭入口,滋味自然不好受,在這種環境下進食,也絕對不是輕松愜意的事。
那些個看押的差役,原本早有心裏準備,等著這位錦衣衛的僉事大人暴跳如雷。
結果這廝神態自若,怡然地吃著饅頭,吃飽之後,舒舒服服地靠在墻上打盹兒。
瞧這樣子,竟是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
幾個差役嗤之以鼻,其中壹個忍不住冷笑道:“到了這個地步竟還能如此,真以為將來能出得去嗎?看來這貴人和咱們這種小人沒什麽分別,也沒什麽稀罕。”
另壹個差役跟著附和道:“就是,也不過爾爾,還以為真的是什麽貴人,妳看東廂那邊的那位張將軍,好菜好飯的送上去,人家都不吃,餓了兩天了。”
倒是那四旬上下的班頭蠶眉壹沈,卻是道:“妳們懂個屁,休要嚼舌根,這樣的人才叫真正厲害,能屈能伸,這般氣定神閑,說不準還有後著,久聞這個人頗為了得,從前還以為是坊間的流言,現在看來,怕還是看輕了他。”
這班頭沈吟片刻,旋即道:“他的家人可來探問過嗎?”
“來了,不過依著大人們的意思,卻全部擋了回去……”
班頭沈吟道:“我知道了。”
說罷,便再無話,這班頭姓江,單名壹個虎字,江虎下了值,卻是連夜趕去郝家。
郝家其實早已亂作壹團,家裏就兩個女人在,又出了這麽大的事,早就翻天了。
好在陸家那邊時常過來照看壹二,終究是陸小姐的娘家人,有得依靠,時不時打探壹些消息,才讓府裏安生壹些。
今日清早,陸妍本是要去探問,結果大理寺那邊突然換了壹個面孔,卻是禁絕來往,陸妍沒了主張,只得回來,和郝母壹說,郝母差點昏了過去。
於是這婆媳又是擔驚受怕,陸夫人聽了音信,親自趕來撫慰壹番。
可是什麽消息都沒有,不免讓人惆悵。
這江班頭卻是上了門,說是有郝風樓的消息,郝母自然見了他,江班頭道:“小人在大理寺做事,郝僉事因為換了牢房,所以暫時斷絕了外間的探訪,小人怕家眷們心急,是以特來報個平安,郝僉事在牢中卻也沒吃什麽苦頭,只是不知老夫人可有什麽話要捎帶嗎?”
郝母壹聽,頓時大喜,命人給江班頭賞錢,江班頭卻死都不肯,正色道:“小人是敬重郝僉事的為人,豈是為了這蠅頭小利?夫人賞賜,小人不敢收的,若是收了,反倒是輕賤了小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郝母卻也不再堅持了,只是稱謝,問了壹些情況,垂淚道:“小兒遭難,卻望大人照料壹二。”
江班頭忙道:“這是應分的事,小人慕名郝僉事已久。”說完這些,最後告辭出去。
次日清早,江班頭便偷偷攜了壹些酒菜去了西廂,支開幾個胥吏,便鉆進郝風樓的牢房,將酒食擺出來,旋即道:“郝僉事,小人江虎,昨日令堂有幾句囑托。”
郝風樓也是剛醒,迷迷糊糊地看他,聽到郝母的消息,忍不住道:“不知有什麽囑托?”
江班頭卻是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才道:“大人先用過酒菜,時間不多,待會兒小人還要收了去,被人瞧見,小人雖不至於丟了差事,可是壹頓皮肉之苦卻是少不了的。”
郝風樓心裏緊著郝母的消息,雖然沒什麽胃口,卻也連忙開始吃用。
江班頭捉緊時間在壹旁將郝母的囑咐說了。
可是那可口的飯菜在郝風樓的口裏卻難以下咽。不管怎麽說,自己這般魯莽,雖然自覺的無愧於心,卻終究是讓郝母和陸妍兒擔心,實在叫他過意不去。最後只得苦笑,將筷子擱下,深深地看了江班頭壹眼道:“妳為何要幫我傳信?”
這個節骨眼上,郝風樓自知誰都不可相信,誰知道這個江班頭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像郝風樓這樣的人,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其實讓他真正去相信壹個人,已是非常非常難了。任何壹個在朝中能站住腳的人,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他們只相信,妳有沒有把柄在他手裏,他能不能控制得住妳。
所以但凡想要得到貴人提攜的人,其實想要得到大人物的垂青,未必是如何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又或者是俯首帖耳,都未必湊效。其實最有效的反而是授之以柄,倒不如將自己的某些‘隱私’奉上,如此壹來,大人物們才覺得妳已得到了他的控制,從此不可能三心兩意,方才肯肆無忌憚地用妳。
而現在,郝風樓目光咄咄逼人地看著江班頭。
江班頭正色道:“小人知道大人必定疑心小人的用心,小人只是敬服大人,肯為大人做壹些事而已。寺裏的大人突然將大人移到西廂,禁絕探訪,小人怕大人的家眷為此心急如焚……所以擅做了主張……給她們報了平安,大人若是覺得不妥,小人無話可說。”
郝風樓的臉色溫和了壹些,道:“寺裏為何要突然給我換牢房?”
江班頭道:“似乎上頭的意思是要在郝大人身上做突破口,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大人的身上,如此壹來才能兩不得罪。”
郝風樓的臉色平靜,其實他早已隱隱猜測出這個原因,現在有了江班頭印證,不由點頭道:“原來如此。外頭有什麽消息?”
“外頭風言風語很多,自從大人進京,眼下朝臣們倒是安靜不少,只是有不少秀才和監生鬧得厲害,今年本來加了恩科,所以有許多舉人入京,這些舉子趁著這個機會也紛紛要朝廷秉公處置,要徹底查辦。”
郝風樓莞爾壹笑,大臣們住口了,想來是不願做出頭鳥,所以慫恿著那些小魚小蝦們去鬧,可是這些小魚小蝦乃是朝廷的基石,所謂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道理其實就是如此,這些人都是士大夫,或者說是士大夫的代表人物,這些人要鬧,代表的其實不只是幾個乃至是幾十個人的聲音,誰也不敢忽視。
“我知道了,有勞妳掛心。”郝風樓溫言道:“若是我有機會出去,定會酬謝,妳別忙著搖頭,這個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我好妳好,大家才能好,只是不知大理寺那邊什麽時候過審?”
“怕就在這幾日了。”
郝風樓似乎在掐算什麽,旋即道:“安南那邊可有消息?”
江班頭苦笑道:“大人,小人是什麽身份,安南就算有消息,小人怕也不得而知。”
郝風樓哂然笑了,壹時覺得自己竟是忘了這個,不由道:“有勞妳了。”
江班頭怕被人看見,便道:“再過壹會兒,大人們該來巡查了,小人不敢久留。”說罷,收了碗筷,匆匆的離開了。
郝風樓不由覺得可笑,想不到今日會承壹個牢頭的恩惠。
再過幾日就要提審……
郝風樓又陷入了沈思。
這幾日在牢房裏,他都在沈思,在回想壹個個的細節,要脫出牢籠就必須步步為營,不能有壹絲的疏漏。
大理寺的鬼主意,無非就是想把自己受打擊的面降到最低。而朝廷其他大臣呢?還有誰會不依不饒?是了,胡廣……這個人和自己是死仇,此時有機會斷然不會放過的,他下壹步會怎麽做?
胡廣和解縉是同鄉,解縉這個人聰明絕頂,此人會有什麽鬼主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天子,聖意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可是永樂朝,不是弘治主政,這天下終究還是天子說了算。
郝風樓亂七八糟地想著,壹時有些發癡。
倒是這時候,有堂官前來巡視,其實壹般的獄官,平時是極少在這汙濁的地方四處晃悠的,只是如今收押了個郝風樓,這才對這裏重視起來。
那獄官經過郝風樓的牢房,故意目視前方,眼角的余光卻是快速地掃視了壹眼木柵欄裏的郝風樓,嘴角不經意地露出壹分冷笑,快步地走過去了。
……
到了日子,江班頭又來了,這壹次卻是愁眉苦臉,對郝風樓道:“郝大人,寺裏傳來消息,說是昨夜聽說寺卿大人去會了胡廣胡學士壹面,卻不知密議了什麽。”
“消息可靠嗎?”
江班頭正色道:“這是衙裏的轎夫說的,昨個兒他們送大人去的胡府,想來是可靠的。”
郝風樓眉宇壹動,道:“去胡府做什麽?”他自覺失言,這種話實在沒有問起的必要。
江班頭卻是不由道:“或許是面授機宜,指不定是想辦法算計郝大人,郝大人放心,這裏的飲食都是小人看管的,若是有人想做手腳,小人不可能察覺不到……”
郝風樓不由莞爾,道:“妳擔心他們下毒?這不會,這些人雖然與我有仇,卻不是下三濫,這種事,他們未必會做。再者說,我若是死在這裏,這些人,誰都別想逃過,想要害我,真當我那母後對我這義子不聞不問了?想要整垮我,唯壹的辦法就是在這個案子上頭,唯有這樣才能以後宮不能幹政的名義令我母後止步不前,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