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月下交鋒 4K

　　寧塵很快沈下臉色，暗自提起警惕。
　　“姑娘壹上來便自報家門，又是否知曉我們在外界的經歷？”
　　“壹清二楚。”
　　自稱文韻的女子不曾回首，仿佛正怡然賞月，淡然道：“既然妳們早有懷疑，吾還有何必要再故弄玄虛。”
　　寧塵眉頭微挑。
　　看來，此人性子雖冷，但至少還能夠交流。
　　思索間，他很快低沈道：“三天域之主，我們之前可沒猜測過這種身份。”
　　畢竟太陰族與三天域之間頗有恩怨，聖尊話語中更是對三天域充滿陰狠之意，如今又怎會與三天域的人暗中合謀...
　　除非，這壹切同樣是為了掩人耳目。
　　“身份與否，算不得重要。”文韻緩緩道：“那‘聖尊’算吾晚輩，與其暗中交代，自然是為了考驗妳，看妳能否跨越更多的危難。”
　　寧塵沈穩道：“考驗我，這又有何意義？”
　　“因為吾要親眼看看，妳能否擔當大任。還是說——”
　　文韻聲音漸寒：“會被那股不詳氣息所吞噬，淪落成嗜殺瘋癲的邪魔。”
　　寧塵心頭壹動，低沈笑道：“妳與聖尊聯合，是想故意將我逼入絕境，激發出我體內的那股不詳黑氣？”
　　“算作其壹。”
　　文韻悠然擡起右臂，流蘇星河般的絲袖散落垂湖，皓腕掌心之上，正縈繞著壹輪奇異光暈。
　　“這北域權柄，同樣是重中之重。”
　　“此物...”
　　寧塵眼神凝重。
　　僅以雙目視之，便能感覺到壹股難以想象的深邃奧秘，仿佛由純粹的天地之理凝結而成。
　　“我還以為，北域權柄如今已被聖尊收下，沒想到會在妳手中。”
　　“她如今已成了壹半的災衡邪魔，不應該執掌北域。”
　　文韻意味深長道：“北域之主該另有他人登位。”
　　說話間，她略微側首回眸。
　　月色之下，其湛藍色的長發輕輕蕩漾，隱約露出半張典雅秀美的容顏，長睫下仿佛閃爍著浩瀚星眸，如星芒交織，散發著攝人心魄的魅力。
　　她輕啟朱唇，嗓音更顯空靈悠遠：“吾，會給妳這個機會。”
　　寧塵倏然回神，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文姑娘既然有意幫我，怎得從不現身，甚至還瞞著我們在私底下偷偷摸摸做這種事？”
　　“吾與她們‘道’不同，自然不願多見。若是當初，這群違逆天理的邪魔妖女，吾自當出手滅之。”
　　文韻合掌攬袖，悄然收回了目光。
　　“如今淪落至此，吾不會多加抱怨，但同樣不會與她們和睦共處。”
　　“......”
　　寧塵眼神閃爍，心思急轉。
　　原來是這種緣由，才令她如此行動...麽？
　　“既然文姑娘已經——”
　　“喊吾，文姨。”
　　“呃？”寧塵頓時壹楞：“什麽？”
　　文韻頭也不回道：“妳我雖不曾有過幾回交流，但吾好歹是看妳長大成人，年紀更長妳不止幾何。於情於理，妳該喊吾壹聲文姨，而非什麽姑娘。”
　　寧塵眼角微抖，壹時也有些無奈。
　　自己體內的幾道殘魂，論起年紀，的確是沒法同輩相稱。
　　但既然對方肯讓自己喊上這種稱呼，想來不至於再發生什麽沖突...至少，雙方是能妥善交談的，而非壹上來就要打生打死。
　　不過——
　　他很快笑了笑：“才剛剛讓我們赴險壹回，如今就要讓在下喊妳壹聲‘姨’。我想此舉還是太快了些。”
　　“若沒有吾暗中告知，她不會那麽快對妳另眼相看。”
　　文韻平靜道：“提親能否順利暫且不談，能有這樣壹位美人掛心留意，這對妳未嘗不是壹件好事。畢竟以她的身份和修為，將會是妳不可或缺的壹大助力。”
　　寧塵聞言鎮定依舊，心中也在思量。
　　要談及聖尊待自己的態度，的確是繞不開此人暗中相助。
　　不然，壹位活過不知多少歲月的恐怖存在，又怎會才剛壹見面就突然改變了態度。
　　“晚輩鬥膽壹問。”寧塵沈著臉色，拱手試探道：“不知妳們二人之間的關系，究竟是...”
　　“她當年魂魄遊離於災衡之潮內，入魔在即，是吾出手相助，為其指明壹條生路。”
　　文韻似是端起瓷杯，對月輕抿：“鎮守此地，創立密宗，是為尋得良主，為此方天地找到壹個前行的方向。”
　　寧塵雙眼大睜，但很快冷靜思忖。
　　當初聖尊能從災衡之潮內逃出生天，竟有此女暗中相助？
　　若真是救命之恩，聖尊會放下成見與其合謀，的確是不出意料。
　　“不過，數千年已過，她的如今想法或許已有不同。”
　　文韻仰首輕嘆壹聲：“物是人非，過往如風...”
　　寧塵眼神壹動，拱手輕笑道：“妳我活在當下，又何必悲春傷秋。若心中尚有郁結，不妨與旁人傾訴吐露壹二？”
　　“壹群邪魔妖女，吾怎會與她們為伍。”
　　“在下不才，倒是擅長為人排憂解難。”
　　寧塵不著痕跡地上前幾步，笑道：“妳若心中埋藏著什麽事，索性與我聊聊，總好過憋在心底裏，又暗中去做那些讓人誤會之舉。”
　　言語間，他臉上笑容依舊，但心底也在思索。
　　如今還未徹底摸清楚對方的性情，總歸得試探清楚才行。只要——
　　“天真小輩。”
　　文韻回眸冷瞥，道：“想用妳那些花言巧語來引誘吾，大可不必。”
　　寧塵倏然停步，哂笑道：“既不願談，妳又何必做出此舉。我是否通過妳的考驗，又有何意義可言，難道只是因為妳憋悶太久，想著與我逗樂嬉鬧壹番？”
　　“妳已初露頭角，不能再坐視不管。”文韻神色冷漠，道：“妳若連此氣息都無法承受，不用什麽外敵來害妳，吾便會出手將妳鎮壓。”
　　寧塵眉頭微皺：“我與妳有何仇怨？”
　　“沒有。”文韻驀然壹拂衣袖。
　　霎時，澎湃風浪在湖面上呼嘯而起。
　　寧塵臉色壹變，連忙擡臂擋下風浪，但仍是被狂風強行吹的連連後退，直至身形不受控制的飛起。
　　“但妳若入魔，便是吾之大敵。”
　　伴隨著壹聲冷言，寧塵只覺眼前景色急速遠去。
　　“唔？！”
　　渾身巨震，他當即踉蹌著踩實雙腳，定神環顧，才發現自己竟是被強行‘扔’出了那片魂域。
　　“——看來，妳們二人的交談不算順利。”
　　白紗女子負手走來。
　　寧塵喘了兩口氣，回頭笑了笑：“雖然不算成功，但其實已是收獲不少。”
　　白紗女子淡然道：“既然已有收獲，接下來要回去與九憐她們相見，還是好好休息壹陣？”
　　“不。”
　　但寧塵擺了擺手，笑道：“雖有收獲，但我可不滿足於此，當然得再問個清楚。更何況這裏可是我的魂魄之中，哪有我被趕出去的道理。”
　　說罷，他再度伸手撥開雲霧，撩起衣袖就沖進其中。
　　白紗女子見狀微楞壹下，不著痕跡地抿唇壹笑。
　　這小子，有時也頗為倔強。
　　...
　　“呼——”
　　再度踩上波瀾不驚的湖泊水面，寧塵活動了壹下身體，凜然笑道：“文姑娘，片刻未見，別來無恙。”
　　文韻放下手中竹笛，平靜道：“妳還想問些什麽。”
　　“可不少。”
　　寧塵大大咧咧道：“比如文姑娘的過往、妳身為三天域之主的緣由，妳與太陰族之間的恩怨情仇等等...若要細細盤問，怕是得花上不少功夫。”
　　“既然妳知曉麻煩，更該早些退去。”文韻語氣冷漠道：“妳如今還沒有資格讓吾多費口舌。”
　　“文姑娘。”
　　寧塵瞇起雙眼，微笑道：“這裏可是我的魂魄，妳這番話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必再動嘴皮子了。”
　　但還未等他再譏嘲兩句，文韻便冷聲道：“妳再回此地，無非想用言語來激吾動手，以此測吾是敵是友。”
　　寧塵咧嘴道：“文姑娘看得透徹。但妳既然心知肚明，不妨早些說個清楚，妳我又何必起什麽沖突——”
　　“因為，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文韻緩緩拂袖站起，壹襲蒼藍色澤的仙裙霓裳輕柔蕩漾，如水波漣漪，夢幻出塵。
　　她合手貼腹壹派優雅儀態，側身顧盼，冷冷道：“妳若為魔，吾又何必將壹切告知於妳。”
　　寧塵低沈笑道：“妳如此篤定我會成魔？”
　　“妳又何來的自信？”文韻不置可否道：“至少妳已失控多回，這壹路所見妳雖有些成長，但也不過如此。”
　　說著，她壹轉手中竹笛，貼近唇邊：“無禮小輩，該給妳壹點教訓。”
　　寧塵心頭微震，立刻沈下身形，暗起反擊之勢。
　　下壹刻，清幽笛聲倏然在月夜下響起。
　　“這是...”
　　寧塵面露壹絲訝然，正感疑惑，但很快感覺到壹股刺痛在腦海中浮現，如同被刀劍刺穿壹般！
　　他頓時悶哼壹聲，臉色蒼白地捂住頭，腳步更是踉蹌。
　　悠揚笛聲依舊不曾停歇，而那股仿佛直入神魂深處的恐怖痛楚也絲毫未停。
　　寧塵身形搖晃間單膝跪倒，冷汗直流，險些要昏死過去。
　　但在此刻，壹抹黑芒在其胸膛間泛起，迅速化作九憐的纖細身姿。
　　“——找死！”
　　黑刀驟然壹閃，淒厲刀光瞬間撕裂湖泊、劃破夜空。
　　剎那間，文韻壹轉竹笛，神色冷漠地隨手壹拂，將襲來的刀光輕松撥開，悄然間化作無形。
　　“原來是有這種後手，怪不得這般無知無畏。”
　　文韻淡漠道：“妳要與吾在這裏開戰？”
　　九憐擋在寧塵身前，眼中殺機漸露，寒聲道：“膽敢傷我徒兒，戰上壹場又如何。”
　　“現在的妳，不是吾對手。”文韻雙眼毫無波瀾，道：“妳若是理智，更該帶上他及時退走，而非在此地繼續糾纏不清。”
　　“不戰上壹場，又怎知誰勝誰負？”九憐緩緩架起黑刀，壹襲黑蓮盛裙如化烈火，繚繞燃燒。
　　“等等。”
　　但她的皓腕很快被壹把抓住。
　　九憐神情微怔，殺意霎時盡褪，訝然回首：“妳怎麽——”
　　“我還好。”
　　寧塵抹掉額頭冷汗，重新站穩腳步，咧嘴笑道：“憐兒能及時現身出手相救，實在令人感動。不過，這裏還是交給我來處理更好。”
　　九憐蹙眉斥道：“現在可不是妳出風頭的時候。”
　　寧塵笑了笑：“若能在憐兒面前出出風頭，的確不錯。可我現在要是退了，怕是更為不妥。”
　　笑談間，他邁步走到了九憐身前，凝視著遠處的女子：“畢竟，這裏是我的‘地盤’。”
　　文韻不曾回話，只是看了九憐壹眼。
　　見其滿臉惱怒卻沒有反駁，她眼神微閃，驀然道：“場面話是不錯，但不知妳又想怎麽做？”
　　寧塵在掌中凝聚壹柄長刀，深吸壹口氣，凜然壹笑：“當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文韻默默將竹笛湊回唇邊，樂聲再啟。
　　寧塵猛然咬緊牙關，連忙以長刀杵湖穩住腳步。
　　壹旁的九憐連忙傳音道：“此樂暗藏玄妙，可鎮壓萬物。要想抵擋，得以堅定不移的意誌，方能撐住！”
　　“我明白。”
　　寧塵猙獰咧嘴，踉蹌著站直腰桿，傲然大笑壹聲，當即踏起水浪，提刀直沖而去。
　　文韻美眸輕眨，吹奏笛樂之際飄然後退。
　　寧塵咬牙提刀便斬，淩厲攻勢如同千重浪，刀刀如影隨形。
　　但文韻卻如水上的精靈仙姬壹般，悄無聲息地閃轉騰挪，將其攻勢盡數躲開，足尖連點水波，似悠然起舞般曼妙輕盈，優美如畫。
　　“......”
　　遠處的九憐眼神很是凝重。
　　雖暗喜與自家徒兒的意誌之堅韌，可擋笛聲入魂，但雙方修為境界有差，再多拖延下去的話，遲早會顯露敗相。
　　“這小子不至於壹時意氣用事，他會突然上前纏鬥，是有何想法？”
　　她正暗暗思索之際，明月之下的交鋒已升變化。
　　寧塵倏然揮刀撩起大片水花，回身壹斬。
　　文韻雖是飄然避開，但身前還未落下的點點水珠正好被刀鋒掃過，似有魂力激蕩，暗中震開了壹縷異響。
　　而正是這壹絲異聲，令文韻秀眉微蹙，古井無波的笛樂泛起幾分異樣。
　　“文姑娘，此樂雖是優美悅耳，只可惜火候還欠缺幾分。”
　　寧塵壹路窮追猛打，同時不斷掃起水花，以刀斬之。
　　文韻雖屢屢閃躲避開，可水水珠破碎之際回蕩的異聲卻接連四起，仿佛在壹曲完美的樂譜之中強行塞入混樂，意境漸亂。
　　直至——
　　五指猛然壹掃，兩人身影交錯閃過，只聽得壹絲布帛撕裂之聲。
　　寧塵滿頭大汗地回首壹笑，也晃了晃手中的碎布：“正好我跟著壹位樂理好手練過壹點，妳若要學，不妨我來教教妳？”
　　“......”
　　文韻瞥了眼露出肌膚的右肩，眼中閃過壹絲異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