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寧塵的壹刀

　　地動山搖，慘呼不斷響起。
　　同時數道玄光升騰，各方勢力之首望著遠方那柄血色長槍，震撼不已。
　　城鎮內無數武者駭然尖叫，手中兵刃如遭侵蝕，失控揮舞。
　　姚嬤嬤護住身旁兩名侍女，驚愕呢喃：“難道終究還是來遲壹步...快！速速去找到公主殿下，帶她壹同離開！”
　　“難道是五域得手？”也有人負手而立，沈吟出聲：“但他們此行怎會如此迅速。這等威勢，當真是他們能辦到的？”
　　“快！”鎮內閣坊，壹名美婦疾呼道：“速速找尋當地官府，率眾疏散當地百姓！”
　　早早潛入鎮內的各勢力眼線，在初時震驚過後已展開行動。
　　但他們此刻都已心知，武國大災將至！
　　...
　　秘境被外力強行洞穿，炸開陣陣驚雷。
　　狂風呼嘯間，原本遍布赤色焦土的大量巨劍被壹壹震歪，黑鎖狂抖。
　　場內眾人都被恐怖氣浪強行震退百丈，若非都修為強橫，怕是早已被沖擊徹底碾碎。
　　寧塵仍覺呼吸發滯，怔怔看著眼前的驚世之景：“這，都是那個小孩辦到的？”
　　此刻，血衣孩童正提槍懸浮半空，如同尋得有趣玩具壹般，嬉笑著挽起漂亮槍花。
　　但見其周身電芒激蕩、血雷轟鳴，身後巨槍破霄而起，卻再也讓人想象不到天真童趣、唯有透徹心扉的戰栗寒冷。
　　朱琴霞壹臉茫然，喃喃道：“難道是我們來遲壹步？”
　　那些盤踞於此的陰謀家，準備許久，便是為了此刻？
　　花無暇神情凝重：“不對，他們施展的手段只是在修復斷槍，那孩童並非他們所為...他是早已潛伏在血池底下，剛才那兩名在血池旁的玄明武者，也根本就是兩具被吸幹的空殼！”
　　寧塵心頭微震，視線亂掃，壹眼就看見了遠處從廢墟爬出的五域之人，段今。
　　“餵！此地變故是不是妳們搞的鬼！”
　　他直接以神念傳音，大聲質問。
　　但段今的反應果然與他所料，臉色極為難看道：“我等只欲修復斷槍、並將之祭煉為己所用，根本不知此子究竟從何而來！”
　　若這血衣孩童修為不高，他尚可出言周旋蒙騙。但此子散發出的氣息恐怖如淵、持槍之際更有撼動天動之威，絕不是他們這些玄明武者所能抵擋，不可能瞞得住。
　　周尺季踉蹌站起，驚怒交加地掐印低吼：“哪來的怪物橫插壹腳，速速將染星槍還來！”
　　“切莫打草驚蛇！”段今急忙呼喊。
　　隨陣法運轉，血衣孩童手中長槍微微壹震，似要脫手飛走。
　　孩童當即面露不滿，捏緊槍桿，仿佛捏碎了某種無形束縛，頓時又嘻嘻哈哈地玩鬧起來。
　　周尺季渾身巨震，頓露驚懼：“染星槍上的神念印記...被、被其抹除了？！”
　　在場幾名玄明武者紛紛臉色壹白，嘴角溢血，神情駭然莫名。
　　“段今，此事可是妳們五域所為！”
　　“與我無關！”
　　段今臉色同樣陰沈至極：“我依高層吩咐，只為搜羅紋器，煉成血衡魔兵，擾亂武國秩序。從不知血池之中竟還藏有壹個怪物！”
　　“看來，他們許久籌備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寧塵收回神念，沈聲道：“這孩童究竟是什麽修為？”
　　九憐低吟：“元靈巔峰、在那柄魔兵加持之下，已有神魄之意。”
　　“是從何處蹦出來的...”
　　九憐思忖沈吟：“剛才交鋒壹瞬，我能確信他是從血池底下誕生的生靈。但身上流淌著妖魔血，而且道意渾然天成、靈智在不斷恢復...他是某人轉生而成。”
　　寧塵面露驚色，心思急轉間，理解了其中緣由。
　　在五域這夥人鉆進秘境大搞陰謀之前，就已有人提前在血池裏動過手腳，塑造出了這幅全新的妖魔肉身，作為轉世重生的驅殼？
　　甚至，其早已轉生成功，但壹直都蜷縮在血池底部，等著五域這夥人將長槍修復煉制完成，再趁機將兵器壹手奪走？
　　“...妳，究竟是何人。”遠處的段今沈著臉，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血衣孩童負槍而立，臉上的純真嬉笑漸隱，眼中只剩蒼茫平靜。
　　“與妳何幹。”
　　果真不是初誕的生靈。
　　“閣下莫要以為奪走血衡魔兵，便可天下無敵。”段今沈聲道：“妳有如此本事，又懂魔兵之利，該聽說過我五域之名。眼下壞我五域大事，會有何下場，妳再清楚不過。”
　　血衣孩童冷漠俯瞰：“何懼之。”
　　“哼！”
　　段今卻威嚇道：“老夫身上便有五域器物，心念壹動，便可傳令本宗各殿，妳現在若老實聽話...”
　　噗嗤！
　　血光飛濺，段今踉蹌兩步，神色怔然地看了眼被貫穿的胸膛。
　　下壹刻，他整個人直接被槍影壹擊震飛，撞穿不知多少層巖峰山石，飛出了紫霄谷秘境。
　　余下幾名玄明武者見狀面色大駭，正欲扭頭暫避，但沒踏出兩步，就被血衣孩童隨手執槍壹劃，瞬間隔空攔腰掃斷。
　　“呃啊啊啊！”
　　伴隨慘烈哀嚎，斷口處煞氣爆湧，頃刻間將他們吞噬。
　　數道神魂仍在掙紮，卻被血衣孩童擡手壹攝，生生吸入掌心，壹口將之全部吞下。
　　“......”
　　此地，瞬間歸於壹片死寂。
　　寧塵與朱琴霞都看得震撼不已，玄明武者，竟會如此輕易被壹擊瞬殺！
　　但在此刻，花無暇卻緩緩站出，道：“妳怕了。”
　　血衣孩童砸了砸嘴，平靜望來：“我怕什麽？”
　　“段今未死。”花無暇淡漠道：“妳那壹槍只是欲蓋彌彰，看似殺招，實則順水人情，將其送走。”
　　血衣孩童瞇起雙眼，稚嫩面龐上流露出詭異滄桑：“五域手段不可小覷，三件魔兵之布局，甚至在千年前就已隨手落下，不能輕易交惡，我知曉韜光養晦之策。”
　　花無暇道：“那妳更該收起揚威之舉，這只會濫造殺孽。”
　　“凡人與我無關。”
　　血衣孩童將長槍橫至眼前，嘴角微揚：“此器嗜血噬魂，渴望殺戮，我便以盛宴為其開鋒，再立威震武國，以我為尊。”
　　寧塵驀然出聲：“畏懼五域之力，卻拿手無寸鐵的凡人出氣。妳借屍塑肉重活壹世、卻依舊要活得如同茍且之輩？”
　　血衣孩童瞥來壹眼，看見了花無暇背後被魂力包裹的俊朗青年...那雙眼睛無比平靜，卻流露著令人不快的鄙夷冷淡。
　　“無知小輩，又怎知我心中宏願。”
　　血衣孩童語氣愈沈：“長生不死，才是我道真意。世間千萬轉瞬即逝，唯有真我才為永恒。既踏入武道之路，又怎會拘泥人間的小小約束。待撕開蒼天、踏碎地府，方得縱橫世間，何以計較區區凡人性命。”
　　寧塵冷笑：“貪生、怕死。”
　　血衣孩童頓了頓，道：“武道意成，非三言兩語所能影響。而妳我之道，並非同路。”
　　浩瀚威嚴傾軋而至，卻被花無暇中途揮手震開。
　　“——妳與數百年前，截然不同。”
　　“什麽？”血衣孩童眉頭皺起。
　　“我宗著有歷代宗主生平典籍，每壹位宗主繼位之際都需翻看前輩心得、感悟人生點滴。”
　　花無暇臉色冷漠道：“本座記起妳了，紫霄道人。”
　　血衣孩童臉色驟變，森然道：“妳怎會知曉！”
　　“我是天壤星宗之人。”
　　“......”
　　紫霄道人瞬間沈默。
　　“本宗第三任宗主，曾與妳是知心好友，壹同練武修行、共入武道之路。”花無暇道：“她在書中稱妳天賦異稟、亦有遊歷人間的俠士之心，通讀詩書、富有經綸，乃是真正的大才之子，前途無限。”
　　紫霄道人神情變幻，眼神愈發莫名。
　　花無暇語氣也更為淡漠：“只可惜，妳們二人武道不同。既得長生路，才知本心異，隨後數十年漸行漸遠，最後不再往來。唯有在得知妳的死訊之際，那位宗主才大醉三天、在妳墓前守靈三月，記下知己之名，直至長辭於世。”
　　“那位宗主，敬妳文采斐然、仰妳性情高潔，這座紫霄谷是妳賦詩賜名而成，同樣是她吩咐後世照拂，才有我宗弟子連年駐守，暗中照料，得今日之繁盛。”
　　“而妳——”
　　花無暇眼神冷然，壹字壹頓道：“卻要毀紫霄、滅百姓，負我宗前輩壹番遺願好意。”
　　紫霄道人垂首不語。
　　花無暇冷笑：“我弟弟說的不錯，妳確實是貪生怕死之輩，又是仗勢欺人的惡徒。我宗前輩當初為妳守墓，已是仁至義盡。”
　　“...何談這些前塵往事。”
　　紫霄道人沈默片刻，驀然道：“她早已入土、而我已重生。再無因緣糾葛，唯有我...真正的我再臨人間，重活過壹回。”
　　他擡起隱含陰鷙的雙眼，呢喃道：“天壤星宗...是了，意圖阻我前路、汙我道意，復生後的如今，我該第壹個將妳們鏟除，才能與過去徹底做個了斷。”
　　花無暇不再言語。
　　哪怕數百年前的紫霄道人何等豪情大義，眼前此人從血池中爬出的那壹刻起，就已入魔成癡、魔障難除，絕無任何能交流溝通的可能。
　　無論是宗門舊怨、還是眼下情況，都必須要將這瘋魔鎮壓於此，絕不可讓其踏出紫霄谷哪怕半步。
　　其壹旦入世，只會給蒼生帶來無邊災禍。
　　“塵兒，離開這裏。”花無暇將朱琴霞推入其懷中，平靜道：“此人，唯有本座能抵擋。”
　　寧塵臉色壹沈：“宗主當真是其對手？”
　　“可以壹戰。”
　　花無暇眼波微動，低聲道：“那位不知名的師傅，還請保護好二人。”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飄飛遠去。
　　寧塵眼神陡變，剛想開口，卻被九憐以魂力包裹著拽向遠處。
　　“憐兒，宗主她——”
　　“此地戰局，不是妳們能輕易插手。”九憐語氣頗為鄭重：“我先帶妳們離開，看情況再回來助她。這座屍骸孕育的秘境之力，勉強還能調動，足以幫她絕境反擊...但對付元靈巔峰，我可能也得暫時陷入沈睡壹回。”
　　寧塵與朱琴霞沈著臉，壹言不發。
　　他們如今武宗境界，的確不可能插手這等恐怖之戰。
　　“——妳們，當真走得了？”
　　壹絲陰冷笑聲，仿佛滲入神魂。
　　寧塵瞳孔緊縮，似隔著數裏看見了紫霄道人流露的詭笑。
　　旋即，山谷四周大地崩裂，血海奔流，竟有密密麻麻的猙獰血魔飛躍而出，森然目光死死凝視著半空中的二人。
　　“嘖！”九憐見狀咂舌壹聲。
　　秘境之力唯有在妖魔屍骸內可以施展，但若離開此地，外面茫茫多的血魔又如何抵禦？
　　這紫霄道人，想將他們困死於此。
　　“哀家來幫妳們吧。”壹絲低吟，在寧塵腦海中響起。
　　九憐壹驚：“柳茹意！”
　　寧塵大喜道：“柳姑娘！”
　　“哀家會分出壹絲力量給妳們使用，妳們要逐漸適應，不然會遭反噬。”柳茹意的聲音沙啞不清，道：“哀家護著，刀靈妳去幫那個女人。”
　　“...妳莫要胡來。”九憐遲疑了壹下，神念迅速遠去。
　　柳茹意沈默片刻，道：“哀家的力量，好好使用。”
　　寧塵深吸壹口氣，鄭重道：“柳姑娘心意，在下會銘記於心！”
　　旋即，他頓時感覺到心口處湧現熱流，充斥全身，甚至分化出壹絲余力，包裹住了身旁的朱琴霞。
　　二人對視壹眼，當即沖入血魔潮水之中。
　　如今九憐分身去助花宗主，他們即便不逃，也得鎮守於此，將這些血魔潮擋下，避免分宗主心神，擾亂戰局。
　　...
　　轟鳴震響，秘境廢墟上炸開數道雷霆，風雲變色。
　　花無暇仙裙飄然，手中冰冷劍鋒已被猩紅槍尖死死擋下，寸厘難進，兵刃互抵間蕩開洶湧奔流，靈氣玄光飛濺。
　　青芒月澤拂過面龐，朱唇微啟，卻是殺意漸露：“妳，必死無疑。”
　　“呵。”
　　紫霄道人露出詭笑：“初入元靈，當真狂妄無邊！”
　　剎那間，血槍與月劍在半空中劃出無數光影，鏗鏘轟鳴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恐怖余波，不知在眨眼間交鋒了多少招式。
　　電光四射，勁氣外泄，本就被巨大血槍刺穿的秘境，再難繼續抵擋，很快被流光洞穿撕開，轟入至方圓數裏的群山荒野之中，炸起漫天煙塵，地裂縱橫。
　　十裏外的青賢鎮內驚叫不止，接連有慘呼上演，作壁上觀的各方勢力更是面露駭色...玄明、不...難道是真正的元靈之戰？
　　“快退、快退！”
　　“快點離開青賢鎮！”
　　壹道流光從遠處射來，壹名藏於暗中的玄明武者伸手欲擋，卻當即被余波震飛至百丈之外，垂首咳血不止。四周又有年輕武者目眥欲裂，死死攥著手中染上黑氣的刀劍，抱頭嘶嚎，恍若地獄之景。
　　混亂、暴動，唯有無邊恐懼。
　　而在紫霄谷內，戰況卻愈發激烈！
　　花無暇雙目如劍，拂袖匯作星河月華，雙掌間紋器星十四仿佛與其心神相連，幻化出無數晨星耀光，無孔不入地轟擊著血色光幕。
　　邁入元靈之境、早已不拘泥於拳腳功夫，壹念、壹意，引天地之力，皆可成招。
　　“嘖！”紫霄道人臉色漸沈，掐印不斷抵擋攻勢，風雨飄搖。
　　沒想到，竟是他漸入下風。
　　此女將天壤星宗之技幾乎修煉至極致，武道意深邃無垠，甚至混雜恐怖煞氣，亦正亦邪、似仙似魔...竟比他元靈巔峰的手段還要更強三分！
　　但，尚不如自己。
　　紫霄道人怒目圓睜，身形壹陣扭曲，竟在脖頸處又長出兩顆兩頭，背脊腋下竄出兩對手臂，以三頭六臂之姿再揚浩瀚魔威！
　　花無暇眼神微變，連綿不絕的攻勢反被擊退，劍影閃爍，仍被亂舞肆虐的滔滔血影飛速壓制。
　　“這才是...神魄之意！”紫霄道人凜然怒喝：“便讓妳這小輩再修行千年，也難以領略的至高之境！”
　　血光沖天、漫天烏雲仿佛也被血色所染，在四周降下道道怒雷。
　　六臂血鬼冷笑揮槍，每壹槍都碎晨星、蝕月霞，背後甚至隱隱浮現龐大虛影，宛若兇猛魔神，在方圓數裏內降下如領域般的無上威嚴！
　　花無暇銀牙緊咬，法訣壹轉，以主動碎星之勢，勉強與其撼至相當。
　　卻有壹柄長槍猛然刺出，如血雷爆閃，直取心口。
　　但千鈞壹發之際，卻是壹股無形之力從下方暴起，將槍影生生震歪，給花無暇爭取到壹絲喘息機會。她反手壹劍橫掃，似星光揮灑，暗芒縈繞，瞬間斬斷了紫霄道人的壹條臂膀。
　　血灑長空，但他反而扯起猙獰笑容道：“還有壹個元靈藏身不出，何不大方出來與我壹戰！”
　　九憐暗中冷哼，不予回應，默默聚集起屍骸僅剩的所有秘境之力。
　　壹擊，不留余地，悍然出手！
　　紫霄道人臉色微變，身形驟然蜷縮，甚至連背後的魔影都在被不斷壓縮。
　　無形無質的秘境之力，正悄然降臨於他的全身，瘋狂朝內碾壓推擠，勢要將之徹底壓成肉渣。
　　“姓花的，只有這壹刻，全力出招！”
　　模糊不清的呼喊聲在腦內炸響。
　　花無暇屏氣凝神，眉心邪紋展開，周身被洶湧黑霧侵蝕，化作猙獰惡鬼壹般，低吼著高舉與右臂化作壹體的魔劍。
　　星劍，深霞。
　　剎那間，光影扭曲。
　　紫霄道人雙目圓瞪，只見千百道劍光霎時覆蓋視線，籠罩神識，數十道曼妙黑影似穿越時空，壹齊揮劍劃過了他的身軀，再潰散成漫天星光。
　　花無暇凜然橫劍，面龐已被惡顏取代，元靈牽引天地之力，匯集全身精氣神，猛然壹劍重重斬落！
　　巨大的劍光匹練劃破長空，仿佛星月當空再現，綻放絕世光彩。
　　而彌漫四散的無數光點，由武道之意化成漫天劍影，從四面八方齊齊絞殺而至，將半空中的血色身影撕扯成塵埃碎屑，魔影崩散。
　　“啊啊啊啊！”
　　急聲怒吼如雷，澎湃沖擊驟然襲來。
　　花無暇猝不及防，身影如隕星般墜下，轟然砸落廢墟。
　　“唔...”
　　廢墟間，花無暇剛壹仰頭，卻見上方血影急墜，連忙後撤暫避，但壹桿血槍卻霎時出現在眼前。
　　她瞳孔驟縮，猛然揮劍橫攔在前，生生被槍尖抵住壹路撞至數裏開外。
　　“咳、咳咳...”
　　花無暇勉強側臥，嘴角溢血，烏發披散在地。
　　再看向血焰熊熊燃燒之處，身形略顯佝僂的紫霄道人緩緩走出，不再是之前那副稚嫩孩童的模樣，反而似年事已高，面目略顯枯槁、頭發枯黃泛白。
　　“...好厲害的壹劍。”
　　紫霄道人步步踉蹌，拖動著長槍，冷笑著走來：“比當初的她要強上太多、這等武技怕是與神魄之能無異。若非我以壽元燃燒之法強擋招式，或許當真要被妳們聯手鎮殺於此。”
　　花無暇咬牙想站起，但內傷沈重，竟壹時連力氣都難以提起，反而壹陣暈眩、垂首嘔血。
　　剛才那股縈繞在四周的神念也消失不見...寧塵的師傅也耗盡魂力、甚至連此地的秘境之力都已散盡。
　　“就算有絕世天資又如何？”紫霄道人架起長槍，森然笑道：“如今我修為比妳更強，妳的生死便在我掌握之中。”
　　花無暇低聲道：“這壹劍同樣斬斷妳九成壽元、哪怕妳能殺了我，甚至屠滅此地百姓，妳這些年來的苦等終究成了空談...妳遲早也免不了壹死。”
　　“我血池之中尚留部分，足以修復傷勢。”
　　紫霄道人眼中漸起血絲，沈聲震怒道：“但妳壞了我這具天生魔體的根基，縱然千刀萬剮都不為過！我如今就想將妳扒皮拆骨，以解我心頭之恨。不過——”
　　他漸漸扯起扭曲詭笑：“妳剛才那殺魂壹劍，威能非凡，卻是將妳的魂力盡數掏空...對我來說，或許也是壹個足以彌補的好機會。”
　　花無暇眼神驟凜：“妳，想奪舍？”
　　“能完美洽和天壤功法的天星之體、又能完美平衡靈煞兩氣，年紀輕輕便踏入元靈。”紫霄道人眼露瘋狂，吶喊道：“我為何不能奪之！”
　　說罷，他便大笑飛躍，提起長槍猛然刺出。
　　花無暇俏臉蒼白，死死捏緊兵刃，幾欲想揮劍反擊，神念沖擊卻如重錘轟入神魂，將她震的再度吐血、力氣盡失，只能眼睜睜看著槍尖急速逼近。
　　——咚！！
　　似萬鈞力轟然壓下，方圓數丈地面凹陷崩塌，蛛網狀的裂痕頃刻蔓延至數十丈外，炸起壹片塵屑。
　　花無暇瞪著雙眸，就見壹道身影略顯彎曲地屹立眼前，
　　“帶無暇快走！”
　　壹聲急促低吼，花無暇感覺渾身壹輕，被緊抱著飛速後撤，連忙側首，才發現是滿臉血汙的朱琴霞正帶她全速奔逃，幾乎沒了血色的雙唇緊抿成壹線，汗水直流。
　　鐺！
　　兵刃驟撞，炸開壹片風浪火星。
　　寧塵提刀急退十丈開外，卻壹抹嘴角鮮血，咧起戰意凜然的笑容：“元靈巔峰之境，看來如今只剩下玄明本領。”
　　紫霄道人平穩落地，臉色卻陰沈如水：“妳，竟然還活著。”
　　這兩個武宗螻蟻，沒了秘境之力相助，本該被血魔潮徹底吞沒才對，為何現在還能跑回來救人？
　　再仔細壹看，此人身上早已布滿大大小小的無數傷痕、衣衫襤褸，遠處的朱琴霞同樣傷勢沈重，越跑越慢，甚至最後與懷裏的花無暇壹起撲倒在地，喘息急促，半昏半醒，再也難以站起。
　　寧塵壹甩厄刀，揮灑刃上殘留的汙血。
　　“我家姐姐還在此地，當然不會死在妳的小手段之下。”
　　他架起刀鋒，冷然道：“現在由我交接，宰了妳。”
　　紫霄道人壹怔，仿佛聽見某種笑話，咧嘴獰笑：“妳，壹個武宗想殺我？”
　　其周身血焰再起，背後魔影閃爍，張開雙臂，怒極反笑道：“我剛才險些就能殺了妳的元靈境宗主，妳壹個無名小輩...還想來殺我？！”
　　寧塵冷笑：“殺妳，足夠。”
　　紫霄道人臉色愈發陰沈，不再多言，猛然壹槍刺出。
　　滋滋滋！
　　刀槍在瞬間撕扯劃過。
　　寧塵死死瞪大雙眼，猛地側首，架開險些洞穿頭顱的槍尖。
　　不退反進，踏步疾沖，手中厄刀化作黑光，擦著纖長槍桿怒吼斬落。
　　“嗯？”
　　紫霄道人驚咦壹聲，連忙側身閃開刀鋒。
　　但寧塵卻是雙目血紅，喘息如龍，猛然踏碎腳下地面，氣勢兇猛地提刀追擊。
　　刀法淩厲、戰意灼熱，紫霄道人愈感驚愕，只得收槍格擋招架，二人當即急速交鋒，壹路戰出數十丈開外，震出道道縱橫刀氣槍罡，肆虐沿途。
　　“小子...找死！”
　　震刀架開，卻見紫霄道人低吼著壹掌拍出。
　　寧塵瞳孔緊縮，險之又險間揮腕偏轉其掌勁，強行抽身騰挪開壹絲，反手切中其肘彎。
　　只聽見壹聲悶響，二人霎時齊齊後退。
　　紫霄道人握了握右手，臉色難看至極。
　　寧塵雖然臂膀上多了道傷痕，但嘴角笑意更顯暢快：“看來妳還殺不了我。”
　　話音未落，他再度主動反擊，厄刀化黑芒電光，直刺對方胸膛。
　　“糾纏不清！”紫霄道人怒吼連連，揮舞長槍當即猛攻。
　　但隨著雙方再度戰作壹團，刀光槍圍間，他眼中終究浮現幾分驚愕。
　　此子...好詭異的武技、何等堅不可摧的武道意，騰挪間竟揮灑不遜玄明的鋒芒刀罡，每招每式都含玄妙之理，防不勝防！
　　這等強橫肉身筋骨、仿佛無窮無盡般的奔流靈氣...簡直聞所未聞的恐怖天資，正在不斷轉化成足以威脅到他的極致戰力。
　　難道，此人天賦還要在花無暇之上？！
　　“喝！”寧塵驀然爆喝，猛然壹刀盛怒斬開血槍，反身壹腳重重踢出。
　　紫霄道人驚怒交加，反手掃槍抽中了寧塵，卻只將其殘影壹擊拍碎。
　　“什——”
　　他瞳孔微縮，連忙看向四周，只見道道殘影來回閃爍，厄刀拖曳著森冷黑光。
　　紫霄道人大步疾行，怒吼揮槍，接連擊碎十數道殘影，更是不斷擋開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刀鋒。
　　寧塵幾乎已將身法運轉至極限，眼前視線模糊壹片，微風浮動、殺氣流轉，仿佛世間萬物的速度都在變慢，每刀揮出都帶著前所未有的戰意，融入武道信念的刀氣又化罡風，整個人都化作黑光，飛速騰挪。
　　“妳在適應哀家的力量，但要維持勻速，不可過於爆發。”柳茹意的聲音細柔平緩，又有些模糊不清：“妳身上的傷勢在不斷加重，撐不了太久，得抓住機會壹擊取勝。”
　　“所以，得加快速度。”
　　“揮刀的力道要更強...要逐漸將其壓垮。”
　　“這是最後的機會，絕對不可讓其恢復傷勢、要抓住她們拼來的機會，將此人徹底斬殺於此！”
　　寧塵眼中血絲密布，卻閃爍前所未有的耀眼精芒，全神貫註、心意激蕩，手中厄刀如臂揮指般揮砍橫掃，將紫霄道人不斷壓制——
　　鐺鐺鐺鐺！
　　刀槍急速碰撞，聲勢愈發浩大，隱隱又起風雷爆響。
　　紫霄道人愈戰愈驚。此子竟能越戰越勇，毫不退讓，明明他遭受花無暇壹劍後的傷勢在緩慢恢復，可此人攻勢卻仍在不斷攀升，甚至將他反而壓制下去！
　　噗嗤！
　　刀鋒劃過肩頭，帶走了壹抹鮮血。
　　這壹剎那，寧塵面肅凝神、紫霄道人面露駭然，眼神動搖。
　　他元靈肉身，竟會被武宗壹刀切開？
　　不對，是此子手中的兵刃太過鋒利，不能以肉身硬擋！
　　兩人霎時拳掌碰撞，皆被對方內勁生生震退，氣血翻湧。
　　但寧塵氣勢昂揚，猛然將地面踏碎踩塌，借力再度逼近。
　　紫霄道人驚怒更盛，眼角壹掃，頓時看見遠處還未熄滅的沸騰血池，眼神驟亮。
　　“既然妳糾纏不休，那我就先殺了花無暇！”
　　他當即咆哮出聲，反身將長槍對準遠處的花無暇，全力擲出。
　　長槍破空，頃刻爆射遠去。
　　寧塵身形驟頓，二話不說立刻反身急追槍影，目眥欲裂地伸手欲攔。
　　“爾等...皆要沈眠於此！”
　　紫霄道人暢快大笑，已然飛身躍進血池，當即湧現滔天血焰，元靈境的氣息隱隱再度浮現。
　　與此同時，寧塵壹把抓向槍桿，即便被附著槍上的煞氣洞穿手掌，仍死死奮力抓住，怒吼著制止長槍之勢，憤然壹刀劈落，強行將即將撞向花無暇和朱琴霞的槍頭砍進了腳下地面之中。
　　轟隆——！
　　壹陣爆炸驟起，令短暫昏迷的花無暇勉強蘇醒壹絲。
　　她轉動眼球，恍惚失神地看著煙塵中再度站起的寧塵，見其滿身血汙、雙臂盡裂，仍穩穩站住了身形。
　　“塵...兒...”
　　“沒事，這裏讓我扛著。”
　　寧塵回首微笑壹下，便拔起斜插進地面的長槍，面無表情地壹步步踏出。
　　柳茹意急切低吟：“情況不妙...”
　　但她的聲音卻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隱約間，反而被壹絲詭異譏笑取代：“妳...要不要接受我的力量？”
　　遠處血池煞氣奔騰，其中仿佛又要有怪物即將復蘇。
　　迎著冰冷風浪堅定前行，寧塵只覺右手壹痛，倏然回神，長槍竟已脫手飛回至血池。
　　“妳不趁機帶她們逃走，反而還要留下再戰，妳該知曉這是自尋死路。”
　　“...逃或不逃，都要死。”
　　寧塵額角鮮血流淌，染紅了眼眶，眼神卻依舊平靜：“剛才我都能跨越境界勝妳半招，證明妳徒有虛名，名副其實的茍且之輩，算不得‘武者’。”
　　“...好啊！”
　　血池徹底幹涸，青年模樣的紫霄道人從中升起，俊朗面龐上滿是狂躁猙獰。
　　“如今我已恢復半成元靈修為，看妳還能否戰得過我，贏的了我！”
　　長槍仿佛跨越空間，壹擊直接將寧塵整個人轟入屍骸深處，炸起漫天血肉塵埃。
　　紫霄道人譏嘲壹笑，但很快眼神凝起——
　　槍尖被強行格開，壹道猩紅身影從深坑中爆射而出，滿臉獰笑地提刀奮力砍來！
　　“來，戰！”
　　紫霄道人臉色微驚，運槍急攻，瞬間就與身纏血光的寧塵戰上百招回合，在半空中炸開道道猩紅靈光。
　　寧塵面目扭曲，掛著嗜血獰笑，瘋狂揮舞厄刀，壹道道恍若鮮血澆築而成的刀罡在空中交錯閃爍，縱橫數裏，甚至將紫霄道人砍的不斷飛退。
　　“這、這是什麽力量？！”
　　紫霄道人驚愕莫名，連忙掐印，無數道槍影從四面八方交匯，將寧塵圍困其中。
　　但寧塵此刻卻如戰神附體，大笑著急舞黑刀，叮叮當當間竟將千百柄槍影生生砍碎，淩空虛踏，跨越百丈距離，壹掌直接掐住了紫霄道人的脖頸，轟然撞進後方壹柄黑鎖巨劍之上。
　　咚、咚、咚——
　　二人接連撞穿數柄巨劍，直至撞在數裏外的壹片白骨高墻才勉強停下。
　　寧塵猛然後仰脖頸閃開壹槍，翻身落回地面，反手持刀，獰笑著仰望上方——
　　紫霄道人瀟灑不再，捂著脖子接連吐血，滿臉驚怒。
　　“不可能...”
　　“呵。”寧塵略微伏腰，宛若野獸般蓄勢，猩紅雙目死死凝視著獵物。
　　但，耳畔卻響起焦躁低吟：“強行施展元靈之力...妳的身體，撐不住了！”
　　“但只要將此人斬殺，壹切都能結束！”
　　寧塵怒然暴起，眼前風障層層破開，厄刀幾乎已化作匹練黑光，迎著紫霄道人驚駭目光，全力斬落！
　　轟！
　　兩人身形停滯在半空中，兇猛風浪四散蕩開。
　　紫霄道人面目呆滯，怔然看著眼前這壹幕——
　　寧塵眼神渙散，手中厄刀已被穩穩擋下，滿身纏繞的紅光消散殆盡，霎時全身爆裂炸血。
　　幾縷鮮血灑落面龐，令紫霄道人猛然回神，當即欣喜若狂地怒笑壹聲，立刻揮槍將寧塵砸飛進下方大地。
　　“果然...剛才那種力量，是妳施展了某種不傳之秘、禁忌之術！”
　　紫霄道人還帶著壹絲險死還生的僥幸狂喜，面目猙獰地低頭大笑：“妳完了！”
　　反手壹槍高舉上空，匯集澎湃的天地之力，憤然朝深坑轟落。
　　巨槍洞穿大地，幾乎要將屍骸之地生生貫穿，山勢震蕩不已。
　　“......”
　　地底深處，寧塵垂首無言，似已昏迷。
　　柳茹意再是尖叫疾呼，也難以再傳入他的耳中。
　　唯有，壹絲譏笑幽幽響起：“所以，得用我的力量才行呀...”
　　...
　　紫霄道人望著下方黑煙彌漫的廢墟，肩膀聳動，笑聲愈發暢快。
　　成功了。
　　這難纏的小子，終於被他徹底鎮殺！
　　不過，也是久違感受到酣戰之爽快，這般熱血沸騰，終究能成為他屹立武國之巔的印記。
　　驀然間，壹抹黑色漣漪掠過了他的面龐。
　　“——呃？”
　　紫霄道人神情驟呆，正要思考，卻感覺眼前視線壹陣天旋地轉，連神念都變得滯澀遲緩。
　　因為，冰冷刀鋒已削飛了他的半截頭顱。
　　壹道漆黑身影，悄然聲息地出現在背後。
　　紫霄道人渾身劇顫，通體冰冷，思維凝固。
　　但，死亡寒意卻反而激起他神魂中最後壹絲血性，提起最後壹口氣，怒吼著爆發出此生最為完美極致的壹槍，熔煉所有武道之意的至強壹擊——
　　被擡手擋下。
　　毫無血色的蒼白五指，壹把抓住了襲來的槍尖，足以震動數十裏的恐怖威勢，在其掌中頃刻間煙消雲散。
　　紫霄道人身形僵直，仿佛不敢相信...
　　黑氣繚繞間，寧塵從中緩緩轉身而出，卻露出壹副恐怖紋面。
　　如神、更似魔。
　　——哢嚓！
　　五指微微用力，這柄威能無窮的紋器便在指間寸寸崩裂，仿佛有哀鳴嚎叫，直至被壹把徹底捏碎，化作塵埃。
　　寧塵壹言不發，反手壹刀直接將紫霄道人連同神魂斬成兩半。
　　刀鋒壹掃，數百道殘影刀芒將之斬碎成漫天塵埃，連壹絲遺言慘叫都不曾留下。
　　“......”
　　寧塵身形壹閃，落至下方。
　　他垂首不語，四周寂靜無聲，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安寧。
　　直至，緩緩高舉起黑刀——
　　“嘎啊啊啊啊！”
　　伴隨驚天咆哮，壹刀，猛然斬落大地。
　　紫霄谷與巨大血槍頃刻轟然崩塌，似萬物終結，這頭妖魔之屍也被壹刀斬成兩半，足長達十數裏的黑芒刀光沖天而起，連漫天烏雲都為之分割，如撥雲見日。
　　所有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壹切的因緣糾葛、前塵往事。
　　都在這壹刀之下，
　　灰飛煙滅。
　　“......”
　　數萬百姓呆然凝望此景，久久無言。
　　各方勢力皆是停步，望著山谷崩塌、群山陷落，還有在漆黑刀光下迅速消散的漫天烏雲——
　　青賢鎮，再度被溫暖陽光所照。
　　他們心中，只剩壹個想法。
　　這場本要席卷武國的災難，或許在此刻，便已畫上句號。
　　.
　　.

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