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尋仇

　　楚若婷提起滴血的大刀，看都不看死無全屍的南宮良。
　　她說了，南宮家滅青劍宗滿門，她就滅南宮家滿門。
　　南宮良是第壹個。
　　南宮軒是第二個。
　　還有南宮家那些族人，她要殺夠十七口陪葬。
　　他們無辜，青劍宗慘死的同門又有什麽罪？仇恨本就該壹筆筆償還，不用多，也不用少，必須對等交換。
　　楚若婷前往祠堂，像壹尊煞神降世，無人敢攔。
　　她正欲破開陣法將南宮軒拎出來剁了，天邊兩道青光倏然而至。
　　“住手——”
　　碧落雙英擋在南宮祠堂跟前。
　　兩個手下敗將罷了。
　　楚若婷冷聲道：“妳二人在浮光界名聲不差，卻為南宮家賣命。是非不分，助紂為虐……該殺！”
　　“什麽助紂為虐？”落書皺起柳眉，滿臉不高興，“妳不知道不要亂說！”
　　“我不管那些。”楚若婷不想聽他們跟南宮家的任何過往，她只想殺人。
　　碧燈見楚若婷開始運轉靈力，忙告訴她：“楚若婷，妳別沖動！青劍宗沒事，是我妹妹用錦繡織雲卷布置的幻境！”
　　楚若婷聞言壹怔。
　　她殺紅的眼神這會兒才落在兩人身上。聲音發顫，“妳說什麽？”
　　落書環抱雙臂，擡下巴冷哼。
　　碧燈沈聲解釋道：“不錯，南宮良命我們屠盡青劍宗。可我兄妹二人行走江湖，做不出這等喪盡天良的行徑。我們與南宮家定契，不能違抗主子命令，萬般無奈，才使出瞞天過海這壹計。”
　　他語氣頓頓，“瞞過了南宮良，沒想到將妳也瞞過了。”
　　錦繡織雲卷包羅陣法千變萬化，的確是件厲害的法寶。
　　楚若婷這會兒才慢慢冷靜。
　　仔細回想，當時的青劍宗是有些古怪，像罩在雲霧煙水裏，朦朧縹緲。她被慘景擾亂心神，不敢細看屍體，無從分辨虛實。
　　“他們沒事？”
　　“沒事。”
　　“……人在何處？”
　　碧燈頷首：“請隨我來。”
　　三人禦空往巴蜀飛去。
　　碧落雙英在浮光界是出了名的正道修士，楚若婷卻沒有徹底相信他們的說辭。
　　當今天下，正道哪有正道的樣子？
　　她看似心不在焉，實際壹直暗暗提防他們出手偷襲。
　　好在是楚若婷多慮了。
　　三人來到距離青劍宗不遠的另壹座山頭，落書閉眼掐訣，默念法咒，半炷香後，露出崖壁上壹處垂滿藤蔓的山洞。
　　碧燈走上前，擡手輕叩山洞外的巖石，“荀小友。”
　　山洞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碧燈前輩！南宮良已經走了？”徐媛當先從洞中彎腰鉆出，伸手拔頭上沾的草屑。
　　碧燈道：“南宮良死了。”他壹指旁邊的紅衣女修，“她殺的。”
　　徐媛似不可置信，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抱住楚若婷，悲喜交加嚎啕大哭：“二師姐！二師姐妳終於來了！妳聽到我給妳的傳音了嗎？”
　　楚若婷壹時回不過神。
　　她僵硬地拍了拍徐媛的背，“聽到了。”
　　徐媛擦著眼淚，擔憂道：“妳把南宮良那個陰陽人殺了，會不會惹禍上身？南宮世家聽說有好多高手……”
　　“沒事，全被我打趴了。”
　　昔日同門陸陸續續從山洞裏出來，個個灰頭土臉。
　　他們看到楚若婷，此起彼伏地喊：“二師姐”，“二師姐妳回來了”，“見過二師姐”……
　　楚若婷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此前是噩夢？眼下也是夢？
　　直到聽見徐媛爽朗的笑聲，楚若婷才確定青劍宗沒有事。
　　像如釋重負，又像是劫後余生。
　　……沒事就好。
　　她對青劍宗感情復雜，比起被屠殺，她更希望是虛驚壹場。
　　楚若婷松了口氣。
　　木輪碾過碎石轆轆。
　　楚若婷循聲望去，但見十九師弟推著輪椅出現在洞口。
　　輪椅上坐著的白衣男修，雙眼蒙著三指寬淺灰錦帶，只露出高挺鼻梁和蒼白薄唇。他身體太單薄孱弱，山風壹吹，衣袂翻飛，顯得空空蕩蕩。
　　楚若婷又想起浸泡在陶甕中的他。
　　那臉上流下的兩行血淚，竟是真的？
　　荀慈看不見。
　　他的世界壹片黑暗，根本不知道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他朝某個方向抱拳，微微含笑，懇切道：“碧燈前輩，落書前輩。青劍宗能死裏逃生，多虧二位仗義相助！前輩高義，荀慈感激不盡。日後若有差遣，在所不辭。”
　　碧燈回揖，“舉手之勞，荀小友言重了。”
　　荀慈金丹未碎時，稱得上浮光界青年才俊。碧燈落書見他挖出自己雙眼以維護宗門，實在於心不忍。
　　落書瞟向楚若婷，話中有話：“我們既稱碧落雙英，豈能辜負俠義之名！免得有人說我兄妹倆是非不分，助紂為虐。”
　　楚若婷知她在揶揄自己。
　　碧落雙英救下青劍宗，她未能勘破幻陣以至於產生誤會。楚若婷當即彎腰致歉：“是我口不擇言，還望二位道友見諒。”
　　荀慈聽見熟悉的音色，驀地壹楞。
　　他下意識低頭，擡起骨骼消瘦的手，想遮住纏繞錦帶的眼眶。
　　落書不理楚若婷。
　　還是碧燈站出來客套道：“楚道友快人快語，我們不會放在心上。如今青劍宗安然交還，我們也算功德圓滿了。”
　　他抱了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會。”
　　楚若婷輕輕點頭：“再會。”
　　辭別碧落雙英，楚若婷才仔細打量他們。
　　除了徐媛修為金丹最高，其他人全都在築基練氣徘徊。
　　還有壹個坐輪椅的瞎子。
　　楚若婷搞不懂了，怎麽王瑾離開青劍宗，這壹個個的全都落魄成這副樣子。
　　她視線掃過荀慈覆在眼上的錦帶，聲音淡淡，“妳眼睛怎麽回事？”
　　荀慈看不見她的樣子，也分辨不出她的語氣是關心還是隨便問問。
　　他溫聲道：“南宮良讓我賠罪。”
　　“不是的！”徐媛站出來解釋，“是南宮良故意找麻煩，要挖我眼睛。大師兄不願我受傷，他便挖出自己的眼，希望讓南宮良網開壹面。”
　　楚若婷無名火起，忍不住責罵：“笨死了！南宮良是個什麽狗東西妳看不出來？妳把心肝脾肺腎都掏給他，他只會越得意越高興！”
　　楚若婷不後悔殺了南宮良。
　　今次假設碧落雙英不在，青劍宗難逃滅門的命運。
　　荀慈慚愧低頭，“……是我不好。”
　　當時那種情況，他還能怎麽辦呢？
　　青劍宗無依無靠。
　　荀慈早就勸說過門下弟子，希望他們改投別的門派，但徐媛十九等人都對青劍宗有感情不願離開。
　　這些年大家龜縮在巴蜀，老老實實種植靈果勉強度日。荀慈三令五申，門下弟子不能惹事，在外行走必須低調。可沒想到，終究躲不過災禍。
　　他想過痛痛快快壹死了之。
　　但徐媛太跳脫，十九不穩重，其他師弟師妹年歲尚小。荀慈怕他們惹事，怕他們受傷，怕這怕那……死了都有操不完的心。
　　耳畔聽著楚若婷的責罵，荀慈極其愧疚和自責，以及為自己的無能而難堪。
　　他這才明白，原來人失去眼珠子，還是可以流淚。
　　淚水洇濕錦帶，濕潤處變深了顏色，鼻尖發酸而泛紅。
　　楚若婷頓時沒了言語。
　　怎麽壹句話就把他給罵哭了啊！
　　她也沒說得太難聽吧？
　　楚若婷心頭堵著壹團濁氣，亂七八糟的情緒糅合說不上來究竟何種滋味。
　　她幹脆不看荀慈，“徐媛，這十年青劍宗到底怎麽回事，妳仔細給我說說。”
　　徐媛壹喜，正準備大吐苦水，就聽荀慈咬重語氣，“徐媛，妳好好說話，知道嗎？”
　　徐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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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王瑾離開青劍宗時，收刮走所有財產，破壞了青劍宗的靈氣，令青劍宗不利修煉。所以這十年來，門下弟子沒什麽長進。
　　楚若婷思忖道：“這個好辦，屆時我來布置幾個聚靈陣，改壹改青劍宗的風水。”
　　眾弟子望向她仰慕又欽佩。
　　二師姐有大造化，隨便布陣就能改換壹派風水，乃浮光界首屈壹指的陣法宗師。
　　徐媛好幾次想將荀慈的事告訴楚若婷，但礙於荀慈在場，她不敢說。而楚若婷對荀慈的傷勢漠不關心，沒有主動問過壹句。
　　徐媛瞅在眼裏，都快急死了。
　　壹行人陪著楚若婷在宗門裏觀賞靈植，楚若婷卻好像心神不定。
　　十九抱著他的寶貝花盆，說：“二師姐，前面就是楚長老和玉長老的墳冢，妳過去祭拜壹下嗎？”
　　“當然去。”楚若婷微笑。
　　徐媛眼珠壹轉，忙道：“二師姐，這些年妳不在，長老的墳冢和英堂長明燈都是大師兄在照看。”
　　楚若婷幫魔君四處搜刮寶物的時，偷偷過來祭拜了幾回。她父母的墳冢被清掃的壹塵不染，石碑幹幹凈凈，連雜草都未生壹根。
　　想到此次，楚若婷頓住腳，對荀慈說：“麻煩妳了。”
　　荀慈楞了楞，趕緊道：“不麻煩，我只是略盡綿力做些分內之事。”
　　剛說完這句，眾人繞過壹排茂密的靈植，便見原本修建樸素的墳冢被人掘開，壹片狼藉，只剩大土坑！
　　玉嬌容和楚煥伉儷情深，死後屍骨合葬在畫棺之中。
　　楚若婷快步沖上前，土坑裏的畫棺不見了！
　　她雙眼圓睜，回頭問徐媛等人，“怎麽回事？”
　　青劍宗弟子全都懵了，面面相覷。
　　荀慈聽十九壹講，大驚失色。他推著輪椅上前，摸索著冰冷的石碑，慌亂道：“我不久前還來掃過墓，當時都還好好的！”
　　徐媛猜測：“二師姐，是不是妳的仇家啊？”
　　其他弟子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肯定是仇家！打不過二師姐就用這種下作手段！”
　　“哪個王八蛋？這麽缺德！”
　　“第壹次聽說尋仇刨人家祖墳的！”
　　“這也太損了！”
　　“……”
　　此時。
　　隰海無念宮中。
　　赫連幽痕目光陰沈地盯著兩具骷髏架子，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