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重逢

　　青雲山，大竹峰。
　　守靜堂外，大竹峰眾弟子從宋大仁開始到杜必書，壹字排開站在了門外，臉上都有著急擔憂神色，不時向著守靜堂中觀望著。
　　過了壹會，守靜堂裏響起了腳步聲音，走出了壹個女子，卻是小竹峰的文敏。
　　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壹下子圍了上去，宋大仁與文敏相熟，看了看文敏身後空無壹人，低聲問道：“我師娘她怎樣了？”
　　文敏點了點頭，輕聲道：“蘇師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剛才回山時候那陣突然昏暈，聽我師父說乃是擔憂太甚的緣故，現在我師父在裏面陪著她，已經醒來了。”
　　宋大仁等眾人不約而同都松了口氣，但面上神情卻沒有壹個人能高興起來。
　　杜必書苦著臉道：“這可真是晴天霹靂啊！師父沒了消息，這下子連師娘也差點出事了……”
　　“閉嘴！”宋大仁皺著眉頭喝了壹句，杜必書苦笑壹下，搖頭不語。
　　宋大仁轉向文敏，道：“我師娘她有沒有讓妳向我們囑咐什麽？”
　　文敏搖了搖頭，道：“沒有，蘇師叔只是和我師父低聲說著話，說了幾句師父就讓我也出來了，似乎有什麽事也不想讓我知道的。”
　　宋大仁愁眉苦臉，道：“這個……這個……”
　　文敏見他著急，心中微有不忍，勸道：“宋師兄，妳也別太著急了，反正多大的事，不是還有蘇師叔和我師父他們在麽！現在發生變故，蘇師叔看著心力交瘁，這裏的擔子妳可要多多擔待才是。”
　　宋大仁嘆了口氣，點頭道：“妳說的是。”
　　他沈吟了片刻，轉過頭對其他師弟道：“好了，好了，既然知道了師娘平安，我說大家也不用壹直站在這裏了，不然若是被師娘知道，反倒給她添亂。大家先回自己房間去，該做的功課還是要做，我就先在這裏守著好了。”
　　吳大義、何大智與杜必書等人相互看了壹眼，沈默了片刻之後，老二吳大義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聽大師兄的話好了。”說完，他又轉向宋大仁，道：“大師兄，遲壹些我過來替妳吧！”
　　宋大仁剛想搖頭推辭，何大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師兄，妳囑咐我們好好休息，自己可不要胡亂不當回事，師娘也不會喜歡妳這樣的。”
　　宋大仁苦笑了壹下，點了點頭。當下眾人都漸漸散了去，只有宋大仁和文敏站在守靜堂外，壹時無語。
　　兩人之間對望了壹眼，文敏忽然臉上壹紅，慢慢低下了頭去，宋大仁咳嗽壹聲，卻也感覺自己有些心跳加快，連忙定了定心神，幹笑兩聲，道：“文……師妹，妳不是前不久剛剛和妳們小竹峰的陸雪琪壹起去了南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文敏搖頭道：“我是去了南疆了，本也沒打算這麽早就趕回來，但臨時那裏出了些怪事，我與陸師妹商議之後，感覺此事非同小可，便由我先趕回來稟告師父和諸位長老，陸師妹仍留在南疆見機行事。”
　　宋大仁壹怔，道：“什麽事，竟然如此重要？”
　　文敏遲疑了壹下，向四周看了壹眼，隨即靠近宋大仁，湊在他耳旁低聲說了幾句，不等她說完，宋大仁聽了臉色已然有些變了。
　　待文敏壹壹道來，然後離開了他的身邊，站在他面前看著他，低低嘆了口氣，道：“這下妳知道我為何要趕回來了吧！”
　　宋大仁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才怔怔說了壹句，道：“這……真是多事之秋啊！”
　　文敏默然許久，低聲道：“誰說不是呢！我也覺得真是壹波未平，壹波又起，加上我回來之後，本門裏居然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唉！”
　　她壹聲嘆息，沒有再說下去了，宋大仁陪她站在壹起，忽然覺得身旁這個女子身膀消瘦，看去竟多了幾分柔弱之感，忍不住慢慢站的近了些。
　　文敏正低頭沈思著，似乎沒有感覺，但嘴角卻輕輕動了壹下，不過也沒有說話，只是那麽安靜的站著了。
　　兩個身影，就這般安靜的站立在大竹峰守靜堂外。
　　遠處，大竹峰竹濤陣陣，和煦的陽光正照耀下來，蔚藍青天裏，卻正是天高氣爽、萬裏無雲的美麗景象，溫和的註視著這人世間。
　　※※※
　　守靜堂後院，僻靜臥室之中，兩個女人相對坐著。
　　水月大師沈默了許久，道：“師妹，妳要不還是去床上躺壹會吧！”
　　蘇茹慢慢搖了搖頭，雖然看去她是壹臉的倦意，但仍然口氣堅決而低沈地道：“我不去，就算去躺了也是睡不著的。”
　　水月大師嘆了口氣，道：“師妹，妳不要太過擔憂了，就像我剛才對妳說的，不管怎麽說，田不易是和掌門師兄同時不見的，妳沒有見到他真的遭遇……什麽意外，便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再說了，雖然說道玄師兄近日有些不妥，但他修行神通之高，遠在我等之上，定力也是如此，田不易乃是他多年師弟，他斷然不會亂來的。”
　　蘇茹默然，眼眶卻又有些微微發紅了。
　　水月大師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在房間中來回走了幾步，顯然也是有些心煩意亂。目前青雲門這個亂局，連普通弟子都看的出來，更何況他們這些多少知道壹些內幕的長老人物了。
　　蘇茹強笑了壹下，岔開了話題，道：“師姐，妳怎麽今日會突然也到了通天峰上去了？”
　　水月大師沒好氣地道：“還不都是為了焚香谷雲易嵐那裏的破事，本來是要去找掌門師兄商議的，沒想到卻又出了這麽大的事，到最後連堂堂壹門之主居然都失蹤不見了。”
　　蘇茹皺了皺眉，道：“焚香谷谷主雲易嵐？他又有什麽事關系到我們青雲了？”
　　水月大師冷笑壹聲，道：“我門下弟子陸雪琪和文敏到南疆追查獸妖下落，妳是知道的吧？”
　　蘇茹點頭道：“知道啊！我剛才正奇怪呢！怎麽看著文敏居然這麽快就回來了，跟在妳身旁，那個陸雪琪也回來了嗎？”
　　水月大師搖了搖頭，道：“雪琪尚未回來，這次是她們兩個商議之後，由文敏先回山向我稟告的。”
　　蘇茹道：“出了什麽事？”
　　水月大師道：“她們在南疆去拜會那個雲易嵐的時候，雲易嵐突然向他們詢問，我們青雲門的誅仙古劍是否已經損毀了！”
　　蘇茹臉色大變，愕然道：“什麽？”
　　水月大師冷笑道：“妳也吃驚了吧！我當時聽聞，當真也是為之震動，雲易嵐身在千裏之外，怎會知曉這絕大的秘密？當日道玄師兄將我們幾個有弟子在場的門脈叮囑的如同防賊似的，就是生怕此事泄露，妳可還記得？”
　　蘇茹默然許久，眼中擔憂之色又重了壹層，嘆道：“這真是壞事傳千裏了。”
　　水月大師來回踱步，道：“而且妳有沒有想過，雲易嵐為何要對那幾個小輩說這種話？”
　　蘇茹緩緩點頭，道：“我也正在想此事，若說是看在同為正道份上，他便不該當眾提及，反而要替我們隱瞞才是；若並非如此，他乃是心懷叵測，卻也應該深藏不露，看準時機才是他這等人物該做的事。”
　　“不錯！”水月大師哼了壹聲，道：“問題便在這裏了，雲易嵐這老兒看著像是做了壹個傻瓜才會做的糊塗事，兩面俱不討好，但偏偏我等都知道此人並非傻瓜，而是個老奸巨猾之人，但他到底想做什麽，卻實在讓人想不通。”
　　蘇茹沈思許久，卻忽然伸手揉了揉額角，面露痛苦之色。
　　水月大師吃了壹驚，連忙走了過來扶住了她，自責道：“妳看我，本來妳就夠心煩的了，我還跟妳說這些，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蘇茹淡淡苦笑，道：“唉……若是從前時候，有掌門師兄主持大局，我們本來也根本不怕這些事情的，可是如今青雲門自己先亂作壹團，外面時局又紛亂無比，不知道有多少外敵虎視耽耽，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水月大師皺眉，隨即柔聲道：“師妹，別說了，妳看妳都累成什麽樣了。不是跟妳說了麽，掌門師兄雖然這些日子脾氣古怪了些，與往日不同，但他道行修行通神，心誌堅定，我們本不用害怕什麽的。”
　　蘇茹搖了搖頭，隨口道：“師姐，妳不懂，掌門師兄他道行雖然高強，但誅仙古劍兇戾之氣反挫卻是遇強越強，他道行雖高，只怕入魔還更是深了……”
　　水月大師壹怔，道：“妳說什麽？”
　　蘇茹壹驚，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正欲掩飾過去，水月大師眉頭深鎖，走到她的面前，肅容道：“師妹，到底那誅仙古劍還有什麽秘密，妳竟然知道的，快說予我聽。”
　　蘇茹默然良久，嘆了口氣，道：“罷了，反正到了現在，遲早也是瞞不住的了，師姐，我這便告訴妳吧！其實，這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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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十萬大山，鎮魔古洞深處。
　　久別重逢，在最初的話說完之後，小白和鬼厲都有種不知該說什麽的感覺，只有趴在鬼厲肩頭的猴子小灰，似乎十分高興看到小白，咧嘴笑個不停。
　　鬼厲忽然壹怔，似乎想起了什麽，轉頭向來路看了看，卻只是壹片黑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對小白道：“和我壹起來的那個女子，妳把她怎麽樣了？”
　　小白哼了壹聲，淡淡道：“我能把她怎麽樣？妳操心的事情還真是多啊！”
　　鬼厲默然片刻，搖了搖頭，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當下道：“對了，妳為什麽會在這裏？當日妳走了以後，我壹直都沒妳的消息，這次我來了南疆，也暗中打探過，可是也都找不到妳。”
　　小白笑了笑，身影似乎在青色幽光中輕輕晃蕩，搖動之間，滿是動人風韻，道：“我走的時候不是對妳說了麽，我要找那個‘八兇玄火法陣’給妳的。”
　　鬼厲道：“我記得，所以我也去過焚香谷的玄火壇，可是什麽都沒發現。對了，妳還沒說妳到這鎮魔古洞做什麽來了？”
　　小白聳了聳肩膀，道：“我來這裏，自然便是為了那個法陣了，還有順便看看壹個老朋友。”
　　鬼厲看著她，沈吟了壹下，道：“難道妳是說這裏……”
　　小白點頭道：“不錯，焚香谷玄火壇那裏的法陣損毀之後，世間便只有這個鎮魔古洞裏留著完好的八兇玄火法陣了。另外，我的那個老朋友也正好在這裏呢！”
　　鬼厲臉色變了變，慢慢地道：“妳說的那個老朋友，莫非是……”
　　小白微微壹笑，道：“便是妳們口中的那個獸妖之王，獸神了。”
　　鬼厲雖多少有些想到了，但聽得小白親口說出，仍是怔了壹下，壹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半晌之後，鬼厲緩緩道：“妳怎會與他有交情了？”
　　小白看著他，臉上依舊帶著壹絲柔媚笑容，但目光卻清澈如水，卻又似帶著幾分譏嘲，道：“妳難道不知道麽，我就是壹個老妖精了，年紀大了，自然知道的事情多，認識的怪物也多了啊！”
　　鬼厲默然，小白看了他壹眼，道：“那妳呢！妳來這裏做什麽？剛才妳說是鬼王命那個女子帶妳來到這裏的，他又想搞什麽鬼？”
　　鬼厲搖了搖頭，道：“鬼王宗主令我前來這裏，倒並非要追殺那個獸神的。”
　　小白壹怔，道：“不是殺他，那要妳千裏萬裏的來這裏做什麽？”
　　鬼厲道：“他要我收服獸神身邊的壹只異獸饕餮，帶回去給他。”
　　“饕餮？”
　　小白又是怔了壹下，皺眉思量了片刻，自言自語道：“怪了，他什麽時候居然對饕餮感興趣了？”
　　鬼厲淡淡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這麽傳令的，我照辦就是。”
　　小白哼了壹聲，道：“那饕餮可是獸神身邊須臾不曾離身的靈獸，妳要收了它，必然要過獸神那壹關，難道妳有把握能勝過獸神麽？還是妳也以為，他受傷之後，想落井下石？”
　　鬼厲看著小白，沒有說話，片刻之後忽地微微笑了壹下，卻是邁開腳步，從小白身旁走了過去，向著洞穴更深處的黑暗裏走去。
　　小白面色微微壹變，跟在他的身旁，道：“妳是什麽意思？”
　　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看到小白就在身旁，“呼”的壹聲從鬼厲肩頭跳了下來，落在了小白身上。小白將猴子接住，摟在胸前，摸了摸它的腦袋，眼中也不由得有了幾分親切之色，隨即又轉頭看向鬼厲。
　　鬼厲緩緩道：“妳是知道的，宗主他吩咐我的事，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會替他去做。”
　　小白哼了壹聲，道：“妳有沒有想過，妳自己這般做了，心裏可能會舒服壹些，但這些年來妳做的事情，只怕也未必都是碧瑤她喜歡妳做的吧！”
　　鬼厲的腳步忽然停了，整個人似乎停滯了壹下。小白皺了皺眉，也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去看鬼厲，而是低頭慢慢看著猴子小灰，輕輕撫摸它的毛發。小灰三只眼睛眨了眨，似有些不解，壹會看看小白，壹會又向主人看去。
　　鬼厲沈默了好壹會，才低聲道：“妳既然知道這樣做會讓我稍微舒服壹些，為什麽還要這樣說？”
　　小白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鬼厲的身影看上去似乎突然顯得有些孤單，只是他站在那幽幽青光裏，卻並沒有回頭，就像他早就習慣了，不曾回頭壹樣，他沈默了許久，最後只說了壹句：“傷天害理的事，我沒有做過！”
　　說罷，他再不多說壹字，繼續的向前走去。
　　望著那個身影，小白也沈默下來，半晌之後，她望向懷中的小灰，卻只見猴子的三只眼睛正看著自己。
　　小白苦笑了壹下，道：“妳那個主人啊！這十多年來居然沒有發瘋，當真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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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身影，在鎮魔古洞的深處走了很久，鬼厲沒有著急趕路，小白卻似乎也是心思重重的樣子，既沒有阻攔鬼厲前去尋找獸神，也沒有開口指點道路方向，只是陪在他身後走著，若有所思。
　　忽然，鬼厲停下了腳步，在他的面前，前方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壹道幽幽的綠光，閃爍不停，在距離地面數丈之高的地方閃閃發光。
　　而四周，壹片寂靜，別說呼吸，便是連那些兇惡魔獸的腥臭之味都壹點沒有。
　　這時，走在鬼厲身後的小白嘆了口氣，道：“到了，前面綠光之下是壹個門，過了那門是壹間大石室，妳要找的人和靈獸，便都在裏面了。”
　　鬼厲沒有說話，不過小灰卻是看了看小白的臉色，忽然跳了起來，幾下又跳回了鬼厲的肩頭，然後回頭向小白咧嘴笑了笑，摸了摸腦袋。
　　小白對著小灰也微微壹笑，隨即又對鬼厲道：“妳聽我說，我和獸神交情非淺，所以要我幫妳對付他，只怕是不行的。他的道行神通，我想妳雖然未曾交過手，但多多少少也該心裏有數吧！他雖然重創於誅仙劍下，但也不是尋常修真之人能夠對付的了的，所以……”她看著他，慢慢地道：“真的，妳現在放手，還不遲！”
　　鬼厲沈默了壹下，卻是對著小白，慢慢搖了搖頭，隨即深深吸氣，定了定神，便是向那個綠光處走去。望著他的身影，小白沒有繼續跟了上去，眼神之中，卻是閃爍著淡淡壹絲幽怨溫柔之意。
　　忽地，她向著鬼厲的身影稍微提高了聲調，道：“妳身上可還帶著那個玄火鑒麽？”
　　鬼厲怔了壹下，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道：“是，怎麽了？”
　　小白面上，似有幾分無奈，緩緩搖了搖頭，道：“妳記住：第壹，獸神他是可以打敗的；其二，危急關頭，妳可以用玄火鑒試試看。”
　　鬼厲點了點頭，雖然心中還有幾分不解，但也不願多問，道：“多謝了。”說罷，繼續轉身，融入了黑暗。
　　遠遠的，傳來猴子小灰“吱吱”幾聲輕聲叫喚。
　　小白望著那片黑暗，站在原地，默默佇立，仿佛已是怔住了，又像是在默默等待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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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色幽光之下，果然有壹扇石門，不過門扉早就不見了，此刻看的清楚的那處綠光，原來是壹枚碩大的綠色寶石，正鑲嵌在石門巖壁之上。
　　鬼厲沒有停頓，走了進去，頓時眼前壹亮，壹個燃燒的火盆，孤獨的擺在遠處地面之上，在火盆火光的周圍，又是壹片黑暗，看不清楚這個石室到底有多大。但是火光背後，他卻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壹個男子，壹個身著鮮艷絲綢衣衫的男子，背靠在壹個小石臺坐在地上，正微笑著看著他。
　　那個人的容顏，他卻是曾經熟悉的，而在那個男子的身旁，惡獸饕餮慢慢站了起來，滿懷敵意的低聲咆哮。
　　那個看去有些妖艷之氣的男子，雖然是壹臉的疲倦之色，但眼神之中，卻似乎還是帶著淡淡笑意，微笑著對站在門口的鬼厲，道：“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