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北加獵熊（中）

笑笑發出壹聲尖叫。
在笑笑發出尖叫的同時，耳際砰的壹聲槍響，子彈已飛射而出，飛向棕熊。
但是笑笑發出的那聲尖叫，已經把棕熊嚇壞了。棕熊嗖的壹下縮回樹叢，很快不見了蹤影。
而在笑笑身後，有人低聲罵了壹句。
笑笑回頭，猛然後退壹步。就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湯姆·張，那個在中央山谷害慘爆炸頭的放牛叔叔，此刻正站在她眼前。
胖墩張叔沖笑笑憨厚地壹笑，“嗨。還是給它跑了。”
笑笑聲音有些發抖，“剛才那頭是棕熊，是保護動物。不能隨便打的。”
剛剛那聲尖叫，是笑笑有意發出。網上的遇熊指南說，遇到熊，千萬不能裝死，因為熊真的以為那是壹具死屍，它們會吃屍體；熊遇到人，很可能像人壹樣害怕，這時只要大喊大叫，發出響動，就可以把熊嚇跑。
熊其實很膽小呢……
“真的打到棕熊，可值錢咧！好可惜的咯，居然讓它跑了！”胖墩張叔說。加州本土棕熊已經滅絕；目前的棕熊是從落基山脈引進的，所以被加州魚獵部門列為保護動物。可越是保護動物，皮毛也越值錢。
笑笑不安地低頭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板寸頭，心中生出疑問：剛剛在山上，很明顯是有人把板寸頭推了下來……推人的難道是？
張叔也低頭，叫了聲“喲”，上前去看板寸頭。笑笑緊抱藍熊沖上前。張叔把手裏的萊福槍扔在地上，笑笑才讓開。
“沒死，就是被槍桿砸暈咯。”張叔說，撿起萊福槍，站起來看著笑笑，“莫管他。妳見著阿九沒？”
笑笑問：“妳們怎麽走散了？”
壹向憨厚的張叔忽然露出焦急而兇狠的臉色，“不幹妳事。妳就告訴我：見著阿九沒？快講！快講！”
他這樣說，那麽小惡魔還沒出事……如果說沒看到，他會壹槍崩了自己嗎？
笑笑支吾其辭：“我好像……好像有聽到他的叫聲……”
“在哪裏？帶我去！”張叔急切地抓住笑笑的肩膀，“快走！快走！”
“不行！不能把板寸頭就這樣撂在這裏！他會被熊吃掉的！”笑笑朝旁邊壹棵歪倒的樹壹望，說，“這樣，妳把板寸頭扛到樹頂上，我再帶妳去找阿九。”
“沒時間了——”張叔大吼。
“妳不照做，我就不帶妳去。”笑笑說，儼然有王二小放牛郎的英勇氣勢。
張叔無奈，只得把萊福槍擱在壹旁，背起板寸頭，辛苦地爬到那棵歪樹上，花了好大力氣，才把板寸頭固定在樹梢上。
等他好容易下樹時，忽然聽到腦後有人大喊：“藍熊十萬伏特！十萬伏特！十萬伏特！！”然後他被雷劈著，就地抖了三抖，暈過去了。
笑笑扯出壹截繃帶，綁住張叔的手腳；再把他的褲子扒了下來，將他綁在懸著板寸頭的那棵樹上；最後把他的襪子塞進他的嘴裏。
張叔被自己的襪子臭醒了。他可勁地蹬著兩條光腿。臉紅脖子粗，又叫又嚷，卻發不出聲音。
笑笑把彈跳熊抱回懷裏，對張叔善良地建議道：“妳在這裏好好看著板寸頭。要是熊來了，妳就像現在這樣大叫大嚷，就可以把熊嚇跑的。再見！”
笑笑友好道別，背上萊福槍，向板寸頭滾下來的那個丘陵走去。
然而那把萊福槍實在太沈重了。笑笑背著兩只小熊，還有那塊板磚似的沈重主機，幾乎走不動。權衡之下，決定放棄萊福槍，將它藏在壹個陡坡的樹叢裏。
藏槍不久，笑笑聽到有人呼救，壹聲壹聲有氣無力，嗓音似乎已經啞了。笑笑朝呼救的方向找去，不久卻聽不到聲音。屏息凝神細聽，只聞得叢林中風聲颯颯，夾雜著隱隱的狼哭鬼嚎。
小惡魔夜不能視物。在這樣的黑夜，哪怕他有槍，也全無用武之地……呼救的人，難道是他？
笑笑心裏壹緊。原本應該被小惡魔帶上的藍熊，竟然被落在車上。也許兩個熊才是他真正的眼睛？
笑笑把飛碟熊放出來，讓它懸浮到高空勘探四周情況。飛碟熊在半空中懸停壹分鐘，回到笑笑面前跟她匯報，兩點鐘方向有人呼救。
笑笑贊了壹句“妳好聰明”，把飛碟熊誇上了天，在半空中高興地搖擺起來。笑笑不得不踮起腳尖捉住飛碟熊，塞回書包裏。飛碟熊說：“自由——我要——”笑笑說：“省電！”
朝飛碟熊指示的方位行不多遠，哭聲越來越明顯。不久笑笑找到了哭聲的來源——克裏斯·伯格曼。
平日裏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DKE會長，此時正哭喪著臉掛在壹根榆樹樹枝上，哆哆嗦嗦地抱著樹幹。頭發散亂，衣衫襤褸，皮鞋也掉了壹只。
“嘿！晚上好！”笑笑說。
“啊……唔……妳好……”
“我名字是笑笑。”
“燒燒……好……我知道……”
“妳好嗎？”
“我……不太好……但是妳能來，我很高興……我以為我要死在這裏了……我在流血……”
“妳為什麽掛在樹上？”
“我……剛剛看到……壹個熊……好大只……”
“可是熊會爬樹呀。”
“……是嗎？熊……會爬樹？……上帝！”
“妳能下來嗎？”
“不能……我受了傷……”
笑笑擡頭觀察了壹下這棵不太大的榆樹，擡足踢了樹幹壹腳。樹枝壹晃，撲通壹聲，以及嗷的壹聲，DKE會長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妳看，這不下來了？”
“我……我快死了……”克裏斯橫在地上，半死不活地說，“我的大腿中了壹彈……我正在流血……”
笑笑把克裏斯的褲子扒下來。克裏斯嗷的叫了壹聲：“妳……妳不能這樣……”笑笑仔細看他的傷口。子彈沒有打進去，只是從腿緣擦過。
“妳沒事的。沒有傷著動脈。血快止了。”笑笑說。她比自己想象得更冷靜，把書包裏剩下的繃帶全拿出來，纏住克裏斯的傷口，再幫克裏斯把褲子穿回去。
“謝謝……謝謝妳……燒……我很感激……”
“妳能走嗎？我們得壹起走出森林，才能求救。”
笑笑摻扶著，克裏斯抖抖索索地站起來。邁了兩步就說：“不行……太疼了……我走不了……而且我害怕，森林裏有熊，還有狼……”
笑笑問：“妳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克裏斯靠著樹幹坐下，吃了點笑笑的壓縮餅幹，又喝夠水，然後才把事情經過講給她聽。
小惡魔、查爾斯·伯格曼壹行人抵達洪堡森林後，在預先選好的河畔高地紮了帳篷。原本的計劃是野營休息壹晚，次日清早出獵。但是帳篷還沒紮完，小惡魔與伯格曼兩人離開其他人，聲稱去周圍看看情況。
“我們的帳篷還少幾個帳篷釘，我出去找查爾斯，看到他們在河流下遊。我向他們走去，可是還沒等我走近，我就聽到接連幾聲槍響，接著查爾斯壹頭紮進河裏……我嚇得大叫壹聲。這時小惡魔回過頭來，看到是我，立刻轉身向我開槍……這時跑回宿營地，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壹頭鉆進樹林。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帶啊！沒有槍，沒有地圖，沒有指南針，手機又沒有信號……我在樹林中沒命地跑，壹直跑直到我再也邁不開步……然後我就迷路了……後來我又看到壹頭熊，拼著最後壹點力氣，爬到了樹上……”
笑笑聽得渾身冰涼。
“所以妳是說……小惡魔殺了妳的堂兄？還想殺妳？”
“我想是的。”克裏斯打了個寒顫，懷疑地看了笑笑壹眼，“妳跟他不是壹路的吧？”
笑笑沒回答，站起身說，“妳在這兒呆著。我去找其他人。”
好像有什麽野獸，躥進旁邊的灌木叢，引起壹片樹葉響動。
“別走！”克裏斯嚇得壹把抱住笑笑的腿，“我不想壹個人留在這裏……今天晚上，我壹直是壹個人……我差點尿褲子了……妳不會拋下我的，是不是？”
“妳要堅強！”笑笑說。
“我做不到……”克裏斯抱腿不放，壹面驚恐地盯著還在晃動的樹叢，“別走……有熊……我會死的……”
“妳都進了麥肯錫了！妳要勇敢！”
“在麥肯錫會遇到熊嗎？有人拿槍管指著妳嗎？”克裏斯急迫地說，“不要走。我們壹起在這裏呼救。我們可以壹起喊救命——救命——”他叫起來。
“白癡！妳不怕把殺人兇手叫過來嗎？”
然而已經太晚了。就在不遠的地方，響起壹聲槍聲。那顆子彈嗖的壹下從克裏斯頭頂上空掠過。如果此時他站著，他就已經中彈了。
克裏斯整個人僵直著，目視呆滯，腿壹抽壹抽的。
“妳怎麽了？”
克裏斯沒有回答，口吐白沫。
休克了。嚇得。
緊接著又過來壹發子彈，打進不遠處的樹叢裏。
“走。”笑笑俯下身，去扶克裏斯。但是克裏斯動彈不得。笑笑不得不拖著他走，勉強躲至某株老紅木後面的亂石堆裏。
緊跟而來的是壹串近乎機槍式的掃射。地面，以及周圍紅木樹幹，出現無數個彈孔。風過林木，沙沙作響。不遠處的灌木叢，壹陣顫動。
接著傳來壹陣低沈的，野獸似的喘息。
“……布萊恩？”克裏斯輕喚。笑笑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壹時風止。林間空地，有足踏落葉的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