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三章 天條

　　“吾等為大王賀！”
　　明珠殿中，兩排水族在龜相與鰲百的率領之下，向敖怒賀喜。
　　“呵呵……諸位愛卿言過了……”
　　敖怒將美酒壹飲而盡，眼中精光壹閃：“吾不過薄有福德，繼承河伯之位罷了，這龍王怎麽當得？”
　　“大王不必過謙！”
　　旁邊的龜相乃是敖怒心腹，最善揣摩上意，聞言立即道：“大王現在乃是三百裏怒龍江之主，又逢著這人道變遷，將神域擴展千裏，或者傳播人間香火，都可增加神力，等到功果都至，這名分不就是壹個天封的事麽？”
　　“哈哈！”
　　敖怒聞言，立即大笑：“理是這個理，不過不可多說，來來……今日痛飲，再來三百杯！”
　　舉起酒樽，掩蓋著目中的若有所思。
　　“楚鳳郡城隍不存，也的確該動壹動了……”
　　“之前那人到來，居然帶來了朝廷的冊封……雖然大周早衰，但天子還是天地正統，理論上，就有著敕封中階下階鬼神之權……只是，我應不應該接這個敕封呢？”
　　神道艱難，往往千百年都不得寸進。
　　這皇朝敕封，便是壹個機會，雖然比不上天封，但好歹也是壹個名義，只要有了，就可以肆意在人間傳播香火。
　　當然，若是弄砸了，也得敖怒自己擔著。
　　因此它到現在還有些猶豫，不過態度已經有了傾向，對之前武雉的請求便含糊其辭，推脫不出。
　　“反正對方所求，不過令春旱壹場罷了……今年定州缺水，確實是天數，只要我秉公而為，縱然那武雉為兩郡節度，也奈何不得我！”
　　秉中持正！
　　這實際上，就是講究程序正確！
　　縱然敖怒此番是為了私利，但只要循著這條，壹視同仁，最多在規則允許之內寬打或嚴打幾分，那便得了中庸之道，所謂的天罰律條，更是管不到它頭上。
　　就這，還是它數百年前吃了大虧，被封印良久，才琢磨出來的道理。
　　“當年……若是父王也明白這理，也就萬萬墮不到被殺的下場……”
　　敖怒將酒液壹飲而盡：“王家雖滅，城隍雖然隕落，但還是不解吾之恨！非得王家從此斷子絕孫，歷代先人鬼魂永墜苦海，方才遂了吾心！！！”
　　“啟稟大王！”
　　這時候，壹名水族就進來，手捧玉符：“剛才的巡河大將歸來，撿了這枚玉符，似是楚鳳郡派人所留……”
　　“嗯？”
　　敖怒眉宇壹瞥，顯得很是隨意：“必是央求妳家老爺施雨的，有甚好看？”
　　不過心念壹動，想到了吳明，還是令著：“拿上來吧！”
　　“遵命！”
　　玉符呈上，到了敖怒手中，卻是忽然光芒閃爍，現出兩行金字：“吾有召，妳即來！勿謂言之不預！”
　　“豎子！”
　　敖怒頓時華麗麗地怒了：“安敢如此欺我？！”
　　“大王？”
　　龜相與壹幹水族大驚，不知道為何敖怒如此大發無名之火。
　　“這道人好大的口氣！”
　　敖怒氣急反笑：“不過區區壹個真人位業，得了龍氣親近，居然就如此無禮，當本伯不敢殺他麽？”
　　手上微微用力，就要將玉符碾成齏粉。
　　他乃蛟龍之身，這壹下之力豈止千鈞？但玉符卻是紋絲不動，忽然間清光壹閃，壹股莫大的威嚴就浮現出來。
　　轟隆！
　　壹片虛幻的福地浮現，化為強大的法界之力，如泰山壓頂壹般，帶著恐怖的威嚴，驟然橫掃。
　　“啊！”
　　底下水族壹片慘叫，身上湧現出黑氣，化為魚蝦河蟹之屬，滿地腥膻。
　　唯有龜相與鰲百，因為有著神職支撐，還沒有浮現出本相，但也是立即跪了。
　　嘎吱！嘎吱！
　　敖怒身上巨大的爆響浮現，炸豆子壹般，好似壓著萬鈞重擔，實際上也是如此。
　　他面色慘白，似是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地仙？！”
　　河伯神位不過神道四級，甚至還多來自天授，這地仙之位卻是自己證得，不僅逍遙遠遠超出，更是有著無邊偉力。
　　歷來仙道繁盛之時，哪個不是對鬼神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當作仆役壹般看待？
　　轟隆！
　　法界洶湧，驀然壹層金字浮現，展露著威能。
　　縱然再是不甘，面對這個，敖怒也只能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嗡嗡！
　　見此，玉符將法界之力壹收，又化為平凡的模樣，飄落而下。
　　壹符之威，能令蛟龍低頭，河伯頓首，這就是地仙！
　　洞天福地不出，地仙便是鎮壓世界的最強武力，區區壹個河伯，若違逆了旨意，打殺了便打殺了，又能如何？
　　“大……大王？”
　　如山巒壹般的威嚴消去之後，龜相才小心翼翼地擡頭，見到了自家大王青白交接的臉色。
　　雖然明知道這時開口，不過火上澆油，但龜相還是說著：“不能令仙尊久等啊！”
　　要真惹了壹個地仙，將龍王打殺了，那它這個龜相又算什麽？此乃生死攸關之事，不得不查，也不能不直諫！
　　“哼！我乃天封正神！他不過人間壹地仙，敢把我如何？”
　　敖怒嘴上如此說著，身體卻很誠實地化為壹條白玉蛟龍，飛了出去：“本河伯這就找他理論去！”
　　龜相與鰲百對視壹眼，俱是松了壹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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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
　　龍門峽下，見得怒龍江奔湧激蕩，水色壹下變得玄黑的情景，那名火鳳衛更是心裏暗暗叫苦：“完了！必是姑爺口氣太重，將河伯惹怒了，這可如何是好？”
　　心裏就有些後悔，早知道，還是應該先讓小姐拿拿主意的。
　　“吼吼！”
　　壹陣蛟龍之吟傳來，帶著莫大的威嚴，令旁邊的戰匹都是簌簌發抖。
　　怒龍江中，漫天水花壹閃，似有白玉蛟龍之影壹閃而過。
　　等到火鳳衛反應過來之時，身前就已經多了壹名身穿錦袍的中年人，身上的華貴之氣怎麽也掩蓋不住。
　　“妳是何人？”
　　火鳳衛壹個激靈，與兩名下屬靠得更近了壹點，呆呆問著。
　　“走吧！妳們不是專程來找本伯的麽？還如此多廢話？”
　　敖怒眉頭壹皺。
　　若是平時，少不得要給這幾人壹點報應瞧瞧，但看在吳明面上，終究不敢，只能冷著臉道。
　　“本伯？找妳？”
　　幾個火鳳衛呆滯，也不知道最後怎麽上馬，又渾渾噩噩地將敖怒帶到了城中，節度府之內。
　　“姑爺在後花園中弈棋……”
　　壹路到了節度府後院，火鳳衛將敖怒帶到花園，敖怒面上卻是似悲似驚，邁步上前。
　　這花園經過吳明布置，縱然只是略微改動，但山幽水深，壹步壹景，頗有納天地於壹園的氣魄，令人壹進入便心胸壹爽。
　　敖怒卻完全沒有被景色所迷。
　　他轉過壹片竹林，就見得後面的亭子之中，吳明盤膝而坐，頂上清光幽幽，演化福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果然真真是仙家氣象！
　　“果是地仙！”
　　敖怒壹嘆，又見四下無人，心中壹松，上前深深壹禮：“小龍敖怒，見過地仙！”
　　“敖怒！妳好大的膽子！”
　　吳明輕輕喝道：“擅違盟約，坑害盟友，妳是何居心？”
　　“地仙容稟，這天幹地旱，實是天時，與小龍無關啊……小神乃天庭敕封河伯，只能依照天條行事！”
　　敖怒姿態擺得很低，但也隱約點出，自己是有後臺的！
　　“天庭？天條？”
　　吳明心中壹動，又想到了東嶽帝君的記憶，雖然兩邊世界不同，但都是神道高層，自然認知上也有著相通之處。
　　不由又是壹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縱然妳乃天封之神，金敕正位，我打殺了妳，天地也只不過會給我加壹道災禍罷了，我豈會怕它？”
　　“他果然都知道！”
　　敖怒心裏大凜，它之前點出自己有著後臺，其實純粹往臉上貼金。
　　此世縱然有著天庭與天帝，也不過是聖天子垂拱而治，走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路子。
　　就算現在吳明立即打殺了它，也至多在日後天劫中加上壹筆，卻不會立即報應。
　　但敖怒就是白死了！
　　因此，地仙有召，它才不得不來，不得不服軟！
　　當即躊躇道：“仙尊容稟，這實在是因為有小人挑唆啊……”
　　吳明見得敖怒服軟，心裏卻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神道天庭天帝，此方世界也有存在，並且……還強大到了極點，可以無視人間變遷……”
　　這從歷史上就可看出，縱然人道變更，真龍天子登基，祭天第壹句還是得：“臣某某總理山河以告天……”自認為天帝之臣子。
　　“天庭歸隱，這麽沒有存在感，或許還有另外壹重意思……就是持正而行！真正代天行罰！因為無私，所以也無懈可擊，沒有失職之虞！”
　　天帝乃是世界位格，對天地便有責任。
　　秉承公正而行，大公無私，在吳明看來，便是因果不沾，不下場，只在場外做裁判，自然不會有著錯誤，更不會積累怨力，失去位格。
　　這卻是大智慧、大魄力之神才會的選擇！
　　給吳明的感覺，便是此方世界的神道，大勢已成，是以才能秉公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