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夏日的回憶（十八）

　　冢本言道：“師父對我們說……他算到自己命數將盡，而他這壹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把‘它’給消滅。”
　　“雖然師父當年將‘它’就地封印了，但這種封印和麻王神社裏的那個原始封印相差甚遠……”
　　“原來的那個封印，是出自古時某位大陰陽師之手，非常穩固，而且每年村民們還會舉行三社祭、借由三位菩薩的力量來鞏固上面的法力。”
　　“可是，師父的封印還遠達不到那樣的效果，他知道……這個封印遲早有壹天會被‘它’所破，屆時必定生靈塗炭。”
　　“所以，師父想在他離世之前，將除掉‘它’的任務托付給了我們這些弟子，希望我們勤加修煉，有朝壹日能將‘它’徹底消滅。”
　　他說到這兒時，搖頭嘆息壹聲：“唉……交代完這些後的第二天，師父便圓寂了。萬萬沒想到……他老人家壹死，師兄們就開始爭奪他留下的地位和遺物，絲毫沒有把師父的囑咐放在心上……”
　　“但妳不同是嗎？”封不覺順勢接道。
　　冢本點點頭：“那之後，我準備了兩個月的時間，挑了個陽時陽日……來到了重九小學。”他頓了頓，“那……正好是距今六年前的夏天；因為學校已經廢棄了很久了，我很輕易地就進來了。”
　　“我記得很清楚……在那個盛夏的正午，壹走進這間學校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很顯然，縱然是在被封印的狀態，‘它’仍然能對周圍的空間施加影響。”
　　“且慢……”若雨這時打斷道，“既然‘它’已經厲害到‘鼎盛時期的奈良法師都無法將其消滅’的地步，那當時的妳……豈不是來以卵擊石？”
　　“我可沒說六年前我是來消滅它的。”冢本回道，“我只是想來確認壹下‘它’究竟有多強……這樣我才能知道自己修煉到什麽程度時才能完成師父的囑托。”
　　“哦~”封不覺聽到這兒，輕松笑道，“所以妳就挑個了‘相對安全’的時間點來到了重九小學，並想當然地認為——處於封印狀態下的‘它’不能把妳怎麽樣。呵……結果，那次偵察任務……”他說著，沖冢本歪了下頭，“……讓妳落到了現在這般田地。”
　　“唉……”冢本聞言，又是長嘆壹聲，“事到如今，我對自己會落個什麽樣的結局……也已經無所謂了……”他肅然言道，“六年了，我的身體無疑已經腐爛，而我的魂魄……則壹直被困在這個‘陽’的幻境裏，難入輪回。”
　　“‘它’為什麽只是困住妳，而不對妳做點別的什麽呢？”封不覺問這個問題時的語氣有些微妙，就仿佛在說“妳咋還沒被虐成渣渣呢？”
　　“在今天以前，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冢本神色微變，回道，“就在剛才，我明白了。”他分別看了看覺哥和若雨，“此刻，妳們那四名身處‘陰’之幻境中的同伴，正在壹個‘它’假扮的‘冢本翔太’的誘導下，逐步解開封印……”
　　“哦……這樣啊。”聽到這十分緊急的情報，覺哥卻顯得淡定如故，他沒有急著去詢問該如何返回“陰”的幻境，而是選擇先把可以探明的情報統統搞清楚，“這麽說來，‘它’是為了假扮妳，才留著妳的魂魄的？”
　　“是的。”冢本回道，“陰陽師的魂魄和壹般人的不壹樣，普通人的魂魄若是無法進入輪回，便會迷失、腐朽、消亡，乃至妖魔化……但陰陽師無論死去多久，也不會‘迷失’，我們的魂體不但可以保留記憶、在外貌上也不會和活著的時候有多大變化；而‘它’正是利用了這點……借由困在‘陽’這壹面的我，於‘陰’的那壹面制造出壹個魂魄的鏡像、並附身在上面……誘騙妳的同伴們。”
　　“嗯……原來如此。”封不覺思索了幾秒，理了理思緒，隨即又道，“對了，我還有壹事沒弄清楚……當年活下來的人共有七個；而今天到場的是六人，那麽……班長渡邊去哪兒了呢？”
　　……
　　與此同時，“陰之幻境”中。
　　小嘆他們四人在“冢本”的帶領下重新回到了二樓，進入了校長室中。
　　“覺哥！妳們還好嗎？”壹進門，小嘆就快步來到了那個酒窖的入口處，朝著地板下面大喊壹聲。
　　然而……沒有人回應他。
　　“怎麽回事？”安月琴也走過來，神情緊張地念道，“難道他們出事了？”
　　“妳們的同伴……已經不在那裏了。”這壹刻，冢本忽地開口道。
　　“妳是說……”鬼驍望著冢本道，“他們已經……”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而是等著冢本講下去。
　　此處，鬼驍顯然是留了個心眼兒的，他這“半句話”，是壹種很好的試探——從壹名玩家的角度來說，他完全可以通過團隊欄確認兩名隊友的存活狀態，但NPC/怪物並不知道這點；因此，假如眼前這個自稱陰陽師的家夥斬釘截鐵地說那兩人已經被“它”幹掉了，那他顯然就是在故意說謊。
　　這壹瞬，小嘆、小靈和安月琴也都意識到了鬼驍此言的用意，故也都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我只知道他們暫時還沒魂飛魄散，且已經不在那個酒窖裏了。”冢本的答案，確也沒有什麽漏洞。
　　“那他們去哪兒了呢？”小靈隨即問道。
　　“妳們問我，我問誰去？”冢本回道，“我只能感知到他們的魂魄還在這個空間，但具體被帶到了哪裏……只有‘它’才知道了。”
　　“那我們該怎麽救他們呢？”小嘆追問道。
　　“沒那必要。”冢本冷冷回道，“妳們六個早已都是死人了，有什麽救不救的……只要‘它’還存在，妳們、以及這裏所有的鬼魂，都別想離開這個空間。”他頓了頓，“想要擺脫這種宿命的方法，唯有將‘它’消滅這壹途。”
　　其話音未落之時，小嘆忽然出聲道：“誒？這個抽屜是什麽時候……”
　　原來，在冢本說話的同時，小嘆的視線掃到了壹些變故——就在玩家們下樓的時候，校長室辦公桌內側的那個大抽屜還是關閉著的狀態，但眼下……抽屜已然往外挪動幾許，儼然是被解鎖了。
　　“留神……可能是陷阱。”鬼驍這會兒變得非常謹慎，不知為何……和覺哥他們分開後，鬼驍就產生了壹種很奇怪的直覺……這種直覺反復地告訴他——要保持戒備。
　　“讓我來吧。”此時，冢本上前兩步，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妳們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要完成那最終的‘法陣’，至少需要五個人才行。”
　　說話間，他已經把那個抽屜打開了。
　　那個大抽屜裏的情況，和之前玩家們探索的兩個教室壹樣——總共四件物品。
　　咱們還是壹件壹件來說……
　　首先，還是件“可帶出劇本的劇情物品”。
　　【名稱：流蘇腰帶】
　　【類型：劇情相關】
　　【品質：普通】
　　【功能：未知】
　　【是否可帶出該劇本：是】
　　【備註：亞麻制品，帶扣由純銀打造，紫色的著色和流蘇的長度皆是設計上的亮點。】
　　這又是壹件可以穿戴的玩意兒，和另外幾件壹樣，用途不明……
　　接著，第二件——
　　【名稱：“它”的脾】
　　【類型：劇情相關】
　　【品質：普通】
　　【功能：可嵌入“它”的軀幹中。】
　　【是否可帶出該劇本：否】
　　【備註：由綠色玉石制造的袖珍器官，隱隱透出靈氣。】
　　嗯……不解釋。
　　再看第三件物品——壹張紙，看上去像是壹封未能寫完的書信；信的字跡顯示出寫字的人當時很緊張、或者就是因其他的生理原因導致了手在抖；不過，紙上的內容還是可以分辨的——“佐藤君，我也不知道妳的精神失常是暫時的還是永遠。假如是永遠，那這封信就當是我寫給自己的懺悔書吧。但如果，哪天妳能恢復理智、並讀到這封信，我只想在此對妳說壹句——對不起。這壹切的壹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是個稱職的校長、甚至不能說是個像樣的男人；妻子病故後我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結果染上了酗酒的陋習。也正是這種陋習，讓我走到了今天這壹步。鈴木、野口、妳……我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可我已經撐不住了，請妳們大家原諒我，原諒我最後要用死來逃避責任，因為，‘它’”
　　紙上的信息就停留在了這裏，在“它”這個詞（信也是日語寫的，所以是這裏是“詞”而不是“字”）的後面再也沒有任何內容，也沒有標點符號或是別的什麽痕跡了。
　　最後，第四件物品……想必各位猜也能猜到了——【倉庫鑰匙】。
　　……
　　數分鐘後，玩家們和冢本便來到了校長室門外的走廊上。
　　那兩件任務物品，冢本並沒有拿，他直接交給玩家們保管了，不過鑰匙是他拿著的，因為……他主動承擔起了開門的任務。
　　如前文所說，倉庫的門也是平開式的，冢本把鑰匙插進去壹轉壹推，門就打開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個房間裏……有燈光。
　　那“倉庫”的天花板上，吊著壹個燈泡，而這個燈泡……發出的竟是紅光。
　　光線籠罩住了眾人眼前這個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間，就如同……火光壹般。
　　和“倉庫”這個名字不太相符的是，這個房間內可謂空空如也。不但沒有家具和雜物，甚至連扇窗戶都沒有。除了上方的那個燈泡以外，這兒有的只是墻壁了，而且墻上連個電燈開關都找不著。
　　不過，還是有些異常的地方，比如……這個倉庫的六壁全都是焦黑的木板組成，另外，在那地板上，還畫有壹個陣法。
　　這個陣法，就不是那種西式神話中的“魔法陣”了，而是那種很有東方特色的事物。
　　整體來看，這個法陣由壹種紅色的液體畫成，但其究竟是血、油漆、還是別的什麽物質……卻已不好分辨，因為這法陣看上去已經畫好了很久，那些液體早就幹涸了。
　　但見，在法陣的正中間、壹個臉盆大小的圓形範圍內，寫了壹堆鬼畫符似的日文，這些字呈螺旋形由內而外寫成，而且系統沒有進行翻譯；在這坨文字外，畫了壹個正圓形的圈，圈外延展出四門八卦的縱橫線條，而那幾塊被線條分割出的區域裏，又縱寫了許多咒文……當然了，也是些玩家們看不懂的文字。
　　“地上這個……是怎麽回事？”見到那些東西後，鬼驍是第壹個提問的。
　　“這是我在六年前畫的啊。”冢本接道，“哦……對，妳們已經不記得了。”
　　這兩句對話，似乎又觸發了什麽FLAG……緊接著，跨入門中的冢本，便開始了壹段劇情敘述。
　　而這個“冢本”的故事，和覺哥他們遇到的那個，又是不同的版本了……
　　“六年前，妳們在班長渡邊的邀請下，壹同返回了‘重九小學’，來參加所謂的同學聚會。”
　　“當時的妳們，自然是完全沒有關於‘520慘案’的記憶的……”
　　“因為在那件事過後，政府的人強制把妳們這七名幸存者隔離了起來，進行了所謂的‘心理治療’；壹年後，當妳們回到父母身邊時，都已丟失了那段記憶。而那之後妳們的家庭也都在政府的安排下去了很遠的地方生活，在妳們的印象中……童年的回憶並沒有什麽異常，只不過是因為學校要停辦，所以大家都在二年級時轉學了而已。”
　　“後來，妳們便各自長大，到了二十八九歲的年紀，所有人也都已經離開家獨自生活了。妳們身邊那些知道妳們與那件事的關聯的人，也以為曾經那噩夢般的經歷早就已經揭過去了。”
　　“誰也沒想到……在壹個夏天，在壹段妳們所有人都‘正巧’有空的日子裏，妳們記憶中的班長渡邊……給了妳們寄來了壹封同學會的邀請信。”
　　“或許是冥冥中的註定、或是‘它’的安排……妳們六個在壹個陰時陰日，重聚在了重九小學的廢址中。”
　　“那天……妳們的班長並沒有出現，因為他早就已經被‘它’控制住了，他所寄出的信，就是為了把妳們六個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