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魔神博弈

　　虛空巨塔，地下大廳。
　　雕像的雙翼展開的很緩慢，但隨著雙翼的張開，壹種宏大到仿佛渺無邊際的氣勢，漸漸從雕像上散發出來。
　　伊亞達塞本來打算上前阻止波波塔的動作，這時卻是壹頓。
　　這種無邊氣勢，除了在深淵最頂尖的那類存在身上會出現外，伊亞達塞完全不作他想！
　　當雕像的雙翼徹底展開時，伊亞達塞突然感覺到了壹種窒息感，與被上位生物所俯視的卑微感。
　　它看到了！雕像的真實面目！
　　這是壹只長著寬大黑色雙翼的有尾惡魔，它的體型非常嬌小，故而雙翼包裹住的時候，完全看不到它的外形。
　　惡魔的外貌似乎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可它身上有兩個標誌性的地方，讓伊亞達塞壹眼便認出了它的身份。
　　其壹，是這個惡魔的尾巴非常的長，像是壹只鉤子，鉤住了壹堆堆精美的書冊。
　　其二，則是惡魔的眼睛，雖然冰冷，可充滿了智慧。那仿佛來自亙古以前的註視，不帶任何波瀾，古井無波間卻是讓人感覺自慚形穢。
　　這種光是凝視對方，就仿佛在褻瀆神明的感覺，在深淵裏只有魔神！
　　而如此外形的魔神，在深淵所有相位之面裏，也僅有壹位，用人類的話來評述——
　　“哪怕妳不認同它，但也不得不為其智慧與知識而欽服的大魔神——殘酷學者！”
　　殘酷學者的雕像，會在地下大廳裏出現，也的確是有可能的。因為，深淵銘文本身就是殘酷學者所創造，而且，當初虛空巨塔上的所有銘文，也是殘酷學者來繪制的。
　　這裏會殘余它的痕跡，很正常。不過讓伊亞達塞感到意外的是，殘酷學者居然會將自己的壹縷本體意識，投映在這座雕像裏！
　　但是，意外雖意外，伊亞達塞卻是松了壹口氣，有殘酷學者的註視，它不相信那非法闖入虛空巨塔的不速之客，還敢繼續摁下去。
　　可當伊亞達塞擡起頭往“不速之客”的方向看去時，瞳孔卻是壹縮。
　　之前在殘酷學者展開雙翼的時候，波波塔在那龐大的氣勢下動作頓了頓，但當殘酷學者收斂氣勢露出真身後，波波塔並沒有如伊亞達塞預期那般停下來，而是繼續伸出手往下按。
　　速度比起之前更慢，但表情中的執念，反而更加深刻。
　　“妳的目的，我知曉。”低語般的呢喃，從殘酷學者的嘴裏說了出來：“妳沒必要徹底毀了拉蘇德蘭，也能達成妳想要的。”
　　波波塔似乎沒有聽到殘酷學者的聲音般，毫無所動。
　　殘酷學者低聲壹嘆，壹道古怪的漣漪從雕像身上往外擴散。
　　當這道漣漪劃過伊亞達塞身上時，它感覺自己的思維變得很清醒，就連思維運轉的速度，仿佛也提高了幾分。
　　而這道漣漪主要擴散的對象——波波塔，此時眼中的瘋癲之色，也降低了許多，露出了幾許清明。
　　恢復清明後，波波塔的目光終於看向了面前的雕像。
　　看著眼前的雕像，波波塔仿佛透過它古井無波的眼神，看到了無底深淵的深處。那裏有壹片空曠無垠的世界，在那片世界的中央，存在著壹個圖書館。壹位不可言說的存在，正在圖書館裏擡起頭，默默的將目光投註在時空之外，與自己靜靜對視。
　　波波塔似乎有些明白眼前雕像的身份，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就停下自己的動作，而是輕聲回道：“我只有這麽做，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話雖這麽說，但波波塔的眼底有著壹絲微不可查的逆反，不過很快就被執念所代替。
　　只要能讓薪火重燃，拜源之火將燃燒無盡的未來，吾族的榮光終將重臨世間。到時候就算自己墮入深邃煉獄，那也值得！
　　遠處的伊亞達塞完全沒想過，波波塔面對尊貴無比的大魔神，居然也會如此執著。不過，更讓它沒想到的是，波波塔開口說出的根本不是惡魔語，而是人類的通用語！
　　難道之前它的判斷出錯了，這個體型龐大的異形，其實是來自人類的世界？
　　“所以，妳是打算違逆我的意誌？”殘酷學者聲音依舊平靜，但地下大廳的空氣仿佛在這壹刻凝滯了。
　　伊亞達塞靜靜的看著波波塔，在這恐怖的冷壓下，哪怕它在遙遠的局外，都忍不住屈服。它想要知道，波波塔的選擇。
　　“是的。”波波塔的臉上沒有任何掙紮，雖然在殘酷學者的氣勢下，他的額頭上短時間內就布滿了汗水，但在這種壓力之下，他也沒有任何改變想法的打算。
　　“雖然很遺憾，但是為了完成我和凝淵魔眼的約定，我只能阻攔妳。”殘酷學者話音落下，大廳突然壹震，無數尖錐形的武器從大廳側壁中鉆出來，密密麻麻的布滿大廳上空。
　　若是閉上眼去感受，會發現這些尖錐武器背後都帶著銘文光紋。它們被光紋所操控，尖銳的利刺方，全都對準了波波塔。
　　與此同時，波波塔還感受著殘酷學者無邊無際的威壓，整個人都仿佛墮入了絢爛世界，走馬燈不停的閃爍而過。
　　另壹邊，伊亞達塞身上的壓力突然消失，它疑惑的擡起頭望向中央處，波波塔身上的壓力還在，只有自己的壓力解除了？伊亞達塞的思維壹轉，便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顯然，殘酷學者要讓自己，也同樣作為殺伐的壹環。
　　它站了起來，解放了真身。身上骨鎧外顯，壹柄冷冽的骨刀，握在了伊亞達塞的手上，並且直指波波塔。
　　當伊亞達塞高舉起骨刀，周圍的無數尖錐也瞄準波波塔的命門時，而波波塔此時依舊被殘酷學者的威壓震撼到無法動彈。
　　伊亞達塞仿佛已經看到，下壹秒，波波塔的頭顱會被它砍掉，無數的尖錐會將波波塔撕裂成碎片。
　　主宰對方生命的快感，讓伊亞達塞變得有些興奮，握住骨刀的手更加用力，勢必要做到壹擊必殺！
　　呼——
　　骨刀與尖錐壹同而動，伊亞達塞的速度仿佛化為了煙霧，沖向波波塔。
　　很快，伊亞達塞沖到波波塔的身前，直接揮刀劈砍！可刀刃在將要接觸到波波塔皮膚的那壹刻，突然頓住了。
　　或者說，不僅僅伊亞達塞的攻勢，包括那無數的尖錐，都停在了半空。
　　仿佛，時間都在這壹刻停滯了。
　　“發生了什麽，到底怎麽回事？”伊亞達塞的心思在轉，可身體卻依舊凝固著。
　　在伊亞達塞迷惑的時候，殘酷學者突然發出壹道長長的嘆氣聲。
　　這道嘆氣聲中蘊含了很多未知的情緒，就在伊亞達塞想要深入探尋時，波波塔身上的鎖鏈突然開始動了起來，隨著壹陣強光，伊亞達塞被巨大的力量反彈了出去。
　　伊亞達塞被重重的彈飛到了地下大廳的墻壁上，砸出了壹個深坑。
　　它全身附著了骨鎧，倒是沒有受傷，只是伊亞達塞依舊無法動彈。伊亞達塞的目光透過坑洞口，往雕像所在的地方看去。
　　它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殘酷學者的嘆息又意味著什麽？
　　不過，伊亞達塞並沒有看到波波塔，因為此時波波塔已經被壹陣濃郁的黑霧遮掩了。
　　這些黑霧是從波波塔體內鉆出來的，當黑霧彌散開時，壹道光圈突然從黑霧正中間現出形狀來……
　　黑霧與光圈完美的融合，宛若壹個“日全食”。
　　當伊亞達塞看到這個“日全食”時，喉嚨幹噎了壹下，它現在有些明白了，為何自己會被掀飛，以及為何殘酷學者會嘆息。
　　這個“日全食”的象征它並不陌生，因為這正是——深邃印跡。
　　全稱：深邃之主的真名跡號。
　　而深邃之主，卻是深淵的壹位絕世大魔神！
　　在魔神的世界裏，也有所謂的位階區別。深邃之主是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存在，而殘酷學者只是壹個大魔神，比起深邃之主要低上壹階。
　　故而，當殘酷學者的投映，面對深邃之主的跡號，也不得不嘆息。
　　伊亞達塞此時卻是充滿了無奈，它完全沒想到，深淵中絕頂的兩位魔神，居然紛紛的將意識降臨於此。
　　“原來，這裏是魔神的博弈場。”伊亞達塞眼神黯然，以它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參與到這種層次的博弈裏。
　　“妳果然還是出現了。”殘酷學者輕聲壹嘆。
　　帶著詭異笑聲，從深邃印跡中傳出奇異的波動。
　　殘酷學者似乎從波動中聽到了什麽，“凝淵魔眼的確離開了，但祂的意識在千年前還曾回歸過，這裏便有祂的聆聽者。”
　　殘酷學者第壹次望向了伊亞達塞。
　　伊亞達塞只覺得頭皮發麻，它曾經的確接受過凝淵魔眼的啟示。只不過那個啟示，它根本沒有解讀出來真正的意思。
　　深邃印跡裏再次傳來波動。
　　“既然妳依舊打算競逐祂的權能，那我會退讓。”殘酷學者平靜的回道。
　　隨著殘酷學者作出承諾，深邃印跡之中發出詭異大笑，慢慢的，黑霧消失，“日全食”也隨之消失。
　　留在原地的，只有眼神重新變得瘋魔的波波塔，以及雙翼正重新包裹軀殼的殘酷學者雕像。
　　雙翼歸位，可見殘酷學者真的如它之前的承諾，沒有再阻攔波波塔。
　　不過，在雕像的雙翼即將合攏的時候，殘酷學者身上再次傳出壹道漣漪，這道漣漪讓波波塔的眼神從瘋魔，逐漸又恢復了幾許清明。
　　波波塔感受著理智的歸來，看向殘酷學者的眼神多了壹些感激。
　　“妳的選擇，註定了清明不會長久。”殘酷學者頓了壹頓，道：“其實，我對妳……很有興趣，妳如果選擇拋棄祂，可以來到我的世界。”
　　殘酷學者留了壹句頗含深意的話，便徹底被雙翼包裹，消失不見。
　　隨著殘酷學者的消失，再也沒有人能阻攔波波塔按下銘文的總樞紐。
　　不過此時，恢復清明目光的波波塔，卻是看著總樞紐猶豫了壹會兒。可最終，波波塔看了看身上的鎖鏈，依舊朝著總樞紐的位置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