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在這個冬季的最後幾日

　　壹陣寒冷的風吹動了附近的旗幟，帶來嘩啦嘩啦的聲響，羅佩妮葛蘭擡起頭來，靜靜地註視著遠方的古老城堡。
　　有著兩百年歷史的裂石堡靜靜地盤踞在山丘頂端，城堡側面陡峭的懸崖就仿佛壹道刀刃般佇立在地平線上，漸漸下沈的夕陽照耀著嶙峋的山巖和城堡的高墻，將壹層淡金色的光輝鍍在那些線條上。
　　那是壹座石質的山，山體壹側陡峭而險惡，裂石堡坐落在那絕壁的頂端，仿佛蹲伏在刀鋒上壹般，古老的城堡外墻早已斑駁，而且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開裂的跡象，當夕陽從恰到好處的角度照射在城堡上的時候，它的壹部分外墻甚至會透出對面的光來，在城墻上呈現出葉脈壹般明亮的裂痕線條。
　　經常有人會擔憂，擔憂那座古堡什麽時候就會在夕陽中塌掉，無數噸沈重的巨石將從那峭壁頂端滾落下來，在壹次驚天動地的災難巨響中，將這片土地上最榮耀的姓氏從此埋葬。
　　但羅佩妮想起了自己丈夫的話，想起關於這座城堡與土元素之靈的古老約定，那是在葛蘭家族還只是塞西爾家族壹個邊緣附庸的年代，家族的先祖與土元素盟友們達成的壹個契約：只要“葛蘭”這個姓氏仍然統治這片土地，那麽裂石堡就絕不會自然坍塌
　　可是這座堡壘的裂隙這些年真的越來越多了
　　“女主人，”管家的聲音打斷了羅佩妮的思緒，這位穩重可靠的中年人將壹個木盒遞到女子爵面前，“這是您要的土樣。”
　　羅佩妮看著木盒中那些色澤深沈的泥土，伸出手指抓起壹點輕輕搓動，隨後她手指間浮現出些許魔力的光輝，泥土隨之在魔力的光輝中化為隨風飄散的青煙。
　　“藥劑產生作用了，”羅佩妮臉上總是陰郁的表情似乎稍微松緩了壹點，她對管家微微點頭，“領地上壹半的農莊都需要這種德魯伊藥劑來重新恢復土地的平衡，春天之前必須完成。妳去和那些塞西爾藥劑商人交涉，看他們會出個怎樣的價錢。”
　　“是，”管家低下頭，隨後忍不住又提了壹句，“女主人，其實您不必離開城堡，不必親自來到這骯臟的鄉下地頭裏來，這裏都是些粗魯無知的農戶，他們很可能冒犯到您。”
　　“類似的話妳說的夠多了，”羅佩妮淡淡地看了管家壹眼，“做好妳自己的事就行。”
　　管家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發表任何意見。
　　“高文塞西爾公爵將在五天後來訪，”幾秒種後，羅佩妮打破了沈默，“去之後就開始準備吧。”
　　“公爵將要造訪？”管家立刻被嚇了壹跳，但在看到女主人臉上平靜淡然的表情之後，他立刻就把所有的疑問和廢話都咽到肚子裏，“我明白了，我將安排最得體的迎接。但不知道公爵是為何而來，我需要額外安排什麽嗎？”
　　“只是普通的會面，”羅佩妮淡淡地說道，“康德地區終於成為塞西爾家族的合法封地了。”
　　“康德我明白了。”
　　數日後。
　　壹輛懸掛著塞西爾家族徽記的雙駕馬車行駛在康德領以東的道路上，在這輛馬車的前方，是葛蘭家族世世代代統治的地方。
　　除去駕駛馬車的車夫、在馬車後半截的三名士兵之外，馬車內只有高文和琥珀兩人。
　　“這真是比上次去康德領還沒有排面啊，”琥珀坐在高文對面，忍不住開始嘀嘀咕咕，“我說，妳多少也是個公爵，就算妳要去拜訪比自己還低的貴族，妳多少也註意壹下自己的排場嘛，起碼多兩輛車多幾個隨從什麽的”
　　高文頗感好笑地看了對面的半精靈姑娘壹眼，他可知道這家夥肚子裏的念頭，琥珀壓根不是在乎他的排面夠不夠，她就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給公爵當跟班了，結果到現在還沒享受過出門壹個車隊，前後八百隨從，走路戰鼓開道，進城吹號通報的待遇所以有點不平衡，這家夥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可以說是簡單直白到極點，風風光光榮華富貴就行壹點都沒個精神追求的。
　　非要說的話，她唯壹的精神追求大概就是有生之年誰能組織個坑蒙拐騙錦標賽，然後她上去拿個冠軍來
　　“妳還笑！”琥珀看到高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不爽地白了對方壹眼，“我當年見壹個伯爵出門還七八輛馬車呢”
　　“馬車這種東西遲早是要淘汰的，”高文笑著搖了搖頭，“等到時候我讓妳坐坐比馬車更帶感的東西。”
　　“比馬車更帶感的東西？”琥珀頓時滿臉好奇，“妳又折騰出什麽新玩意兒了？”
　　“還沒，目前只是個想法，不過時機和技術條件還不成熟，”高文擺了擺手，“比起這個，還是繼續說說關於葛蘭家族的事吧。除了幾年前葛蘭子爵意外身亡時的幾個疑點之外，妳還調查到什麽了？”
　　“那就得從更早的時候說起了，在前代葛蘭子爵意外身亡之前，他曾經在領地上推行過壹系列幾乎是匪夷所思的‘新法’，當時不止他的領地，甚至周邊領地的貴族都受到了壹定影響”
　　“新法？”高文眉頭壹皺，“這部分仔細講講。”
　　“哦，那就要先從他解放領地全境農奴和奴隸開始講起了”
　　當塞西爾公爵的馬車駛向葛蘭領時，壹名身穿紅藍雙色罩袍，高舉著通行旗幟的信使正騎著快馬，在聖蘇尼爾城中央的大道上策馬狂奔。
　　那旗幟是國王的信物，無人膽敢阻擋手持信物的信使，道路上的行人無不慌亂而恐懼地躲開那狂奔的駿馬，早已習慣了安寧生活的王都人在這壹天被打破了生活的平靜，但此時此刻，他們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他們只是躲在路旁，驚愕又好奇地看著信使壹路絕塵的方向，猜測著這個策馬狂奔的人究竟攜帶著怎樣的消息。
　　信使跑過了國王大街，跑過了白銀堡前的弧形廣場，隨後在城堡前翻身下馬，壹路高舉旗幟直奔國王所在的地方。
　　僅僅幾分鐘後，壹份來自聖靈平原西部地區的情報便送到了弗朗西斯二世的面前。
　　這份緊急傳來的情報讓弗朗西斯二世頗有不快，因為今天很難得是維羅妮卡離開大教堂，來白銀堡和他團聚的日子，對於身為國王的父親，身為聖徒的女兒而言，這是相當特殊而寶貴的時光，可是這好時光卻被打攪了。
　　維羅妮卡看著那份剛剛送來的情報，她露出壹絲令人安心的溫和微笑，輕聲說道：“父王，政務要緊。”
　　“我知道，”弗朗西斯二世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情報，“但這個時間段我壹點都不想接到任何‘意外情況’的消息那些貪婪的貴族永遠餵不飽，他們根本不會為這個王國考慮分毫，而只會給我找麻煩。”
　　維羅妮卡淺淺地笑著：“或許這不是關於貴族的消息呢？”
　　弗朗西斯二世勉強露出壹絲微笑，拆開了情報的封套。
　　在接下來的半分鐘內，他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
　　維羅妮卡註意到了自己父親的表情變化：“父王，這上面是”
　　“妳自己看吧，”弗朗西斯二世將那封密信遞給自己的女兒，“這是妳可以看的東西因為它恐怕很快也就要傳到聖光大教堂了。”
　　維羅妮卡皺著眉好奇地接過了信紙，上面的內容躍入眼簾：
　　“聖靈平原地區聖光信徒和血神信徒矛盾日益嚴重xx月xx日，巨石城內的雙方信徒爆發武力沖突，激進的血神教徒砸毀了聖光教堂前的神像次日，聖光教徒展開報復，血神教堂被焚毀。
　　“主啊”維羅妮卡驚愕而悲哀地嘆道，並用手在胸前劃出了聖光的徽記，“即便維護信仰，也何需做到這壹步？”
　　弗朗西斯二世看了自己的女兒壹眼，搖著頭說道：“繼續往下看。”
　　維羅妮卡看向密信的後半段，忍不住倒吸壹口涼氣：
　　“血神教派地區主教率領信徒反擊，在前往聖光教堂途中被暗箭重創，瀕死之際爆發變異成為血肉交織的怪物，現場有大量目擊者
　　“巨石城領主與聖光教會地區主教共同擊殺怪物後對血神教堂展開搜查，在教堂地下發現密室，並發現大量血腥祭祀痕跡另有萬物終亡徽記和記載著各種褻瀆知識、邪惡言論的筆記
　　“巨石城內所有血神教堂皆已封鎖半數信徒已驅逐”
　　“壹個地區主教級的人，竟然是萬物終亡會的信徒麽”維羅妮卡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喃喃自語，“他們竟然滲透到了這種地步”
　　“所以妳應該理解了吧，我的女兒，”弗朗西斯二世臉色很差地說道，“理解了為何我壹直在說，安蘇根本沒有做好和提豐戰爭的準備尤其是在今年。”
　　維羅妮卡沈默了片刻，將手中的信函交還給老國王：“父王，您準備怎麽處理這件事？”
　　“王權不插手神權，神權也不幹涉王權，這是壹直以來的規矩，但現在已經有人在為此流血，國王必須有所行動才行，”弗朗西斯二世聲音低沈地說道，“我們壹直在搜索那些邪教徒的下落，甚至開始調查每壹個貴族，開始調查王室登記在冊的超凡者，但卻忽略了教廷本以為最不可能被邪教徒腐蝕的教廷，也在成為邪惡滋生的溫床。”
　　弗朗西斯二世攥起拳頭，忍不住敲了壹下桌子：“維羅妮卡，教會必須得到檢查，但我不能讓這進壹步影響到王國的穩定。”
　　“父王，我可以保證聖光教會的配合，任何壹個有理智的聖光追隨者都會理解這壹點把隱藏在身邊的邪教徒揪出來，是對所有人都好的，”維羅妮卡表情肅穆地說著，聖光的力量在她身邊鼓動，蕩漾開壹層聖潔的光暈，“我相信，其他教派也會在得知巨石城發生的事情之後積極配合沒有人想讓邪教徒潛伏在自己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