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八章 神術與魔法

　　皮特曼把高文請進了自己的木屋，這個看上去壹大把年紀的小老頭卻有著壹雙比年輕‘奸’商更加‘精’明靈活的眼珠，他壹邊殷勤地去端茶倒水壹邊偷眼看著高文：“公爵親自來我這麽個寒酸破落的小木屋拜訪，難道是遇到了什麽難解的問題需要我的德魯伊法術？還是您終於對我的轉運儀式和占蔔感興趣了？”
　　高文隨意掃了掃屋裏的陳設，發現這裏打理的倒是很整潔，做煉金實驗的工作臺以及調制‘藥’劑的各種容器都整整齊齊地放在都西北角的工作區，生活區也是樸素簡潔的很，跟皮特曼剛來到這個地方時身上那種臟兮兮‘亂’糟糟的感覺完全不同。。。
　　聽到小老頭開口，他直接無視了對方再度推銷的後半句話，而是直接說道：“我對妳調制煉金‘藥’劑和給它們祝福的過程很感興趣。”
　　皮特曼特驚訝：“配‘藥’水和祝福術？就為這點小事，您還親自來壹趟？”
　　“正好路過而已，所以順便來滿足壹下好奇心，”高文擺擺手，“而且我記得之前也跟妳說過要提高農用催化‘藥’劑的產量，不知道成果如何。”
　　皮特曼苦下臉來：“哪有這麽容易的，您這時間也太……”
　　高文擺擺手：“暫時沒有成果也沒關系，讓我看看妳的工作進度就行。”
　　皮特曼這才松了口氣，滿臉的周圍堆疊著：“那倒是沒問題，我正好要開始工作了。”
　　壹邊說著，他壹邊走向了那個用於調配‘藥’劑的工作區，開始做配制‘藥’水的準備：反正調制這些‘藥’劑也是他的日常工作，就當滿足壹下這個脾‘性’古怪的公爵老爺的個人愛好吧。
　　高文跟在小老頭身後，看著他在那些‘藥’劑與煉金工具之間忙忙碌碌，腦海中卻在轉著更加復雜的念頭。
　　魔能引擎成功了。
　　這著實是壹件值得高興的事，就連成熟穩重的赫蒂都沈浸在成功的喜悅當然更不例外。
　　然而高文心裏卻不只有喜悅，與之壹同冒出來的，還有之前就產生過，卻暫時被壓制的疑‘惑’：魔力到底是什麽？這個世界的規律到底是怎麽回事？
　　魔能引擎的運轉無疑說明邏輯與規律的存在，也說明這個世界上的種種現象都不是相互獨立，而是互有關系，可以組合成為體系的，斥力法陣會推動活塞，活塞會帶動曲軸和連桿，飛輪旋轉會產生慣‘性’，慣‘性’會讓引擎的每壹個工作流程都銜接起來，而再往外延伸，引擎的能量來自魔網，魔網的能量來自環境……
　　壹切看似都井然有序，完整閉合。
　　但最初的魔力又是從哪來的？魔網從自然環境中汲取？那麽自然環境中的魔力呢？它真的是無窮無盡，無處不在？它真的可以源源不斷地被補充到魔網中，萬世不竭？
　　這個世界連能量守恒都不遵守麽？
　　還是說，魔力其實有著自己的源頭，有著自己的極限儲量，它只是以人類無法觀測和計算的方式蘊藏在世間萬物中，人類懵懵懂懂地利用著它，認為它是無限的，但它說不定哪天就會用完？
　　在這個最令人憂慮的問題面前，高文甚至已經顧不上思考魔法陣所產生的“斥力”到底是壹種什麽東西了。
　　說實話，在看到魔能引擎旋轉起來的壹刻，高文腦海中與喜悅壹同冒出來的卻是擔憂。
　　機械運轉是壹種更為直觀的能量宣泄，比符文熔爐上的靜態魔法陣更能讓高文意識到“消耗能量”這壹過程的存在，然而他還不適應完全看不到儲能物質的事實他看不到“魔力燃料”，看不到電池，看不到壹根實際存在的導線和壹個計量耗能的儀表盤，這給他壹種空落落的感覺，仿佛生怕那魔能引擎轉著轉著就突然停掉……
　　哪怕地球上的無線輸電實現了，高文最起碼還知道發電廠裏面是燒著燃料的，可是在這裏……只有壹個不斷憑空充滿的魔網，這個世界的人或許能對這個現象習以為常，但他卻突然覺得別扭起來。
　　高文想要搞明白魔力的本質秘密，想要搞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會這樣運轉，想要搞明白為什麽水在變成蒸汽的時候難以做功，但卻仍然保持著三態變化，想要搞明白為什麽電磁感應會在這個世界失效，但這裏卻仍然存在獨立的磁場和電場，理論上作為特殊電磁‘波’的“光”也仍然存在……
　　這些矛盾讓他感覺到壹種巨大的割裂感，原本應該是相互緊密聯系的很多現象以及現象背後的原理在這個世界顯得支離破碎，就好像物質不再是有序存在，而是被所謂的神明強行設定在那裏似的，它們各自呈現出千奇百怪的理化‘性’質，並不是因為微觀世界在支撐著它們，而是因為它們“理當如此”……
　　這些矛盾與割裂感壹度被繁忙的事務所壓制，被高文暫時遺忘在腦後，然而當魔能引擎真的按照他的設想運轉起來的那壹刻，這些念頭便難以抑制地再度冒了出來。
　　但他知道，自己壹口吃不成胖子，要想在現階段直接解釋這個世界的微觀領域和基礎原理是不可能的，他必須循序漸進，要了解最底層的真理，就要先從觀察最表層的現象開始，從經驗和實用領域開始。
　　比如首先觀察這個世界的各種魔法，以及它們的生效機理。
　　赫蒂與瑞貝卡都是正兒八經的法師，但高文沒有去找她們，而是找到了皮特曼，因為他知道壹件事：德魯伊的法術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特殊的，它的起源、變遷似乎可以揭示有關魔法的壹些秘密。
　　德魯伊魔法是從神術演變來的。
　　皮特曼已經準備好了今天需要配置的‘藥’劑材料以及舉行德魯伊儀式的道具，他壹邊‘操’作壹邊解說：“配置煉金‘藥’劑其實不怎麽難，最基礎的催化‘藥’劑需要的材料都是很廉價的，‘藥’草隨處都有，主要耗費時間在後期處理上，比如熏制、晾曬、磨粉等，這方面多找些人手其實也能解決。”
　　他壹邊說著，壹邊將磨成粉末的魚尾草籽和紫蘇菊‘花’瓣放入加熱容器中，倒入純水以及提前制備好的某種草汁。
　　“我聽琥珀給我解釋了妳發明的那些勞動制度，比如工序拆分、責任制、流水作業，說實話，都是了不得的想法，這樣壹來就能把復雜的煉金‘藥’劑制備工序分解‘交’給外行人來做，但最關鍵的部分卻沒辦法……”
　　加熱容器中開始冒出氣泡，壹種辛辣刺鼻的味道冒了出來，皮特曼趕快往裏面加了壹種新的‘藥’水，以平衡‘混’合物的效力。
　　“前置步驟制作出來的‘藥’水只是凡物，不具備超凡力量，哪怕有效果也是很微弱的，要想讓它能發揮出魔法壹般的神奇力量，就必須註入魔力，而這個步驟必須通過德魯伊儀式來完成……”
　　皮特曼已經封上了加熱容器的蓋子，通過壹段彎曲的銅質導管，容器中蒸騰出的氣體被導出到旁邊的冷凝管內，並凝聚成壹滴滴淡綠‘色’的汁液，小老頭小心翼翼地把這些淡綠‘色’汁液收集起來，最終‘弄’出壹小杯，並把它放在旁邊壹個小小的祭壇上。
　　高文眼睛不眨地看著小老頭在那裏‘操’作，他看到皮特曼在祭壇四周擺放了代表著風火水土的元素符文，這些符文都刻在橡木的木片上，隨後又在內層放置了兩枚水晶是很普通的白水晶，天然水晶中最廉價的壹種。
　　隨後他開始‘吟’唱德魯伊那晦澀難懂的咒語，高文立刻開啟了自己的魔力感知能力。
　　他看到皮特曼身邊漸漸充盈起魔力的光輝，這些能量在符文的引導下排列出特殊的幾何圖形，並在半成品‘藥’劑周圍震顫、影響，‘藥’劑的‘色’澤也隨之從淡綠向著墨綠轉變。
　　在轉變即將完成的時候，德魯伊停下了咒語‘吟’唱，並將那兩枚白水晶撤走，壹本正經地開始念關於自然神靈的禱詞：“偉大的自然諸神啊，生命的庇護者，偉大的自然之靈……啊不林木之心啊，生命的指引者，您虔誠的信徒在此祈禱，祈求自然諸神的回應，願您從橡木……棕櫚木……要不還是橡木吧，願您從您的橡木王座上賜下福音，讓這‘藥’水充盈生命的能量，讓它……哦已經完工了？”
　　皮特曼低頭壹看，確認‘藥’水已經完全完成轉化，於是幹脆利落地停下那已經快編不下去的祈禱，笑呵呵地把‘藥’劑從祭壇上拿下來遞給高文看：“您瞧瞧，新鮮出爐的植物生長催化‘藥’劑，還熱乎著呢。”
　　高文拿著‘藥’劑，感覺整個面皮都在抖，哪怕是國字臉和絡腮胡子都拯救不了的那種抖。
　　這老小子最後那段祈禱詞是鬧呢麽？！
　　但就是對方最後那段近乎胡來的、擱在正常信徒身上已經被自家上帝滅了七八十次的祈禱詞，讓高文心中的想法完全確定下來。
　　曾經的德魯伊神術……果然已經徹底消失了。
　　現在留存於世的，只有德魯伊魔法。
　　他將那壹小杯仍然冒著熱氣的‘藥’劑放在旁邊，看著皮特曼的眼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剛才的祈禱詞其實是德魯伊教派林木之心派系的教典，中的選段吧。”
　　皮特曼有點驚訝：“您連這個都知道？！”
　　“這本書我看過，”高文擺擺手，表示這個問題並不重要，“我想說的是德魯伊的法術真的脫胎於神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