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七日之約

　　“當然不行。”唐三十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妳丟得起人，國教學院丟不起這人。教宗陛下以後在娘娘面前怎麽說話？妳不要忘記，這不是妳自己壹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國教的事情。”
　　這些事情整個大陸都知道，所以不需要避著那些歌姬舞娘，但場間的氣氛還是難免變得壓抑起來。
　　唐三十六想讓陳長生的情緒好些，微笑笑說道：“而且妳就不想振振夫綱？沒看小姑娘們先前聽著妳要認輸吃驚成啥樣了。”
　　蘇墨虞在旁搖頭，說道：“此言不妥，無論教宗陛下是否已經解除他們二人的婚約，但既然陳長生確定不想繼續這門婚事，那麽就不能用振夫綱三字，事涉聖女清譽，不妥。”
　　唐三十六無趣說道：“說說玩笑話罷了，現在國教學院就妳們兩個書呆子，折袖這個冷血殺手，再加上軒轅破那個夯貨，我連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真是可憐。”
　　說完這話，他把陳長生案上的碗奪了過來，把碗裏的茶水倒掉，換成西關來的烈酒。
　　陳長生擺手說道：“我說過我不喝酒。”
　　蘇墨虞在旁說道：“天寒夜雪，還是早些回吧。”
　　唐三十六很是無奈，說道：“我這是在替他減輕壓力好嗎？”
　　今日白鶴落在湖邊，徐有容回到京都，陳長生表現的很是沈默，顯得有些心情沈重，他才特意舉辦這場夜宴，希望能讓陳長生發泄壹下壓力，誰曾想來到酒樓後，陳長生和蘇墨虞酒也不喝，正襟危坐，看舞姬起舞時拍手贊賞倒是很認真，可這哪裏像是出來玩的模樣……
　　看著在堂間旋轉不停的那位舞姬，他忽然展顏壹笑，說不出的瀟灑迷人，看得懷裏的少女歌姬眼中更添愛慕。便在笑的同時，他的手指微屈，便將案上碟子裏的壹粒松子彈了出去。
　　悄無聲息，那粒松子擊打在舞姬的膝蓋上，倒是不重，只是位置太過敏感，舞姬壹個立足未穩，便斜斜地摔到了陳長生的懷裏。
　　陳長生趕緊扶著，關心問道：“姑娘沒事吧？”
　　那名舞姬也是慣作風流的人物，見多識廣，哪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先是微嗔看了唐三十六壹眼，然後溫柔望向陳長生，吐氣如蘭輕聲說道：“奴家似乎有些不勝酒力。”
　　說話的同時，她的雙臂很自然地攬住了陳長生的頸，整個人都倚在了他的懷裏。
　　軟玉在懷，陳長生沒覺著銷魂，只覺著有些不習慣與尷尬。
　　他正準備禮貌地扶舞姬坐到旁邊，忽然覺得遠方的雪夜裏似乎有誰正在看著自己。
　　那雙眼光，那雙……可能並不存在的眼光並不寒冷，卻讓他的內心深處生出極強烈的不安，於是下壹刻，他純粹下意識裏、甚至像本能反應壹樣，速度極快地舉起了雙手。
　　他只是想表示自己對舞姬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雙手也沒有觸著她的身體，卻沒有想到，這個動作落在別人眼裏會是多麽的滑稽。
　　酒樓裏先是片刻安靜，然後哄堂大笑起來，尤其是唐三十六，更是笑的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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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站在窗邊，看著酒樓裏的畫面，當那名舞姬坐到陳長生懷裏的時候，饒是她的道心再如何寧靜自守，也不禁挑了挑眉梢。
　　然而當下壹刻，她看到陳長生高舉雙手的動作，聽著院墻那邊傳來的笑聲，也露出了笑容，只是強行忍住沒有發出笑聲。
　　莫雨將她的神情變化盡數看在眼裏，說道：“想笑就笑，憋什麽。”
　　徐有容還在看著酒樓方向，看著陳長生窘迫的模樣，聽著莫雨的話，終於忍不住了，笑出了聲來：“哈哈哈哈！”
　　莫雨被她的笑聲嚇了壹跳，捂著胸口，說道：“妳沒事兒吧？怎麽笑得像個大媽似的……”
　　徐有容的笑聲有些豪邁，或者說大氣？總之，她笑的不像壹個十六歲的少女，更像是百花巷口賣油條豆漿的那個大媽，更準確地來說，和小鎮上與她打麻將的那位大媽很相似。
　　徐有容有些不好意思，故作平靜說道：“妳看他跟個傻子壹樣。”
　　莫雨哪裏顧得上去看陳長生，看她就已經看呆了。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第壹次看見徐有容的時候，徐有容才五歲，那個時候的她還是個小女孩，但向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讀書然後修行，聖潔寧靜，就像壹個小聖女。
　　什麽時候見她有過這般模樣？
　　“妳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家夥吧？”
　　莫雨很吃驚，也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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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裏的夜宴，在這次笑場之後便收了場，陳長生三人翻過院墻回到了國教學院。
　　剛剛走進小樓，旁邊的房間門便開了，他們望了過去，吃驚地發現折袖扶著拐站在那裏。
　　“今天終於有心情起來走兩步了？”唐三十六取笑說道。
　　折袖沒有理他，看著陳長生說道：“她來過。”
　　“誰？”陳長生有些不明白。
　　“徐有容。”
　　說完這個名字，折袖便關上了門，看樣子是準備繼續睡覺。
　　三個人聽到這個名字後很是吃驚，看著緊閉的房門，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大概很難睡著了。
　　唐三十六走回小樓前，皺著眉頭四處看了看，然後望向陳長生帶著歉意說道：“可能看到我們剛才喝花酒的場景了，抱歉。”
　　陳長生捂著臉說道：“我就說不去不去，妳非要拉我去。”
　　唐三十六看著他這模樣便郁悶，說道：“妳又不準備娶她，她也不見得想嫁妳，妳怕她什麽？”
　　陳長生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心想對啊，覺得自己剛才捂臉的動作有些丟臉，強裝平靜說道：“不錯，就算看到又如何？”
　　唐三十六恥笑說道：“裝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妳把手放到姑娘身上去。”
　　“我有潔癖。”陳長生看著他和蘇墨虞認真地解釋道：“我不是嫌那些姑娘臟，只是心理上過不了那壹關。”
　　唐三十六沒好氣說道：“我們當然知道，妳不是嫌她們臟，妳是嫌所有人臟。”
　　蘇默虞壹直很安靜，這時候忽然問道：“聖女來國教學院做什麽？”
　　“是啊。”唐三十六不再繼續嘲諷，看著陳長生認真說道：“她是不是很生氣，所以偷偷過來，準備壹劍把妳給捅死？”
　　略壹停頓後他感慨道：“那可真是謀殺親夫了。”
　　他這說法看似不嘲諷，實際上嘲諷更濃。
　　蘇默虞看似智珠在握，實際上依然木訥：“才說過，既然婚約不作數，陳長生便不能視聖女為未婚妻，那麽她就算真的是想過來把陳長生壹劍捅死，也不能算作謀殺親夫，只能說她意圖殺人。”
　　事實上那份婚約，陳長生已經請教宗強行解除，但因為某些原因，他始終沒有對外宣布過。
　　蘇墨虞看著唐三十六語重心長繼續說道：“而且她畢竟是聖女，妳應該對她尊重些。”
　　唐三十六挑眉說道：“除了打架比我厲害，我看不出有任何需要尊重她的理由。”
　　便在這時，折袖的聲音從門裏傳了出來。
　　“我壹向我很尊敬徐有容，所以妳們也應該尊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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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發展比想象中快很多，第二天清晨，便有青矅十三司和南溪齋的弟子拜訪國教學院。
　　想到徐有容曾經來過，甚至有可能進過自己的房間，陳長生的心情便有些異樣，以至於昨夜的睡眠質量極難得地不怎麽好，當他出現在青矅十三司和南溪齋的三名弟子身前時，眼圈有些黑，看著有些虛，南溪齋的那位師姐想著進院門之前看到的那排酒樓，生出些猜測，看他的眼神便難免帶上了些鄙夷。
　　青矅十三司的那位師姐，陳長生和折袖曾經在周園裏見過，算是有些交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麽閑話，直接把信遞了過去。
　　從夏天國教開始諸院演武以來，國教學院已經收了無數封類似的信，但陳長生接過這封信的時候，依然覺得有些沈重。
　　信是常見的戰書，但人很特殊，是徐有容。
　　整個大陸期待了很長時間的這場對戰，就這樣幹脆利落地來了。
　　陳長生拆開信認真地看了壹遍，從筆跡上判斷應該不是徐有容親筆，裏面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內容，最重要的便是日期與地點。
　　日期是七日之後。
　　地點是奈何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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